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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顾珉说有顾琰的下落了,太夫人眼睛都亮了许多。 一天不到就找到了,又有晋王府出面遮掩,这就意味着这件事可以船过水无痕的过去了。可是当听到顾琰所在的地方,她愣住了。哪怕老太太这一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以说泰山崩于前都会面不改色。可听到这个消息她把持不住了。毕竟泰山是天下人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可顾琰却是顾家中心的希望,是顾氏一门的事。
“孙—茯—苓”太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目光阴狠的看向中庭的方向。
这样的目光让深知她慈祥外表下真正本性的顾珉都狠狠的吓了一跳。他原本是很犹豫的要不要讲实话,可是晋王说纸包不住火,而且琰儿的意思就是把事情闹大,然后跟她继母算这几年的总账。到时候就算太夫人真的不让她回家,要发丧,那也由得她了。
当时顾珉从晋王紧抿的嘴唇和凌厉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份心疼,对自家小妹子的心疼。想必,有晋王对她的照顾,回不来也许并不完全是坏事。晋王殿下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而他自己也会努力成长,成为她的依靠。只是,他的成长还需要时间。所以他决定直接讲出来。
原本,顾琰之于他,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他不想她回不来。但的确,纸包不住火,何况元凶还在家中,她随时可以抖搂出来。只有此时就让太夫人知晓,琰儿回来才没有后顾之忧。
太夫人闭上眼靠回大迎枕,半晌没有说话,屋里静悄悄的,一根针落下地都听得见。
这是一阵让人难受的静寂,终于,太夫人出声了,“晋王怎么说?”如果让琰儿回来,那就再无观望、择木而栖的余地了。晋王深知琰儿过往,将来她去到晋王身边,这便是晋王拿捏她拿捏顾家的把柄。可是,已经投入了这么多,如果说不让琰儿回来,瞧晋王这个今晚就要去救人的架势,人他还是要收用的。自己不让她回来,那她可就跟顾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是这样,那还是有关系的好些。只是,孙女可以给他,旁的还是得谨慎从事。
还有,这么个出色的孙女养在身边这么几年,又是最像自己秉性的,太夫人心头也不是一点祖孙之情也没有。如果将她拒之门外,那她可就是无根的浮萍了。在晋王身边,又能得宠几时。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还是彼此互相受益好些。要不然,难道让她绝了念头,坐视顾家慢慢衰败下去不成。再说,琰儿的命格可是……
顾珉道:“王爷只是告诉了孙儿这件事,其他什么都没有讲。”
“你去吧,待她身体好些,再接她回来。”到时候人从晋王府接回来,就圆上了晋王做出的遮掩。只是将来,人也只能往晋王府送了。虽然这和太夫人的预想一致,但毕竟是早了一些。她本想等到储位定下的。五年里这件事是必定会尘埃落定的。如果万一不是晋王,那也是琰儿的命了。以顾家嫡女身份嫁过去总比现在没名没分的跟在晋王身边强些。
“是,孙儿知道了。”将近一刻钟的权衡利弊,其实已经是太夫人很能决断了。换了另一个人遇上同样的情况,不一定这么快就能做出决断的。可是,还是让顾珉再一次的心寒了。尤其太夫人还问了晋王如何如何。对太夫人而言,他们这些孙儿孙女,首先要看的都是他们能对家族所做的贡献。一切以此为衡量标准。难道家人就是这样的?
