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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琰和萧允换了轻便衣服轻车简从的出府。出发的时候她犹豫着要不要带团子,萧允道:“你还能一天到晚守着他不成?”
其实带也不是不行,反正萧允的腿如今还要好好爱护,他们也只有坐车出去,找些地方略坐坐就回来了。只是要多带一堆人跟东西而已。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出门去自然是累赘一些,但对他们府上来说也不是就办不到了。听了这话才打定主意,不带!已经出了月子,她的确是不可能成天和儿子在一起。像是去梁国公府上拜寿就不方便带他,也得让他慢慢适应才是。于是夫妻俩便趁了团子开始打瞌睡的时候溜走。小孩子下午玩儿许久,肯定犯困啊。
顾琰久不出门,出来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先是在城里热闹的地方都转了转吃了些特色小吃食,然后去酒楼里包厢听了一段大热门的说书段子,再让人去搜罗了当季最流行的话本准备带回去看。没有其他了,因为顾琰心头挂记着团子一时睡醒了见不到自己会不会一直哭闹。
“阿允,你明儿又要早起呢,咱们还是回去了吧。”
萧允嗤笑一声,“你就是记挂着那小子,在外头呆不住呢。”
那当然,不然现在满打满算才七点钟,她还能玩儿好久的。其实有钱有势的人,要消遣还怕没有销金窟可去么。她觉得萧允肯定知道不少这种地方。可别小看了故人的智慧,会玩儿的花样定然不必现代人少。人还玩得更精致更有格调。
“本来还打算带你去别的地方走走的。”
顾琰没细问是什么地方,八成跟她估计得差不多就是吃喝玩乐的销金窟。那些地方她以前倒很像去见识一番,可如今哪比得过儿子重要。
“还是回吧,我总觉得能听到他的哭声似的。”
回到家团子果然在哭,乳母根本哄不住。因为往日,不是他爹就是他娘,早来哄了。
顾琰心疼不已,又有些自责,不该贪玩跑出去的。小孩子三岁以前最需要母亲了。
“以后、以后必须出门的话,我就去露个脸就回来吧。”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她是王妃,去了就是给人天大的面子了。可是,还是有一些地方不能这么搞,比如说进宫去,或者去其他王府。但次数应该也不会太多。
萧允道:“习惯,习惯很重要,你一味这么惯着,他可不就习惯了么。没谁家是这么带孩子的,小孩子跟着乳母的时间可比母亲多多了。”
“可别人哪有我儿子重要。干嘛要为别人让我儿子受委屈?”顾琰边说边拍着好不容易停下哭声,却因为哭久了还有些打嗝的团子。
萧允看着她,“我不是别人吧?”
旁边的端娘心头一个咯噔,她早觉得顾琰这么离不得儿子不妥了。月子里就劝过,可她听了却是没真的上心。要说之前,王爷还只是半真半假的抱怨王妃有了儿子就连儿子的爹都不要了。如今这么说却是真的有些不虞了。本来嘛,大家主母哪是一天到晚就围着小儿转的。尤其她还不是一般的大家主母,她是亲王妃。而且还不是渝王妃那样清贵王府的女主子。有些事在府里呆了这么久,听了看了不少,端娘也是心头有数了。所以这会儿就是她,也觉得顾琰是太过任性了。
看顾琰抱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团子轻哄,萧允也没再说什么,站起身道:“我还带了些卷宗回来看。”说完便出去了。
端娘道:“王爷今晚打算带王妃出去玩的,就是有卷宗应该也不急在这会儿看才是。”
这个顾琰也知道,可是她才坐完月子几天,这舍不得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嘛。
“旁人家的主母自然也爱儿子,可是还真没王妃你这样的。”
对大家主母来说,丈夫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丈夫可能是共享的。儿子才是立身的根本,亲娘没得换嘛。可是就是如此,还真没人像顾琰这样差不多是把儿子房第一位的。她方才说的,不得不去的地方露个脸就回来,听起来是没错。可既然已经是不得不去的地方了,这样多少还是有些不够尊重人,不礼贤下士了。渝王妃平素是个不爱交际应酬的,但她和渝王是无欲则刚啊。完全不结交大臣什么的,这其实也是一种表态来的。
