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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大婚之日,洞房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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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芝心里酸楚,正因为他忘不掉,所以他才想忘掉,情降果真是害人不浅的东西,能让毫不相干的男女牵连在一起,好在等他身子恢复他们成了亲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只要寂凭阑这几天之内见不到慕容思,除了相思,慕容思也不能给寂凭造成任何威胁,到时他们成了亲之后,情降便会随着初子之血被引入自己体内,她与慕容思同为女子,所以不会为情降所累,可即便她知道如此,心底却还是有些伤心的。

    她静静的躺在他的身侧,一种暧昧的旖旎蓦地升起,他生怕她跑了似的,手指与她的手指紧紧的相扣在一起,屋内的烛火已燃烬最后一滴烛油,悄然熄灭了,屋子里一片黑暗,唯听到庭院处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秋夜,又添了多少枯黄的落叶入地成泥,寂凭阑心底却有些黯然,原本他与她在一起是应该极快乐的,虽然他现在也很快乐,可那快乐里总隐着一丝浅浅的离愁,他暗自神伤,强逼着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他这一生一世唯有如芝。

    秋风如凉,只吹了一夜,待天亮之时如芝赶紧起了身,寂凭阑拉着她手道:“如芝,你只睡了一个多时辰怎么够?”

    如芝挣了挣手,颊边红云更盛,眼眸间似笼了一层薄薄烟雾,叫他望着心却突突的跳着,她笑了笑道:“难不成叫人看见咱们这样处着?”

    他道:“难道你还怕人看见不成?”

    她道:“你我男未婚女未嫁,这样已是不合规矩,再让人看见我可怎么做人?”

    他道:“你明明不是这样拘守俗礼的女子。”

    她撅了撅嘴,又正色道:“凭阑,待会寂伯父要来看你,我总不能一直睡在床上不起……”

    他刚要张口说话,她柔软的手覆上他的唇,她又道:“我知道你放不下过去的事,但寂伯父终归是你的父亲,他只是想略尽一下做父亲的心,难道你连看也不允许他看了么?”

    寂凭阑的气轻柔的吐在如芝的手掌心里,带着微润的湿气,他想摇头,却看见她诚挚的眼,终究还是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如芝笑了笑,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鼻尖道:“这样才乖。”

    他见她娇俏模样,心内十分动情,她却翻身下了床,他转眸呆呆的望着她,她回眸一笑道:“还不看够。”

    他笑道:“看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她又道:“那你就用一辈子去看好了。”

    他摇头道:“一辈子怎够,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看着你。”

    她娇笑一声,就吩咐人打了水进来洗脸梳妆,她发上单绾了一支木簪,身着红色乳云纱对襟衣裙,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只是眼底深处透露着深深的倦意,她拿了热毛巾又帮寂凭阑净了净脸,寂凭阑只痴痴的望着她,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声音沉稳有力,还伴随着一声咳嗽,寂凭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如芝摇头叹息一声,赶紧迎出了门外施了个礼又道:“寂伯父,你来啦!凭阑醒了。”

    寂良言舒了一口中气,又伸手指了指屋内道:“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声音越来越低,只试探性的低声问道,“他醒了可愿意见我?”

    如芝温然一笑,点了点头道:“寂伯父,凭阑是愿意见你的,你赶紧进屋吧。”

    他紧张了一晚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害怕他的儿子在恢复意识之后他又失去了那份父子亲情,如今他愿意见他,他心底是高兴的,脸上轻浮起一丝喜色,连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即将升起的朝阳露出半个红彤彤的脸蛋,血红的颜色似要沁出血来,笼着东方一缕霞光也染上了艳红的血红,空气里残存着一缕湿气,只待日出便要蒸发的散尽了,他抬眸望了望苍穹,却是清蓝如水,连他一颗忐忑的心也跟着沉淀下来。

    如芝备了茶点,然后静然退出屋外,她知道他们父子之间有许多话儿要单独去说,她只希望有一天能解开寂凭阑的心结,让他们父子握手言和,忽而,她又想到慕容思的事,不由心生烦乱,只恍恍然的往如意所住的屋子走着,忽然,她听到后面有一轻唤了她一声,她回眸一看,却见如意和玄洛正迎风立在她身后,她笑道:“三妹妹,玄洛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如意只穿了一身极为素净的衣裳,冰蓝银丝绣花长裙,外罩着月牙白披风却是清淡如云般的立在那儿,她笑道:“这山里的空气极好,早起我和玄洛去看看了山景,这里的景致果然不错,与京城的烟霞山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如芝施施然笑道:“说起烟霞山我倒想起一个人,咱们进屋再说。”

    如意点了点头,几人一起回了屋,冬娘赶紧端了茶放在桌上,那屋子虽然不大,却极是清幽,案上珐琅彩梅瓶内供着数朵菊花,白的似雪,粉的似霞,一阵寒香味轻淡拂过似有若无,只沁的人神情气爽,如意又问道:“寂凭阑如何了?”