“祖母,孙儿去了。”
太夫人颔首,“多加小心。”
“是。”
顾珉交代清楚,替顾琰铺好了回家的路,然后跟秦氏报备一声晚上有事要出去。
秦氏挑眉,“昨晚一夜未睡,今早也就休息了两个时辰,晚上还出去做什么?难道是琰儿有消息了?”说到最后,秦氏也不由得有几分激动。这件事情顾珉并没有瞒着她,因为知道她是绝不会讲出去的。
顾珉感觉到心头开始暖起来,他这个嗣母,是一心一意对待他以及琰儿的。没有那么多利益得失,只是以母亲的心爱护他们。他祖母有八个孙子,母亲却只得他一个儿子,这自然是不同的。他点点头,“嗯,王爷那里寻到了线索,我晚上跟着他出去救人。”
秦氏双手合十,喃喃道:“谢天谢地!嗯,你是该去,不能光靠着外人帮忙,你这个为人兄长的却不去。”这会儿,无人提起顾询这个当爹的。
“嗯。”
“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也算养精蓄锐。该出发的时候我自会叫你。”
“好!”顾珉直接开始打坐,调息养神。
到了酉初(下午五点)他到了晋王府汇合,换了一身侍卫的衣服跟着晋王的马车出发。
顾琰在晋王府侍卫手中丢失,如今累得晋王要亲自出马去救人。一众被准许戴罪立功的侍卫心头都好生过意不去。他们今晚哪怕拼死都要救出顾姑娘,然后回来领王爷的罚。对于顾珉,众人又多了一份客气。毕竟,王爷都肯亲自去救人,一些不明根底的人便和顾太夫人、顾珉一样都以为晋王是因为对顾琰有意才做到这个程度的。
当晋王款款步入相思楼时,正是顾琰用撕开的手绢堵了耳朵依然能听到一些丝竹之音入耳的时候。丽娘作为相思楼的真正掌事者,国师手下一员干将,对晋王与顾琰的关联也是有所了解的。但是数日前户部侍郎便定下了二楼的包厢,言明了要邀请晋王。不过,她还是谨慎的派人往国师府送了消息。
顾珉有些心焦的站在马车旁等候。因为怕被人认出他这个顾府公子有所察觉,然后将顾琰转移,所以他即便跟来,也只能半遮了脸做接应的工作。
席间,晋王修长手指握着白玉酒杯,一饮而尽。此时已酒过三巡,他站起身道:“本王出去醒醒酒。”
“王爷,奴家侍候您。”方才一直偎在身边的头牌芳沁娇声道。
晋王眼带迷离,轻轻拂开她的手,拿手指点着屋里的人道:“本王自己出去走走,谁都不许跟着。”他脚步有些不稳的出去,门口的两个王府侍卫赶紧不远不近的跟着。
晋王晚上出来喝花酒,并没有穿王袍,但这相思楼做的便是达官贵人的生意。所以,不乏有人认得他。在廊上遇上,均行礼唤一声‘王爷’然后避在一旁让他先走。
就在这个当口,外头一阵喧哗,进来了一群约莫二三十个北城兵马司的士兵,手拿兵器,身着制服。下头招呼客人的老鸨子脸色一变,迎了上去,“官爷们,里边请!我们这里来了不少新姑娘,刚调教好,吹拉弹唱样样都行,都给您叫出来?”
来人道:“琅琊山来的?”
“什么山?”
来人一把推开老鸨,“老子是来办公务的,捉拿昨晚在吕太医府杀人放火后逃逸的琅琊山强盗。来人,搜——”
北城兵马司的人马四散开来,正要分头行动,却被相思楼的众多打手涌出来给拦住了。大厅里正在取乐的客人一下子愣住了,相思楼有很硬的后台,从来就没有人敢来找麻烦,更遑论是如此大张旗鼓的搜查了。这简直是砸场子啊,北城兵马司怎么会如此行事的?难道有比相思楼后台更上位者撑腰?
今日带队的是北城兵马司的江明志副都督,他亲自出动显见是很重视这次行动。此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两撇很有特色的八字胡,见状从后头走上前来,负手道:“怎么,相思楼这是要窝藏要犯,拒捕?”
