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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最是容易过,时光荏苒,月圆又是几盈虚。
天下会内便是再不计算时日的人,在看到各处张灯结彩,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兔子灯笼之后,也会恍然意识到,中秋,这个合家欢聚的日子已是到了。
为了庆贺中秋,雄霸每年都会命天下会中的一流大厨制作月饼,饼模上更特意压上“天下”二字,以示意在天下,时刻不忘。在往年,这些月饼,都是仅供天下会中人享用,绝不会流出市面。今年又是不同,灭无双的大胜犹自不远,帮中气势高涨,佳节在即,雄霸索性下令增加制作数量,将这些“天下”月饼不仅在帮内,也大肆在天荫城中分发,昭示与民同乐。
上行下效,这个中秋节的热闹程度陡然翻得一翻,不独天下会内,天荫城中也是灯火相连,与月争辉,游人如织,欢声笑语不绝。
纵然一片热闹,亦难免有失意的人。
聂风独自坐在天下会内一个小山岗上,静静眺着山上山下,万家灯火。节日的气氛弥漫在天下会内,完全掩盖了其下的暗流。
今天孔慈一早便拖着断浪来和他说,说要一起在风阁中度过,却被他拒绝了。
他可以看出孔慈眼中的几许担忧,也能看出断浪的无奈。
秦霜透过文丑丑所给予他的严厉质问,文丑丑并没有在帮中刻意隐瞒,而断浪的迁居也瞒不了人。
秦霜对待两人的截然不同,让帮中流言顿起。一些心胸狭窄,嫉妒断浪这个洗马小子居然陡交好运的人,纷纷传说,断浪先巴结聂风,继而攀上秦霜,转头又在秦霜面前中伤聂风,让秦霜对自己的师弟生出不喜……
一时间,断浪的名字在天下会中顿时由籍籍无名,一变为广被人知,却不是美名,而是溜须拍马、挑拨是非的恶名。
这些无稽之谈,真叫人欲辩无从,秦霜若是立下决心,连雄霸怕都不能影响一二,何况是断浪。
也因此,深知秦霜性情的孔慈,对于他,便是更加担心,也更加关心,只怕他会深受打击。
这份关心,他心领了,也觉得难以负荷。他不想孔慈与断浪为他操心,他也不想再继续强颜欢笑。他已经笑得太多,这个中秋良宵,他想要独自度过,独自静一静。他害怕热闹,他要避过这个中秋之夜的所有热闹。
然而人静,心却静不下来。冠盖满京华,何如斯人独憔悴。他人越是热闹,愈显他的形单影只,月圆人未圆。
往日,每逢中秋佳节,他都会亲手制作月饼。在去厅堂应个景后,秦霜会先一步离开,然后他也会离开,带上月饼,去天霜阁中和秦霜一道赏月。秦霜会将那些月饼叠成宝塔形,放在庭院中的小桌上,双手合十,拜月,但从不许愿。
然后,如果秦霜有兴致,会讲很多十分奇妙的故事,光怪陆离,让人无法相信,却又活灵活现。而他会静静含笑,独对斯人,美景如梦,惟不愿醒。
自然,他也不会忘了断浪。秦霜因为身体缘故,从不熬夜。从天霜阁出来,总不会超过夜半。他便去断浪的草庐,和断浪,以及孔慈,吃着月饼,一道继续度过中秋余下的时光。
他没有了亲人,他们就是他的家人……
他不知道秦霜会怎样,但断浪和孔慈,虽然默认了他的独处,但他们想必亦是同样无法安享这个中秋。他终究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而累了他们。
站起身,走得几步,却又停住。现在他回去,和断浪能说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虽未改变,但断浪这般挑明跟了秦霜,顾忌更多,所要隐瞒的更多。
他们之间,不说秦霜是会不时冷场的尴尬,说秦霜,则是明显叫断浪为难。
而孔慈,是一定会拼命想要宽慰他,同样因为关联秦霜,说到最后,只怕笑容比他还要苦涩。
那么,他还能找谁?
秦霜,望霜楼不是天霜阁,楼更高,门更冷,人……更绝!
步惊云,听断浪说,孔慈是又劝又拉,想要一起出来过节,步惊云却依旧故我,继续在云阁内当石像。他若上门,也只是自讨没趣吧。
何况,也许,今年,步惊云会和秦霜一道过节?