    如芝答道:“昨儿夜里他就醒,这会子寂伯父正去找他说体已话,所以我就出来了。”说完,又道,“刚听三妹妹提起烟霞山,我倒想起那个叫无情的和尚,明欣口口声声说他是个大坏人,可那天瞧见他竟是清如莲花,高洁慈悲的样子。”

    如意笑道:“你提起这无情和尚,我跟玄洛提起过,想不到玄洛却是见过他的。”

    玄洛缓缓道:“无情和尚来自天竺,他自小弃掉头簪彩饰,布衣蔬食,在僧舍中专心学习,到受戒之时,已贯通经律论三藏,自他菩萨戒后,便离开天竺,游历各国弘扬佛法,名声渐起,后他又乘船渡海来我天纵,明觉大师亲迎郊外为他洗尘,自此他便来到霞隐寺讲经译经,我虽与他不甚熟悉,但时常听得明觉大师称赞于他,说他神情清逸,秉性通达,就连霞影寺的众僧也无不景仰,论诵读讲解,除了明觉没有人能与之抗辨,佛学造诣是极深的。”他略了略继续道,“只是我听酒儿提起他与平阳公主的事,甚觉意外,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想杀公主,这件事怕还要从他的根底查起,若不是他受人指使,那便是他与平阳公主之间有什么纠葛。”

    如芝叹息一声道:“他身为佛门中人犯清规戒律不说,竟然动了杀机,不管他出于何种原因,单是起了杀念便足以让他成为佛门中的罪人,这样人若时时留在公主身边必招致大祸患,可怜明欣一心为了平阳公主担忧,如今咱们又不在京城,明欣竟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如意抚额叹道:“无情的事只能等回了京城再说,如今最要紧的却是二姐姐你的婚事,我刚和玄洛商量过马上就下山向父亲讨个主意。”

    如芝眉心轻拧,无奈道:“只可惜父亲不同意这桩婚事,其实也难怪他,毕竟凭阑的身份于朝廷来说是个威胁,父亲虽然不管政事,但他知道一旦我与凭阑成亲,到时必会致宁远侯府于风浪之上,若皇上因此动怒而降责于咱们府上也是有可能,我只想着在家时二叔劝我的话极是有理,我想让凭阑放弃这天云寨,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换所有人一个安宁。”

    如芝刚说完,忽然听到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声传来,接着就是很多的人喊打喊杀的叫唤声,如意和玄洛具是一惊,难不成朝廷派人攻了进来,可想着也不可能,若是朝廷的人,莫尘希必然会派人先来通报一声,他三人他顾不得多想,连忙跑出门外,却见白嬷嬷正急着跑了过来道:“不好了,福瑞郡主,你是救世神医,这会子赶紧去看看寂总兵。”

    “嬷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如芝脚步有些凌乱起来,边跑边问道,“凭阑有没有事?”

    白嬷嬷一路跟着小跑,喘着粗气儿道:“大当家没事,是寂总兵……寂总兵心口中了一刀……”

    待一行人跑到天竹园时,里面已是忙乱成一片,几个天云寨的弟兄将一个身着灰棕短褂,玄色湖绸灯笼裤的中年男子按倒在地,那人却是一直追随寂凭阑的三当家,寂总兵和寂凭阑再想不到他会出手,三当家武功不高,于谋略之上也平平,但寂凭阑却念他与自己一起建立了天云寨,对他倒是另眼相看,平日里他装作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生了不服之意,宗政烨不过是半路来的采花贼,凭什么宗政烨一来就位置就比他高,他一心想做大当家,只无奈武功与寂凭阑相比无疑于天上地下,少不得忍气吞声做了个三当家。