五城兵马司,东西南北中,以北城最为繁华尊贵的所在。江明志四十郎当岁能做到北城副都督,自然是有能力还有背景的人。晋王让人同他朝中的靠山打了招呼,所以他便来了。方才在外头安排人守住所有出入门户。所以里外里,北城兵马司来了不下百人。不够,外头还有晋王的几十名随身侍卫随时可以支援。
“不敢,只是这个,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您这样是断我们的财路啊。”老鸨使了眼色给旁边的人,后者转身上楼就要找出国师一系今夜在此喝花酒的大人物出来弹压,却在二楼看到两手撑着护栏往下看的晋王。
能跟皇子当面抗衡的那就只有皇子了,可是今天相思楼只有一位皇子,便是眼前的晋王,可惜与自家的靠山却是对头。所以这名女子也只得屈膝一福:“扰了晋王殿下的酒兴了。”心头暗暗叫苦怎么把这位爷忘了,看来今天真的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了。
晋王摆摆手,“无妨无妨,昨夜太医府的惨案本王也知晓,既然北城兵马司的人说杀手潜藏在此处,你等为了表明自身清白就让他们搜上一搜吧。”
江明志见晋王现身更是胆气壮了不少,“怎么,相思楼当真要妨碍公务?”一步一步朝老鸨子及其身后的打手逼过来,步步施压。
老鸨见上楼搬救兵受阻,又看到进出的门户被封,“江都督,您这样我们真的很难做啊。您看场中还有包厢里不少是您的同僚,晋王爷也在。我们相思楼更是打开门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做得也多是熟客的生意,断无窝藏琅琊山强盗的道理啊。”
“少废话!你这是想给谁拖延时间呢,再不让开,先把你拿下。”晋王在楼上看着,江明志自然卖力十分,当下一挥手,手下数人上前,刀剑出鞘,在灯光下端地是明晃晃的晃人眼睛。
老鸨无奈之下道:“让路!”一众打手慢慢退开。
江明志又换了一副笑脸,先朝楼上的晋王一揖,然后团团作揖,“王爷,诸位同僚,打扰你们的雅兴了。江某也是职责所在,避无可避,今儿少不得得罪大伙儿了。改日一定摆酒向诸位赔罪!搜——”他既然抱了大腿,那办事就不能含糊。得罪人就得罪人吧,只要别把二楼那位主子得罪了就好。
有些包间里不乏职级在江明志之上的人,如果不是晋王在那里杵着,此时怎么肯依。而且晋王还好整以暇的呆着,也不好说要先行离开的话。只得纷纷表示既然关系到如此大案(吕府上下昨夜共收敛了近百具尸首),身为朝廷官员自当协助调查,早一点将真凶擒获。
晋王便踩着不太稳的脚步继续在相思楼里溜达,一副醉态可掬的模样。下头江明志抱手站在大厅,看着手下搜查。
门外进来一个手下,“都督,射下了一只信鸽。”两手将带箭的信鸽奉上。
江明志从信鸽腿上取下一张纸条展开看了,“来人,将这老鸨子给我拿下!她是琅琊山强盗的同伙,这是给其他同伙报讯呢。还有这楼里原本的人,统统拿下。”
老鸨心道,明明是安排了一旦有事,斜对面闭月楼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骑马去报讯。两家明面上是竞争对手,平日里颇多龃龉,可实际上暗地里却是一家。所以这会儿闭月楼有人出去,根本不会有人察觉。这射下只信鸽来,必是江明志故意弄出来的。这种情况下原本就是权势说话,自家的靠山此时不在,她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老鸨道:“江都督,你这是欲加之罪!”
“本都督只知道尽忠职守,为朝廷分忧。有人举报你相思楼窝藏昨夜闯入吕府行凶受伤的琅琊山众人,我北城兵马司例行检查,你楼里却飞出给其他人报讯的信鸽。难道还要本都督视若无睹不成?”
外头又进来四五十名北城兵马司的士兵。是晋王府的侍卫接下了看守门户的活儿,让这些人进来帮忙的。原本,北城兵马司进来的人并不比相思楼的打手多到哪去,此时便是压倒性的优势了。
一时双方便要动手,那个老鸨子一阵犹豫,动了手可就更坐实了他们通匪的罪名啊,至少也是个拒捕。
这会儿楼里国师一系的官员坐不住了,想到二楼走廊上溜达晋王不由思忖难道是晋王要动相思楼?于是上前道:“王爷,这里头是不是有误会,相思楼怎可能通琅琊山的强盗呢。这相思楼,据说国师还占了一股。”
晋王挑眉,“本王同尔等一样都是来喝花酒的,这话同本王说不着。江都督是办公务,你等方才不也是说了要积极配合的么?再说了,谁不知道琅琊山的几大强盗头子同国师都有血海深仇啊。国师怎可能同他们有勾连。昨夜的凶嫌可能窝藏此处,你这么说难道是说国师是昨夜血案的幕后主使?那些人不是琅琊山来的强盗?”