这个念头陡然跳入聂风脑海,随即是无力地苦笑。
环视天下会,数万人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可为他的知己,可以在他苦闷的时候,听他倾述。甚至,仅仅是能够陪在身边,稍减孤单也好,这样的人,也没有。
真是万里望明月,无处话凄凉。
无人陪他,那么可有人需要他陪?一丝亮光闪过,他不是无处可去,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在今夜的热闹之中容留他一份清静,也叫他能给一个孤寂的老人家送去温暖。
想到即行,聂风径直出了天下第一关,来到山下天荫城城郊一座人迹罕至的城隍庙前。
城中再是热闹,这里也仿佛毫无干系。聂风心中隐然升起愧疚,轻轻拍门:“蓉婆,我来陪你过节。”
庙门很快打开;露出一张看来已经七十有多、模样颇为慈祥的老妇的脸,乍见聂风,老得槽懂的双目顿时像是发光一般,喜出望外的道:“小……马?是你啊!想不到还有你,也记得我这个孤老婆子,特地陪我来过节。”
聂风微微含笑:“是我来晚了。没有吵到你吧?我来得仓促,也忘了给你带些月饼过来。”
他照顾这个被子女抛下,不得不独自住在城隍庙的老妇已经非止一日,不独给银两,隔个数日也会来探视一次。为免蓉婆知道他是雄霸的第三弟子而受惊,他一直未曾使用真名,蓉婆便也一直叫他“小马”这个化名,只以为他是一个普通的好心肠年轻人。
蓉婆将门拉开:“小马你来,蓉婆就很高兴了。快进来吧,月饼早有人带来了,满满的,一大盘,若叫老婆子我一个人吃,只怕吃到明年去。就算加上小舞姑娘,也吃不完,你来,正好。我们一起过节。”
小舞,姑娘?聂风陡地一怔,天荫城中不知道,但天下会内,以舞为名的女孩,数来数去,似乎也惟有他认识的那一个。
那个化名剑舞,实则为雄霸惟一千金的幽若!
虽然他赶离她的时候并不十分清楚她到底是谁,但,文丑丑除了代秦霜问话之外,也向他透露了剑舞的真实身份。
原来他竟然平白搅入雄霸与女儿的赌约之中,他的生死竟然成了幽若能否获取自由的条件。
正如雄霸所料,他并没有对幽若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可能会做出的可怕事情产生怨怼,而是心生恻然。
但也仅是恻然,在知道幽若已经意外获取了自由后,他便也放下。
只是由此,他也隐然把握到秦霜发怒的缘由,让他在暗中把玩木雕之时越发心情纠结。
秦霜,霜师姐,霜姐姐……哪一个才是你现在允许我对你的称呼?
而若决定在我,我是否可以一个也不选择?
还未进屋,已经看见站在厅口的幽若,依旧是那身黑色丝罗襦裙,一头柔亮的头发,不似旁的女孩般束起,而是任由洒在肩上,神色却不似往日冷傲、骄慢,一双漂亮的眼睛内满是惊喜:“风,你也来了。”
往日幽若最厌这类废话,来就是来了,明明都看见了,还要多说一句,没来对方能回答么?
就跟人们在与人寒暄时,动不动就问:你吃了早饭、午饭、或是晚饭没有?这样了无新意创意的活题,真是令她闷出鸟来!但她现在却发现,说起这样的废话,她竟也十分习惯,并且还有着雀跃的心情:“你吃了月饼没有?”
蓉婆一双老眼看看幽若,又看看聂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要吃月饼,也要进到里面,坐下再吃啊。”
幽若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暗骂自己不争气,见了聂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手脚都慌了,这不是更加失分么,自己便是学不得那个秦霜的绝艳峻拔,亦不该这般连孔慈都不如的慌乱,清了一下喉咙:“嗯,是,没吃,就进来吃吧。”
这一下,聂风便是满腹心思,嘴角的笑容也忍不住扩大了几分。
幽若脸上愈发烧红,一转身,进了屋。
桌上果然放着满满一大盘月饼,上面俱刻着“天下”两个字。依幽若的身份,这样的月饼自然是想拿多少拿多少。
聂风心情欠佳,本是无心吃下,惟蓉婆盛情难却,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笑道:“很好吃,蓉婆,你也吃。”
蓉婆摇摇头:“蓉婆老了,月饼虽好,也啃不动了。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吧。小舞姑娘,你也吃,老婆子算是借花献佛,来,吃个月饼,甜甜蜜蜜,赏个月亮,花好月也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