    后来他被慕容剑所收买,准备在董军师事败之后杀掉寂良言,既说服不了寂良言投奔平南王,那寂良言就成了绊脚石,所以除他势在必行,他武功不行,只能想出别的心思,此时寂凭阑身体虚弱,寂良言又在天竹园,这是最好的机会,若等寂良言离开天云寨杀他就难了,他弄了迷魂散进来要药倒二人再无声无息的杀了他们。

    他连退路都一并按排好了,只等寂良言和寂凭阑一死,他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朝廷头上,如今宗政烨不在,他这个三当家顺理成章就可以成为天云寨的大当家。

    不想,他百密一疏。因着寂凭阑中了降术,所以屋内点着如意特制的避邪香,这香中汇集吉祥通泰的安息香,苍术,琥珀,雄黄,薄荷等总共三十几味香料,此香能辟邪除毒,所以寂良言和寂凭阑并未中毒昏睡,只是全身虚软无力,一时间武功尽失,三当家见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缠斗过程中,寂良言虽然失了武功,但却护子心切,以命相搏,就在屋外的人听到动静都跑进来的时候,寂良言心口处已中了一刀,所有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乔师傅他们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寂良言已倒在血泊之中,而寂凭阑苍白脸色,眼里涌出几点泪花,撕扯着干哑的嗓子喝命众人制服了三当家。

    待如意玄洛如芝赶来的时候,屋子里聚满了人,寂良言早已被扶到榻上,脸色灰白,如意一见刀正中心口,极是危急,她也不能立刻拔刀,这会子刀一拔,怕是寂良言性命不保,她赶紧吩咐人准备热水,绷带,止血药,吊命参汤,众人忙乱乱的来来回回跑个不停。

    玄洛见屋内被人围的密不透风,又交待了乔师傅两句,乔师傅赶紧带着人撤出屋外,如芝焦急的扶住寂凭阑,寂凭阑额头上全是汗,到此时他方才知道,原来他是这般在乎寂良言的生死,他到底是他的父亲,在危难关头,他的父亲为了他以命去挡,他如何能半点都不动容,他身子所有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如芝身上,只是他身体软的厉害,连迈步都如此困难,他急问如意道:“他怎么样了?”

    如意面色凝重:“寂总兵的伤靠近心脏,而且流血过多,已伤到血管,拔刀极为凶险,若一口气提不上来,怕是……”

    寂凭阑面色大变:“不,如意姑娘,你是救世神医,你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玄洛反问道:“你与他水火不容,怎么这会子就急成这样了?”

    如意想着不如趁此机会叫寂凭阑醒悟了,所以她故意将寂良言的伤势的说极重,唯有在生死之际,寂凭阑才能知道父子亲情有多么的可贵,何况她也不用担心寂凭阑会急坏了身子,到时她多配两副药,保管不会让寂凭阑拖着病体成婚的,她附合玄洛对着寂凭阑道:“寂总兵为了你割腕取血,如今又为了你以身挡刀,你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被他待你的父子之情融化了。”

    寂凭阑心里升起丝丝愧疚,他从来都不肯给他一个笑脸,即使在刚才他二人谈话的时候,他也拿最伤人的话刺伤他的心,他再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如果父亲这会子去了,那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在了,他叹息一声,垂下了头,嗫嚅道:“如果能换回他的命,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如芝见寂凭阑痛苦的样子,心内大为不忍,她拿绢子替他拭了汗又劝道:“凭阑,有三妹妹在这里,我相信寂伯父一定不会有事的。”

    寂凭阑挣扎着就想走到榻边,玄洛见如芝一个人扶着吃力,连忙走过来一道扶住了寂凭阑,寂凭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榻边,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如芝和玄洛只得扶着他慢慢跪了下去,寂凭阑手紧紧握住寂良言的手,那眼里已有泪花闪出,坚毅的薄唇微微抖动着,他满脸焦色的望着如意拿着锋利的剪刀将自己父亲伤口处的衣服剪开,玄洛赶紧拿帕子轻轻压住了伤口周围。

    如意额上流着汗,转头道:“玄洛,你赶紧抱住寂大人的头,压住他的上身。”

    寂凭阑一急,脱口道:“我来!”