“不敢、不敢,下官糊涂了。”
老鸨子此时只盼着报信的人赶紧将国师请来,凭着国师如今的地位,还有齐王殿下的支持,就是晋王也得礼让三分,最后这事儿便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草草收场。还有,顶楼昨天还关进来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丫头呢。是国师的交代,也不能让她被晋王的人找了出来。
不过,注定她等的援兵是不会来了。因为闭月楼的人刚骑上马出了巷子,就被明晖用石头击晕了。他才不管人是从哪儿出来的呢,总之这会儿急急骑马出去十之八九是去报讯的。以防万一,打晕了再说。
江明志挥手,“还请无关人等都上楼去,以免伤及无辜。动手!”
大厅里一众客人纷纷丢下杯子、筷子往二楼挤,守着楼梯的五城兵马司的人便让开路让他们上去。至于相思楼的人,那就是被困在大厅要瓮中捉鳖了。一众人等很快将老鸨子妓女都拿下,相思楼的打手也一律拿下,分两边蹲着。还有士兵往楼上去捉妄想潜藏起来的相思楼的人。一众客人此时也无人胆敢窝藏。只是到了顶楼,却是被锁得严严实实上不去了,而且刀劈斧凿都弄不开那精钢制成的锁。
江明志无奈向晋王求助,“听说王爷府上侍卫里有开锁的能人,还请王爷帮衬下官一二。比这大晚上的出去找开锁匠快多了。”晋王府有没有这样的能人他不清楚,但此事既然是晋王要求他们做的,想必上头的事晋王心头有数。交给王府的人去办,他也省事。而且,很多时候知道得越多越危险。要不然,虽然危险,他却也可以安排手下设法攀爬到顶楼去的。
晋王颔首,便有人出去将装扮过的顾珉领了上去鼓捣钥匙。不会没关系,保证不让不相干的人上去就行了。剩下的事自然是交给明晖了。
顾琰开始的时候听得下头的声响一时静了,怀疑地拉出耳中手绢确认了一下,的确是安静了。怎么回事?
这正是江明志刚带着人进来那会儿,下头安静了一阵。正在顾琰疑惑不已的时候,丽娘闪身进来,“哼,下头的人是为你而来吧。没想到你不但能让晋王出面为你遮掩,还能让他亲自前来。那位江都督说有人擅长易容术。没错,虽然不是琅琊山那位颇有邪才的军师,但是我们相思楼也是人才济济呢。”
顾琰听到晋王二字,一下子来了精神,当即从榻上跳了下来。此时的晋王对她来说不啻于脚踏七彩祥云而来的大英雄啊!然后就见到笑得优雅好看的丽娘,以及进来的面无表情的男子。她刚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咚地一声倒回榻上。是了,她闻了一天的熏香是有名堂的。对方发动了引子,她就倒下了。
“晋王就在下头,你可以大声喊‘救命’的!试试看他听不听得出你的声音,其他人又猜不猜得出你是何人。”丽娘笑道。
顾琰恨恨的看着她,她敢喊么,现在下头有多少达官贵人,她要是喊出来,怕是晋王这么机变的人也不知该怎么收场吧。她才不要如了继母的愿,名声尽毁呢。
“动作快点,很快就会搜到这里了。那锁也挡不了多少时候,有神兵利刃或是开锁高手很快就开了。”
“放心,很快的。”那面无表情之人边说边拿出自己的易容工具,观察过顾琰道五官就拿出一张做人皮面具的薄如蝉翼的人皮摆弄起来。
丽娘在一旁道:“他们打算怎么搜这一层呢?想来是晋王府的人出马?小丫头,没想到你都沦落到这个地方来呆了一日了,晋王居然也不嫌弃。”
“这叫出淤泥而不染。跟你这种内外都黑透了人不同。”顾琰道。她心头此刻焦急不已,她跟晋王还没有心有灵犀到她被易容成了旁人他还能认得出来的地步。其实丽娘这会儿就可以一碗药下去,让她同下午参观过的第二个女子一样昏睡不醒的。这也是她们此时赶着给她易容的目的。回头这顶楼都是非伤即昏,她便会被当成这楼子里原本的姑娘一样处置了。
可丽娘偏偏不,就是要告诉她晋王来搭救了,然后无情的粉碎她所有的期望。最后再在晋王的人进来之前用药弄晕她。那药她都看到了,就在八仙桌上冒着热气。这可恶的女人!
