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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铁柱牵着牛车回镇上,路上大夫见他一直不说话,笑呵呵的打招呼道:“大兄弟,你在你家人面前可是滔滔不绝的说话,怎回去路上一句话也不说了?是我哪里说错话,惹你生气了!”明知他为何生气,还状似不解的问,显然一副撩闲的姿态。
唐铁柱闷了半天气,吭声道:“在正房说多了,如今口干不想再说。”
“哦,这样啊,”大夫点点头,继续自顾自道:“唉!我从到你们家,就在一旁站着听你们兄弟几人互相理论、掰扯,如今好不容易从你们村里出来,还让我闭嘴不说话,真是好生憋屈啊。”
唐铁柱赶着牛车,手上的鞭子停了一下,道:“那您想说什么?”
“我也不想说什么?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您说我听?”唐铁柱心想正好,他不想说话,而大夫却一直没话找话,那他说自己在一旁听,何乐而不为。
大夫用手摸了摸随身带着的药箱道:“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人,在他经过险峻的山路时,一不小心,竟然掉到深谷里去了,多亏抓住崖壁上的一小树枝,人悬荡在半空中,上下不得进退维谷,生命危在旦夕……忽然他看到慈悲的佛陀站立在悬崖上看着自己,见到了救星,他立刻求佛陀说:佛陀!我快支持不住了,您慈悲,救救我吧!”
佛陀说:“我救你可以,但是你要听我的话,我才有办法救你上来。”到了这种地步,他想都没想就说:“我全听你的,全听你的!”这时佛陀说:“好吧!既然这样,你立刻松开抓住树枝的手!”
那人一听,心想,我把手一放,势必掉到万丈深渊,跌得粉身碎骨,哪里还能保得住性命?因此更加抓紧树枝不放,连连摇头……佛陀看到他执迷不悟,说:“舍得,舍得,有舍有得,敢舍敢得,不舍不得啊!”于是重生的机会也就离他而去了。
看背着他的唐铁柱一直没说话,继续道:“你就是那个小树枝,你家人便是那男人,人世间有许多东西就像这个抓住树枝的手,反过来说你同你的家人,因为在你”松手“放开他们,让他们不再依靠你而生活,你做到了一般人都不敢做大舍举动,人生在世,有舍才有得啊。”
唐铁柱久久不吱声,边思考边赶着牛车。
大夫故意停了一段时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唐铁柱拉着牛绳子停住车,转身郑重的对大夫道:“谢谢您的指点。”
其实他在回程的路上,心里还是不自觉的惦记正房的人,所以不想开口同人说话,但他被大夫在路上说的故事牵住神智,细想之下确实是这个理,便对他由衷的表示感激之情。
本来还一本正经说话的大夫,立马转了语调,满不在乎的嘿嘿笑道:“所以,每当有些东西和事情缱绊困扰你心神时,请念阿弥陀佛。”说罢还给唐铁柱做了一个示范,开口道:“阿弥陀佛。”
见大夫玩世不恭的样子,唐铁柱脸又绿了,转过身继续牵着牛车,心想:刚才定是自己会错了意,怎觉得他说的话有大道理呢?
大夫坐在牛车上,不关心唐铁柱在想些什么,张大嘴念叨:“舍弃不义之财,得到的是做人的清爽,阿弥陀佛!舍弃功名利禄,得到的是淡泊和真实的日子,而不必常常自危患得患失,阿弥陀佛!放弃痛苦的情爱,得到的是重生的机遇,阿弥陀佛!放弃庸人自扰的阴影,得到的是拥有美丽的心境,阿弥陀佛!”
这大夫说话虽有些颠三倒四,细嚼之下,句句都是道理,但他不想向刚才那般露出钦佩之神色,要不然这大夫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疯言疯语。
又过了一会儿,大夫不见唐铁柱还不说话,自顾自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说话间已经回到镇上,唐铁柱把他拉到药铺门口,停下车后道:“大夫,今儿您受累了!”又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
大夫也不客气,结果直接揣进回来,张嘴要说话,唐铁柱忙截过话题说:“家里还有事情,便不再与大夫说家常了,待大夫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家,定会与您好好痛饮几杯,如今时候不早了,这厢告辞了,”
大夫似笑非笑道:“大兄弟,路上怎么没听你这么说啊,”
唐铁柱头皮发紧道:“临时想起来的,临时的,”说完忙坐上牛车往家使去。
大夫看着唐铁柱逃似的背影笑着合不拢嘴,正好有徒儿送病人出来,见到他道:“师傅,您总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这一上午有多少病人等您看病呢?”