团子许是之前被‘抛弃’了,这会儿两手揪着顾琰的衣服不放,脸也紧紧的贴着她的胸口。顾琰拍着他的背,一言不发。端娘也知道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可就是舍不得这骨血相连的小人儿。于是又加了一把火,“王妃是要成天只守着小世子,然后让别人去做王爷的贤内助代表王府出去走动,做王爷的解语花?我只可惜王妃没有分身术。小世子由乳母丫鬟照顾,您还怕他受了委屈不成?”就只差说这是要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了。
顾琰摸摸团子的嫩脸蛋,她也没说不履行女主人的职责啊。下午不还在费心找合适送去梁国公府贺寿的礼物么。只是她心头,如今的确团子才是本,其他事情都是末了。其实想想不该的,母亲和当家主母这两个角色是并行不悖的,她应该合理安排才是。就是现代不用为了夺嫡和方方面面的人物打交道,职业女性也不能就在家看孩子啊。产假一锅,再舍不得也得上班去。孩子交给保姆或者家里老人。端妈妈说的对,团子在家难道还能受什么委屈不成,她也不能就围着他转。阿允说得也没错,孩子就是习惯很重要,他习惯了母亲这么对待,被‘抛弃’了当然要哭闹不休。但如果习惯了母亲不是时时守着,其实也无碍的。
想到这里,顾琰便抱着团子往萧允的小书房去。端娘看她转过弯儿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要说端娘如今在秦王府内宅地位的确是有些超然,她不光别的事儿,就守着顾琰,时时的给她提个醒儿。这可是旁人不能替代的。不然靠谁?秦王府从齐娘子往下,都没一个敢这么跟顾琰说话的。至于娘家人,三夫人有自己一个家,余下太夫人也好,大夫人也好,或者说钱氏,那在顾琰面前都没这个面子。顾瑜等姐妹也是一样。
顾琰抱着团子过去,王嘉看到赶紧的接过苹果手里的灯笼在前头引路,“王爷,王妃和小世子来了。”
萧允倒是真在看卷宗,的确不是太急的,他才去刑部呢。就是之前户部,其实也还有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那日顾琰去见明晖,他便在紫檀精舍的好好的请教了一番皇帝,知道了当皇帝也有许多的无奈,想做的事也会多方掣肘。很多事情只能缓着来办,譬如皇帝想打一场彻底扬我国威的大战慑服四夷,这给主意打了有几十年了,一直在攒国库里的银子,培养军事人才,可是至今也没有甩开膀子干一场。就连之前同西陵人最后也议了和。就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
他倒没真跟顾琰生气,方才不过是小小龃龉,知道她很快就会想明白的。她嫁给他,给他生了团子,本就不是为了掌权稳固地位什么的,自然会将孩子本身看得非常之重。加上之前一个多月,母子日日在一处,要乍然把儿子放家里自己出去忙活,自然难舍。所以,他才想着拐了她出门适应一下。没想到她记挂着儿子,玩都玩不尽兴。不过,顾琰从来不是真拎不清楚的人。因此,虽然有点小呕她把儿子看得过重(跟自己比),却并没有怎生着急。不过,看她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倒也有点惊讶就是了。
顾琰过来,把团子塞到萧允怀里。萧允其实没什么不能抱儿子的念头,他就是被皇帝抱大的。而且有顾琰时时提醒,塞了团子和他培养感情,这抱儿子便也十分的顺手。团子窝在他怀里也身为习惯。看团子的口水就要滴到卷宗上,他合起来放到一边,顺手抓起围兜兜给儿子擦了口水。
两人也没就方才的事再说,顾琰既然抱着儿子过来,便隐隐有低头的意思,又何必揭开来。萧允便挑了方才卷宗上的一个案子来说,“因继母药死了老子,儿子杀死了继母,你说这该不该按杀母论处?”
继母也是母,礼法上是承认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杀继母当然是杀母。杀母可是忤逆不孝,十恶不赦的大罪之一,要千刀万剐的。便是新帝等级大赦天下也不在其中的。可是,杀继母是为了报父仇,要这么判那量刑也太重了。就看主审官怎么判了,但不管怎么都得有依据才行。因为这样的案子势必闹得沸沸扬扬。一个不好,乌纱帽都可能被撸了。
顾琰想了想,“继母之所以为母,那是因为她是父亲的继室。继母杀父,便是妻不成妻,母不为母,那杀了她便不能称之为杀母了。”
萧允听完便笑了,“这是三个月前发生的案子,当时还闹到廷辩,把老头子都惊动了。一方说要以杀母论处,一方觉得量刑过重,各自引经据典打嘴皮子官司。”因为当时顾琰正在待产,这样血腥的事自然就没有传进她的耳朵里。
顾琰也来了兴趣,身子前驱问道:“那最后是怎么判的呢?”