喊也不能喊,动也不能动,明知晋王就在楼下却无法求助!就在她听到有人用刀剑砍锁的声音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好了’。
完了,回头晋王亲来也认不出她了,更别说他府中的侍卫了。至于身上的气味儿,她都在这屋子里呆一天熏一天了,哪还能有什么独特的气味儿留在身上。还有其他人呢,总不至于只有晋王的人来救她吧。明晖呢,四哥呢?就算太夫人不肯让她回去,不派人来,这两个人是必来的。怎么没动静呢?
丽娘笑着端过药来,“董师傅手脚真快,这药还没有凉呢。”说着端到顾琰嘴边就要灌。
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把药碗端开,“还是你自己喝吧。”
顾琰动不了看不到人,可是这声音可是无比耳熟的,呜呜,明晖,师傅,你老人家终于现身了。她终于可以结束青楼一日游了。好在他们来得及时,不然真的呆下去,她不知道会不会疯掉。
明晖手一动,那药就全灌进丽娘嘴里了,然后顾琰很解气的看到她如秋风中的叶子一般委顿在地。至于旁边的董师傅,他早被明晖制住了。
明晖先站到香炉那边嗅了嗅,然后过来掏出个小瓶子放到顾琰鼻下,顾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发现自己居然手脚能动了。
明晖上上下下看了顾琰一番,发现她没有受其他伤害,难得温和地道:“走吧!”
“哦。”顾琰忙不迭的跟上明晖,“干嘛等我被人摆弄完了才出来啊?”
“说不定用得上。”
这倒是,她现在换了张脸,回头万一遇上熟人也不能把她认出来。
“下头怎么收场啊?”
明晖嘴往倒地的两人那边一努,“指鹿为马嘛,国师会,晋王一样会。反正这相思楼今天一定会被端就是了。”
“国师……”
“我对皇上说了些往事,他这会儿在宫里侍候呢。”
“哇,你们连皇上都敢利用。”这样子,他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来给相思楼撑腰的了。就连想写个便条给晋王请他网开一面都不行,根本就收不到这边传递过去的消息嘛。
顾琰正要跟着从窗口离开,想起下午参观的几个苦命女子便顿住了脚步,“明晖,这楼里的女人好多的都好可怜,能不能救救她们?”
明晖顿住脚步,“这间青楼必会被查封,如果想救什么人,回去同晋王说吧,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他已经看出顾琰这会儿情绪很不对劲,完全没有平时活泼好动的精神头,知道是在这里呆了一日还是有些吓着了,于是着急离开。
“哦。”
到了窗外,明晖伸手捞起顾琰夹在腋下施展轻功离去。
晋王在下头收到顾琰被救出的消息便对正看着手下拿出脚镣手链给相思楼一干人等上上去的江明志道:“不是要验明正身么,来吧。”
“王爷,您……”就不用了。江明志想了想不对,既然所有人都要查,那眼前的晋王自然不能不查。他把人拘起来是为了不让人出去给国师甚至是齐王报讯,打断了眼前这位主的事情。所以才找了那么一个借口出来,这会儿还拖拖拉拉的没有开始呢。
“一视同仁吧,正好从本王开始。也好早些让各位大人回家。”
江明志便亲自瞅了瞅晋王的耳后,确认没有戴人皮面具的痕迹,“好了,王爷请!”接下来再查晋王要带出去的侍卫等人。
于是,在场的人便按地位高低排了个序。晋王既然已然离开,有些位在江明志之上的人便不再客气,“江大人今晚真是好生威风啊!将晋王并我等都当嫌犯看管了起来。”
江明志便不断的打躬作揖,“实在是琅琊山的易容术太过出神入化。大人你知道,就连孙世子之前都被他们骗惨了。”
明晖将顾琰直接带回了晋王府拨给她休养的小院。这会儿,端娘、小菊小兰都在这里紧张的等候着。端娘和小兰是顾琰随身伺候的人,来了自然没有就回去的道理,而且也怕她们回去露了行迹。
见明晖带进来一个陌生小姑娘,小菊道:“道长,姑娘呢?”