    如意沉声道:“你身体虚弱,力道不够,倘若压不住,拔刀时寂大人身子乱动反害了他。”

    如意握住刀柄,正要将参片放入寂良言口里,寂良言的唇却抿着,他感觉自己正走到黄泉之边,只一脚,他整个人就要跌了黄泉再趴不起来,他微微动了动唇,又费力的睁开眼:“如意姑娘,你等会,我……我有话要对凭……凭阑说……不然我怕再也……再也没时间说了……”

    寂凭阑只紧握着寂良言的手,哽咽道:“你放心,如意姑娘是在世华佗,你一定会没事的。”

    “寂伯父,寂伯父……”如芝强忍着泪急唤了两声,“凭阑说的对,你一定会没事的。”

    “凭阑,如芝以后你们要好好过……好好过日子。”寂凭阑拼着力气断断续续说道,“如芝,原谅父亲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原谅凭阑让你受了苦……你是个好姑娘,有你在凭阑身边我也可放心了。”

    “寂伯父……”如芝已是泪如雨下,如意也红了眼圈道,“二姐姐,你怎的还唤寂伯父?”

    如芝眼光深深切切,她感念的看了一眼如意,她哽咽道:“父亲,凭阑身边不仅要有儿媳妇守着,还要有父亲一起守着,所以父亲你不会有事的。”

    “嗯!”寂良言努力点了点头道,“好孩子,若凭阑愿意,若我不死,我自当会守着凭阑。”

    “父……”寂凭阑话到嘴边只觉得难以出口,多少年了,父亲这个词早在他的脑海里被洗净了,喉咙口尤如滚着一块大石头,滚的他生疼,他张了张口,这一声父亲好似千斤重似的压得他一阵窒息,终究他喊了一声,“父亲。”

    寂良言的眼角霎时间滚出泪来,那泪带着身体的余温和欣喜的意味,多少年了,多少年他都不曾听到这样呼唤,虽然凭阑在前几日就喊了他,可那时的凭阑却不是凭阑,那时的凭阑身不由已,是别人手中操控的傀儡,而如今从凭阑口里喊出这一声父亲,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珍重,他含笑带泪震动的盯着寂凭阑,衰弱道:“凭阑,我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可你这样喊我……我不知道有多高兴……这会子哪怕死了也可瞑目了,还有你娘亲……父亲不想杀她的,可她中了毒生不如死……她连自杀的力气都没了……我不忍……不……不……我不该那样糊涂,竟然没发现你就站窗外……”

    寂凭阑不想事实竟是如此,可父亲从来没有跟自己解释过,不……是他不肯听父亲解释一句,他心里绞痛的厉害,只充满期盼的抬眸盯着如意问道:“如意姑娘,你一定要救救我父亲。事不宜迟,你赶紧拔刀吧!”

    如意点了点头,玄洛赶紧抱住了寂良言的头,如芝和寂凭阑死死的盯着如意握住刀柄的手,好似她这一刀拔去,就将寂良言的魂魄也随着抽走了,他们甚至忘了呼吸,两颗心都紧紧提着,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手上一用力,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众人只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溅落,好似那血如火般灼伤他们的脸,尤其是寂凭阑,那脸上心上已是痛灼的厉害,寂良言闷哼一声,人一软,头一歪便昏厥过去,脸色死灰的可怕,寂凭阑和如芝齐齐呼唤道:“父亲,父亲……”

    如意赶紧取了止血药撒在伤口之上,又取银针扎入寂良言几大止血穴位,血渐渐不流了,如意又拿了绷带替寂良言包扎了伤口,又伸手搭三指号了号脉搏,虽然极其微弱,但总算保住了性命,她长舒了一口气,只道:“可算没事了。”

    寂凭阑和如芝紧悬的心才敢落了下来,又过了两日,寂良言才幽幽转醒,待醒来之时却是一个温暖的午后,他的脸虽然依旧苍白,却始终溢着欢喜之色,沈致远亲上了天云寨来看寂良言,见他醒了,不无感叹道:“寂良言,你可醒了,若再不醒,我找谁商量婚事去?”

    寂良言笑了笑,虽然笑的有些苍白却是笑到心底的,他问道:“侯爷,你怎么又上山来了?日后要少来才是,最好别再来了,若让有心人看见不好,到时再牵联到你府上,我心益发难安了。”

    如意笑道:“寂伯父,你不用再担心这些了,朝廷的驻扎在山下的兵全撤了。”

    寂良言不明所以转过头来问寂凭阑道:“凭阑,如意姑娘的话是真的?”