大夫拍了拍徒儿的额头道:“走,进屋,给病人看病去。”
这徒儿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磕巴道:“好,好。”被他师傅一下拎回铺子里继续给病人看病抓药。
唐铁柱回家后,见祥哥在院里做柜子,对他道:“你把牛车放进牛棚里拴好。”而他抖抖身上的灰尘进屋,李氏抱着芋头坐在正厅,看当家的风尘仆仆的回来,道:“事情解决了?”
“这话让你说的!”唐铁柱瞪了一眼婆娘,怎么竟问这种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李氏哦了一声便不再问,唐铁柱坐在下首喝了一杯茶,见婆娘果真不再问他,又有些坐立难安,开口道:“你当真不问,”人就是贱脾气,别人好声好气问你时,你不想回答,人家当真不问,你又觉得浑身难受。
李氏抱着怀里的小儿,斜了他一眼道:“你口气不好,我还怎敢问。”说这话时,口气是爱答不理的。
唐铁柱摸了摸脑袋,叹气道:“果然不出青儿所料,咱爹是装病的。”
“然后呢?”看当家的进屋时,眉眼间高兴地表情,便知结果,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然后把话同爹挑明,又同老三老四说明白,”叹口气继续道:“以后真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既然这样,那你回来怎么眉眼带笑,”如按以往,当家的此时不是应该垂头丧气吗?
“这不是老二来家时,亮儿给他找个大夫带回村里给爹瞧病吗?这大夫回来路上说个不停,本来我心里难受,听了他话细品之下确实有些道理,心绪也就见开。”
“怪不得,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又同正房人和好了,心里正在想怎么同你折腾呢?
唐铁柱回到家后,见正厅没有人,便问:“娃们都干嘛去了。”
“你走后,亮儿去勋儿那,家里的几个丫头都在自己屋里呆着呢?”
“哦,这样啊,”唐铁柱还以为他回来时,家里的娃们会前呼后仰的问他去正房的经过,谁料……没人理睬他。
李氏想到当家的独自一人去正房,竟没有被他们那么多张嘴给劝服,笑道:“晚上想吃啥,我给你做。”
唐铁柱挑眉道:“怎如此好?”
李氏淡淡道:“家事已了,如今剩下的便是青儿的婚事,怎不让我高兴,遂咱们晚上好好大吃一顿。”
“恩,听你的,”
李氏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人,说完站起来把芋头放到当家的怀里,向厨房走去,看看家里还有那些食材,能做上几个好菜,最近青儿一直窝在她屋里绣嫁衣,厨房更是不让她进。
李氏走后,唐铁柱抱着怀里的芋头去青儿的房间,见她低头绣着嫁衣,笑呵呵道:“难得我闺女能坐住凳子,不容易啊,”
闻言,唐青儿脸色绯红,娇声道;“爹,你怎也拿闺女开玩笑啊,”
“好,好,爹不说了!”
唐青儿问道:“爹,回村里事情如何?”
“果然如你所说,他们合起伙来骗你二叔,你二叔从他们口中晓得事情始末,便一直低头不敢看我,觉得对不住我,还好你二叔从咱家走后不久,你让我也跟他在他后面回去,要不然哪里能知道这些。”唐铁柱逗逗芋头,说起这件事态度颇有点云淡风轻。
“爹,您千万不要伤心!你又不是只有正房一门亲人,你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孝敬您的。”唐青儿不知她爹心里如何想,可看脸色还好,也就将提着的心放回肚里。
“哦,对了,爹!那大夫您送他回药铺了吗?”
提及这大夫,唐铁柱脸是黑了青,青了紫,变幻莫测,唐青儿不晓得大夫与她爹回来路上的经过,小心开口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唐铁柱也知道脸色有些不好,遂缓缓语气道:“没事,我已将大夫送回药铺,无需担心。”
“哦,好!”唐青儿不敢再往下接话,看了看他爹怀里的芋头道:“娘去做甚了。”
“你娘说晚上要庆祝一番,正在厨房大刀阔斧呢?”
唐青儿捂嘴笑着说:“娘这是真高兴啊,”
“恩,”虽然婆娘说是为了青儿嫁人而庆祝,可他还是知道婆娘这事为正式脱离正房而高兴,隧道:“你帮着爹带会儿芋头,我去厨房帮你娘忙活忙活。”
“好,”唐青儿接过她爹怀里的芋头,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