“我在这里。”顾琰道。
小菊这才看过来,盯着顾琰的脸看了看,“姑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端娘道:“小菊,这个时候不要理会这些有的没的。这位道长如何称呼?多谢您救了我家姑娘,请受老婆子一拜。”小兰和小菊跟着她拜下去。
“贫道是晋王府的清客,你们要谢去谢晋王吧。”明晖说完就离开了。虽然这一老一小是琰儿身边的人,但初次见面他没法像信任小菊一样信任她们。而且,这会儿他还有事情要去做。
“小菊,打水我要洗澡。”顾琰没什么精神的道,一边从脸上把粘上去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端娘一把将顾琰搂在怀里,“姑娘,你受苦了!”
“嗯,那个地方好可怕,好在王爷这么快就找到了。那些人也还没对我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端娘眼底闪出泪花。顾琰对她是以心换心,所以此时她是全然的为顾琰难过。
小兰道:“小菊姐姐,我同你一起去要热水吧。”
“好。”
等到顾琰泡在大浴桶里的时候,顾珉和晋王一同过来了。
顾珉来不稀奇,晋王来端娘就有些惊讶了。如果是晋王妃过来她都不会这么的惊讶。心头不由得浮起一阵喜意,如果晋王不计较这次的事,那姑娘不就没事儿了么。对,此事最好还是不要让晋王妃出面好了。最好她压根就不知道。转念又想到,这次的事是晋王妃出面遮掩,怕是她已经知道了。唉,那以后姑娘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怕是不易啊。这是多大一个把柄了。
经过这次的事,可以说太夫人、顾珉、端娘等人都已经将顾琰视为晋王的人了。如果不是如此,晋王怎么会出这么大的力气。知道姑娘被恶毒嫡母弄去了那种地方也丝毫不嫌弃,此刻还亲来探望。
其实晋王算是被顾琰请来的,她给看守马车的人留了句话,说有事相求,希望晋王今晚能抽空召见。晋王听说她的精神状况极不好,顾珉要过来,他便一道过来了。这会儿见到端娘这么惊讶的样子才觉得有些不妥。
端娘却是一惊之后立马反应过来,“王爷来了,快请坐!四少爷,劳你先招待一下王爷,奴婢去沏茶。”
其实顾珉也觉得有些惊讶,不过他不是老冬烘,反而觉得晋王既然对琰儿有心,同自己一道来反倒显得光明磊落。
两人坐下说了几句,顾琰就出来了。她已经沐浴过,看着水灵灵粉嫩嫩的。就是看着沉静了许多,没有往常那么灵动。
“你有什么事找本王?”晋王上下打量了顾琰几眼。
顾琰屈膝行了一礼,“王爷,今日民女在相思楼见到几个可怜女子。王爷能否大发慈悲救她们一救?”她一一将今日见到的三个女子的情况简单说了,然后又道:“便是其他女子,怕是也多是可怜之人。如果没有大恶,能否放她们一马?”她今晚一定要见到晋王说这件事,就是因为女子进了监牢,尤其是原本就做那个营生的,在那些如狼似虎的狱卒面前很难保得清白。今日丽娘还同她讲,说女牢里的犯人,有些狱卒还收银子让人进去睡她们呢。没想到这才几个时辰,她自己就落入了那样的境地。当然,像丽娘那样的,既做了不少恶事又是国师手下,可不在顾琰求情之列。
晋王见她要说的是这件事,颔首道:“好,本王这就吩咐下去。你好生休息,不要多想。有些事,我们心底都有数,绝不会有不好的想法。至于旁人,不会有机会知晓的。”他说得我们,是指的欧允。那小子想来是不会在意的。至于顾琰所求之事,小事情。倒是难为她这种时候还能记挂着。她师姐今早拜托的琉璃他倒是已经让人偷偷送到明晖住处去了,再添些人也无妨。
顾琰听了倔强地道:“又不是我的错,我才不会拿来惩罚我自己呢。”
晋王看她对自己的安慰如此作答,微笑道:“嗯,这会儿有些像平日的你了。好了,本王走了。”
顾珉站起道:“学生送王爷。”
顾珉送了晋王再度回来,看顾琰盘腿坐在榻上,便在另一边坐下,“祖母说,等你好些了,就派人接你回家。”
顾琰挑眉,“她知道了?”