    寂凭阑握了握如芝的手道点头笑道:“父亲,是真的,如芝劝我隐退江湖,我已经答应了她了,我既已隐退,朝廷也不会再视我天云寨……”说到此,他心里一痛,毕竟他做天云寨大当家多年,如今忽喇喇的解散了天云寨他心里到底有些不舍,但想着从此以后他要与如芝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心里又欢喜了几分,况且埋在他心里多年的心结已解,他从来也没这样松驰过,他摇头又笑了笑道,“再过两日,就再也没有天云寨了。”说完,他又对着玄洛道,“玄洛,多谢你让天云寨的兄弟又有了吃饭的地方。”

    玄洛淡然笑道:“你也不必谢我,要谢也该谢莫尘希,你的人有一半都投了他。”

    “世子爷于我天云寨有恩,不管是过去他一心护着我天云寨,还是现在他解了我天云寨的急难,我都应该感谢他,但你还是要谢谢,我天云寨的兄弟也还有另一半不愿意投奔朝廷的,亏了你将他们都安置好了,不然我还真要头疼。”

    如意笑道:“咱们如今都成了一家子了,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如芝拉着如意的手道:“三妹妹,这不是客套话,你待姐姐的恩情,姐姐怕是这一生都无法还了。”

    如意又笑道:“二姐姐,妹妹不用你还,妹妹只想着你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如今寂凭阑……”如意掩了口又道,“你都称了寂伯父为父亲,我自然也该称寂凭阑为姐夫了,如今姐夫退隐江湖,只与你过自在逍遥日子,妹妹的也为着姐姐高兴,明日大伯父就要来宁西了,想来姐姐的心里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寂良听他们所言大喜过望,这是他心头最大的忧虑,他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能效忠朝廷,即使凭阑不肯为朝廷卖命,但也不能与朝廷对着干,如今凭阑要隐退江湖,他日夜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甚至欢喜的开始不敢相信,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样的梦他做过无数回,他摇了摇头又道:“侯爷,你掐我一下子。”

    沈致远笑道:“寂良言,好好的要我掐你做什么?”

    “我看痛不痛,我怕是梦。”寂良言激动道。

    “父亲,不是梦,是真的。”如芝不想幸福来的这样快,她和凭阑经历了这么多事却是拨开云雾见天明了,凭阑心结已解,父子言和,而寂凭阑答应解散天云寨,莫尘希就飞鸽传书给瑞亲王。

    瑞亲王向皇上禀报,皇上不动一兵一卒反添了兵力自然高兴,虽然宗政烨是天云寨的二当家,但天云寨一解散,这二当家自然也就不存在了,皇上看在瑞亲王和莫尘希面上答应放手,寂凭阑又回归寂家庶子的身份,虽然是庶子,沈致轩也没什么反对理由了,沈致远写了一封家书命人快马加鞭赶回府来,沈致轩本以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他看了信,他反倒感念沈致远为他女儿付出的一切,倒在玉凝脂面前自责自己没做好父亲,所以特别回了信,要亲赴宁西商量结婚事宜。

    第二日,沈致轩便亲自赶到宁西,将婚期定下,虽然仓促了些,但事急从权,婚事就定两日之后。

    两日之后,秋高气爽,风那样轻,云那样柔,天那样蓝,就连鸟儿都发出欢快的叫声,如芝身着一袭大红嫁衣嫁给了寂凭阑,她手中握着红扑扑圆滚滚的苹果,她本该是喜悦的,其实她确实是喜悦的,可世间哪有这样完满的事,她的手心微沁出汗来,她知道他的心里现在还住着两个人,这两天,他虽然没有问过慕容思,可她了解他,从他的眼眸时她就知道他想问她慕容思在哪儿,虽然她知道是情降未解,但难免有些心酸。

    一日的繁华喧闹过后,她静静的坐在床边,洞房之夜,明月高悬,秋夜柔软的月光轻柔的洒落下来,屋檐之上落下一片清冷的白光,通天落地的鲛绡纱幔随风而动,任凭月光漫照,轻软的浅金色纱幔上斑斑点点银光,大红喜烛发出“哔啵”的几声响,映着重重花影,却是极吉祥的兆头。