受了冷落的团子咿咿呀呀的刷存在感,一直到父母都看着自己了这才满意的住口。萧允捏捏他的胖脚丫道:“最后便是皇长孙说了类似你方才这么一段话了结的。大理寺、刑部的官员被老头子臭骂了一顿,说连个孩子都不如。”
顾琰想了想,齐王的长子今年十六,好像都已经成亲了。不过,这一辈有八个弟兄,肯定是轮不到他那一辈的了。而且,他还只是皇长孙,又不是嫡长孙。皇家的规矩,继承权上嫡长子>嫡长孙>嫡次子。所以永乐大帝才拼命要说他是马皇后的儿子,因为建文帝不是太子妃所出,他不是嫡长孙。如今废太子早已死了,又是因为谋反而死,他的嫡长子早贬成了庶人。
所以,齐王一派让皇长孙去刷存在感,肯定不是为了夺嫡,他不会不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之任务。有那么多成年的叔叔,真要轮到他一个小孩儿,叔叔们肯定是要反的。(这一点顾琰也不知道朱元璋这个明白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哦,明白了,大孙子已经十六,也成亲是大人了。老子不受待见,但儿子已经长成,这是想让祖父多看顾几分呢。在皇祖父手里得好处,总比将来在皇叔手里容易些。皇叔那里可得实打实出力才行啊。
“皇上是不是给齐王世子封赏了?”
萧允点头,“嗯,那小子进兵部了。”
“没进刑部?”这听着是个司法人才啊。当然,不排除这事儿闹大了,是王府幕僚在后头支招。而且,阿允早了招呼要进刑部,呃,不算管刑部吧,只能是个观摩学习。不过,皇子在部里,堂官肯定不能当他只是来实习的啊。再说了,齐王那样的带兵皇子,他的儿子多半是子承父业,进兵部恐怕才是真正的目的。
顾琰想了想,“他就比我小几个月呢。”
“他就是比你大,也得叫你婶子。”萧允说完想起孙小丁,愉快的笑了。每每听到孙小丁叫舅母他就格外顺耳。
两人便这么絮絮说着,一边不忘了逗弄儿子,省得他一直刷存在感,倒也是一派温馨。
“哦,我之前待产,这府里的人情往来是谁在管呢?”杨次雷虽然是总管,但他管不到这么宽。再说人家一天也没有二十四个时辰来着。
这话萧允过来一会儿才进了脑子,实在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来着。这才慢吞吞的道:“王府长史。”
这王府长史不是府里的下人,却是朝廷的属官,拿朝廷的俸禄。四品呢,不小。不过,既然进了秦王府,自然是要共进退了。如果没有收服,肯定早就被萧允寻衅撵出去了。
之前嘛,是女主人待产的从权处置。因为秦王府与别家不同,别家王妃待产还有两个侧妃。侧妃也是上玉碟的主子,在此期间代为管家合情合理。秦王府就不行了,只有一并委托给长史费心,这不免麻烦。就譬如之前顾琰可以自己去库房找东西,长史却只能报备谁谁谁生老病死了,请王爷酌情下令。因为,不是所有的红白喜事都是可以只送金银的。如果那样倒是简单了,一等世家红事多少银子,白事多少银子,划个标准就好。
顾琰想过了,她如今一个大头倒就是这些人情世故了。首先,皇家宗室那么多人,世家勋贵那么多家,一家三百六十日,怕是天天都有人做寿、隔天就有人归西,隔三差五就有人成亲纳妾之类的。
知道这事儿之前是长史在管就好办了,顾琰准备明儿一早遣人去同他要一份按日子排列的各家已知的大事表。丧事这类突发事件当然没办法预测,但生辰什么的那是固定的。到时候就按地位编个正册、副册、又副册之类的册子。这样就能心头有数了,早早的将一个月必须外出的日子规划好。
团子歪在萧允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有一小坨透明液体。顾琰先轻手轻脚替他擦了,然后再抱着他准备回去睡觉。就听萧允在耳边道:“还有十日了。”
居然还在倒计时,这家伙!顾琰瞥他一眼,“你今晚本来打算带我去哪的?”
“就魏王手里一个庄子,里头方圆千多亩,赌场、乐坊、马场、戏楼什么的应有尽有。京城不少达官贵人在里头玩,还有些外地进京的官员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你常去啊?”她想得果然没错。怪不得之前不然她带团子呢。
“哪啊,我从前同老大一系关系又不好。因着你的关系,同魏王也很疏离。”
顾琰笑了,“不是吧,我在边城看你和齐王相处,也不是那么关系不好的样子。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啊。再说魏王,他不过是孙茯苓的表弟,你犯得着因为我跟他疏离么。这种地方怕是寻常就能见到你秦王殿下。只是那些能面君又不够格知道你身份的不得见而已。”这种销金窟,手里有几个钱的主哪个不爱去啊。除非是像晋王那样要刷名声的。这么说来,魏王肯定也富得流油啊。
萧允笑笑不语,“反正我去了也不会点女子作陪就是了。要真那样,我敢带你去么。”
“哼!”顾琰想了想,“下次等你腿脚好些,再带我去开眼界吧。哎,有没有给女宾准备的找乐子的地方?”
萧允面色一沉,自然是有的。还有几个皇姐、堂姐也爱去呢。
“那种地方你就不要想着去开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