“嗯,我告诉她了。她权衡了一番利弊,做出了这个决定。我还看到五婶被罚跪在中庭呢。”
顾琰撇嘴,“这事儿没这么便宜。等我回去再慢慢跟她算账。”
“好,我已经在‘搜集’之前惊马、起火的证据了。到时候和依依落胎的事一起摆上台面。”
“嗯,这次再扳不倒她,我就改姓颜。”这样子都扳不倒继母,她真的不必在顾家呆下去了。更不必念在血亲一场还有几年相处,对顾家网开一面。她直接敲登闻鼓告御状去。
“四哥,这事儿还得告诉秦家一声。”继母上次搞出的惊马事件,可是连三伯母一起坑害的。
“放心,所有外力我都会借上的。好了,你好生睡一觉,这件事过去了。”
顾琰看顾珉眼眶下青黑一片,十分感念他的维护。不过他们两人的关系,道谢就见外了。她还有事想问清楚,“四哥,昨天吕家……”
“是吕师母不幸归天了。等你好些,也过去上一炷香吧。”
“嗯,我明天就去,然后就回顾家。”吕师母人很好,于情于理她都该去。而且,公开露面也可以杜绝一些不好的揣测。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真的是很快啊,丽娘她们完全都没有预料到。
“听说是那位道长的侄女得了些消息来报讯,然后王爷查探到的。”
侄女?伍媚师姐!看来她明天得先去道声谢然后再去吕家上香。
次日一早,顾琰便敲开了明晖的家门。今天有下人来开门,因为明晖今年才三十出头,伍媚也是二十五六,所以肯定不能孤男孤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明晖便跟王府借了一些下人。伍媚是不愿意借住王府看人眼色的,而且她在那种地方呆过心头格外的敏感。就是呆在明晖这里她也是深居简出,饭菜都送到房间里用。
顾琰走到第一进,明晖已经坐在大石头上在做晨起的呼吸吐纳了。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着顾琰道:“看你气色好多了,这就对了。你不过是呆了一天,还什么实质伤害都没有就做出那副样子,让你师姐看了岂不是更呕。”
“你就不会安慰我两句啊,昨天晋王都特意安慰我来着。”
“你需要?你这不是一晚上就自己想通了么。”
“再怎么着亲人的安慰还是需要的。”昨晚晋王亲来说了那一番话,又有顾珉陪着坐了许久,顾琰感觉好多了。
“那我跟你说实话,我实在是不会安慰人。昨天看你那样,我也怪心疼的。如果你还小吧,就抱起来哄一哄,给你块糖。可你又这么大了。反正,不管你遇到什么事儿,就算这世上的人都不要你背弃你,还有我呢。”
顾琰便笑了,“这不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我这是实话,可不是安慰。昨晚我去了一趟顾家五房,实在是看你那副模样心头堵得慌,打算惩治一番你那个恶毒继母。不过,她似乎比平时更注意安全了,没能得着机会下手。”
“老太太已经无声无息弄死过一个五儿媳了,她也怕步了我娘的后尘。我估计呀,她现在吃东西如果不是和众人一起吃,都要让人试吃了。没事儿,这次跑不了她的。这件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治她的罪,我跟四哥会帮老太太找出一些能摆到台面上的罪证。你不用去了,国师怕是正找你呢。而且,一刀杀了她太便宜她了。好了,我去叫师姐过来我们一起用早饭。”
明晖点头不已,“好好,你去吧。你也知道,我就比她大个几岁,她对我又一向有意见。你把她叫来,咱们也算吃个团圆饭了。”
“伍师伯还是没消息么?”
明晖面色一黯,“我估计他已经不在了,不然这一次国师就不是捉你,而是直接用他来威胁我现身了。”
想起一面之缘的师伯,顾琰也黯然。再想想一会儿用过早饭要去拜祭的的吕师母,心情就更低落了。
“别想不高兴的事了,总有一天会叫他们付出代价。你是怎么跟你那两个下人讲的?”
“这事儿我正想问你呢,我觉得干脆讲实话得了。反正我祖母也知道你的存在。”
明晖想了一下,“如果你确信拿捏得住她们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