    她垂眸只听着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却是他的,透过红盖头,她依稀可以他的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她轻叹一声,必是那帮天云寨的弟兄见要散了,想趁着这最后的团聚喜庆之日灌了他酒,她欲掀了盖头去扶他,他却笑道:“如芝,我没喝多,是看到你我才醉了,你别动,我自己过来。”

    她红了脸,复又安静的坐了下来,他拿着一杆喜秤轻轻揭开她的红盖头,她朝着他露出一个流光溢彩的明艳笑容,她本就生的清俊美貌,今晚又是盛妆打扮,更是容色倾城,那一笑只让他愣了愣,竟呆在了那里。

    她微微偏头看了看他,他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上好的大襟右衽交领宽袍是鲜艳而喜庆的颜色,袖口边缘绣着精致而吉祥的纹样,他身上有男人独有气息,夹杂着扑鼻的酒味,只叫如芝有些头晕目眩起来,他的手缓缓抚上她的发,只轻轻的揉搓着,他喃喃道:“如芝,从此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他虽满身酒气,心却是醒的,他多么想灌醉自己,好叫自己忘掉慕容思,他不能,不能在新婚之夜抱着自己的挚爱的妻子还想着别的女人,可越是不想想,他越是想起,两个不同女子的脸交织在自己面前,他很想知道慕容思在哪儿,尽管他努力克制自己不问如芝慕容思的下落,可他的心一刻也不曾放松过,娶到如芝,他感动无比幸福,可他要的不够,他想着,若有两个女子作伴,他才能此生无憾,他甚至有些恨自己的不知魇足,可他无法,无法说服自己忘掉另一个女人。

    他的手在触到她柔软的唇时停滞住了,他心内动情,眼角处却有了湿意,她虽就在他的面前,可他还是感觉那么的不真实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他离得她又更近了,隔着喜服,他能感受到柔软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疼惜的,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害了她似的,他的唇落下如轻柔的羽毛,她轻闭上眼,睫毛颤动,有重重暖意和激荡在心底漾开,四周寂静无声,铜漏滴答,锦衾滑软,贴在肌肤上微有些凉意,很快,她的身体渐渐沉沦下去,她不再感觉冷,脸上沁出薄薄汗珠,她所有的声音都吞没在他的吻里。

    喜烛之火跳跃着,这是一个良宵之夜,连月光也似羞红了脸一般躲进了云层里,细柔的夜风静静的吹着,他的指尖流淌着灼热的温度,身上已然是被汗水浸湿了,如芝的心在被彻底软化之后又多了一份紧张,虽然有些事她不懂,但她的心却是敏感的,她能感受到他心里还隐藏着别人。

    其实三妹妹早就交待过她,也给了她药,只是她总抱着希望,想不用药物单凭感情试一试,可终究还是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他与她都失败了,他有些颓然,而她却觉得伤感,可她明白三妹妹话里的意思,情降不仅是感情还是肉体的牵绊,中了情降之人,若没有解降,在面对其他的女子之时是很难成功合二为一的,除非承欢的人是慕容思,否则不管寂凭阑有多爱如芝都无法欢好,情降之毒会控制他的身体使他无法成功,如芝在心底叹息一声,指尖微微颤抖伸向枕间,轻拧开白玉瓶盖,无色无味,却是上好的药。

    如芝脸色越来越红,连气息也跟着凌乱不堪,她的手指如春水涟漪,所到之处便是大地回春。

    芙蓉帐流苏金钩微微晃动,发出一阵阵细琐的声响,十指紧扣,如同踏上云端,一切都那样美好而快活,不知为何,她眼角的泪沾湿鬓发,混着汗液,已无法辨清哪滴是泪哪滴是汗。

    痛,她不知是身痛还是心痛,而他却忽然将另外一个女子忘了,他轻唤着她的名字,那心底的欢愉冉冉升腾,他拥紧她的身体,无比郑重道:“如芝,此生必不负你。”

    她流着泪道:“凭阑,这样的一天我等了好久好久。”

    “从此以后,我带你骑马打猎,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嗯……”她低低嘤咛,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原不用在意那么多的,有他,便好。

    她不再说话,只转眸凝望着那两盏红烛,烛火依旧明艳,她脸上似被桃花染花,动人之色映在他的眸子里,他捧着她的脸,只低低的,再低低的覆了下去。

    这一次,却是他最真实的自己,没有其他的女子,唯有她,而他们唯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