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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烨笑了笑道:“杀人好啊!爷正想杀了他们,不过就这样杀了太便宜他们了。”
玄洛全身都笼着一层寒霜的气势,宗政烨自打见过玄洛以来还从未见过他这般,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朝自己袭来,他怔了怔,干笑一声又道:“想不到你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也有这狠绝的时候,奶奶的!爷早就想灭了这对狗男女,爷想想哈,要息灭才解气,不如咱们一起下去……”
宗政烨话还未完,只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哀豪之声,再看时哪还有玄洛的影子,他轻嗐了一口气又道:“这小子还真是个急性子。”说完,轻身跃下,却见窗户边已倒了两个人。
原来玄洛站在屋顶高处,也未听宗政烨絮叨,见院子里的人一轰而散,时机已到,他飞身而下又瞧见窗户底下还蹲着两个未来得及离开的人,那两个人连头都还未转过来,只觉得昏昏然的一阵就软软的倒下了,玄洛进了屋子二话不说,“刷刷”两声,直接拿剑挑断了慕容逸的手筋脚筋。
慕容逸刚大战一回,虚脱的连眼儿都未睁开,忽觉得四肢处传来剧痛的疼痛,他哀豪一声,猛地一睁眼血光四射,眼睛里唯有一片通红,他什么都未看清,通红之后便成了一片黑暗,无穷无尽叫人坠落的黑暗,喉咙口想喊,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喉管早已经被人一剑割开,他想抬手捂住那喷薄而出的血液,手软的根本抬不起来。整个人痛苦的扭曲着赤果的身子,鲜血四溢,迅速染红了青砖地。
大夫人紧闭着眼早已失去了知觉,偶而从嘴里发出一两句哼哼声,宗政烨叹了一口气道:“你杀了他,我杀谁,奶奶的!憋屈死爷了。”正说着,忽一眼瞥见赤身果体的一具女人的残缺身躯,一对丰硕的**在暗光里还在颤动着,他抹了一把口水道,“可惜是个又老又残的女人,不然还能给爷解解渴,玩玩再让她死。”
满屋子书案,香案,供案倒了一地,地上散落着男人女人的衣服,碎裂的瓷片,还有几颗佛珠,男人女人欢愉后的味道混着血腥的淫靡气息阵阵袭来,慕容逸垂死挣扎着,大夫人一无所知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欢愉后的满足笑容,玄洛冷冷道:“也不能叫他们双双死在这里,这样徒惹人怀疑。”
“他们做下这样的事哪还有脸待在这侯府,特别是这个大夫人被自己的相公当面捉奸,不要羞愤的自尽才怪。”宗政烨窃笑一声道,“我倒有个法子,保管让他人寻不到疑处。”他如此这般的又说了一番。
玄洛点了点头,宗政烨得意的自己忙活了一番,到底经不过诱惑,又伸手在大夫人胸上抹了两把,然后二人双双离开了盛园。
破晓时分,天际间乌云掩着东方的那一缕白光,天空愈加暗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冷风拂过一阵令人作呕的稳中有血腥味阵阵传来,浓光暗影中窗户下两个小厮清醒过来,往屋内一探,血光笼罩在暗色阴影之下,突然有个人惊惧的大叫一声:“杀人啦!”
霎时间盛园闹哄哄的一片,天际白光终于穿透黑暗,天空渐渐亮堂起来,流言,各种各样绘声绘色的流言让这一段乱人伦的香艳事件蒙上一层恐怖的阴影。
甲小厮说:“慕容逸丧尽天良,弄来春药药倒自己的亲姑妈,翻云覆雨过后,大夫人如梦惊醒一气之下斩杀慕容逸。”
乙小厮附合道:“女人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要,大夫人醒来发现被自己的亲侄儿女干了,羞忿难当,大怒之下挑断了他四肢筋脉,割破他的喉管,刺瞎他双眼,还切了他的男根泄愤……”
丙小厮说:“大夫人又老又残,慕容逸那样的英俊小生看得上她,说不定是大夫人长久失宠,主动勾引弄来春药药倒慕容逸,慕容逸醒来后欲杀大夫人,只可惜他是个手无缚鸡力的书生,难斗得过杀人如麻的大夫人,结果死的可惨哪,唉呀呀!太可怕了……”
丁小厮又说:“这世上荒唐的事多了,昔有西晋惠贾皇后又老又丑还不是荒淫无道,拿捏着比她小的皇帝,素日里瞧着大夫人和他侄儿关系就不简单呢……”
“……”
“……”
各种流言种种纷乱,但大夫人与慕容逸云雨之事铁证如山,多少双眼睛都瞧见了,就连府里的大老爷也瞧见了,只是大家不知道为何事后大夫人会杀了慕容逸,当时两个小厮跑进去的时候,分明看见大夫人怒目圆睁左手提着剑盯着已死的透透的慕容逸,连他的男根都被切了。
明欣一大早的醒来梳洗完毕,刚用完饭准备回府就听到污秽的流言和慕容逸已死的消息,两眼圈哭的红肿,如意拿了绢子替她拭泪,莲青打帘子端着两碗润瓷茶碗进来,茶碗里飘着沁香翠绿的茶叶儿,如意叹气道:“明欣,你也该醒醒了,那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为他伤心。”
明欣抽泣中有种压抑的悲楚,就像有根阴暗的带毒藤萝纠缠了她太久太久,今儿一早醒来,她就清楚的想起了昨晚的事,她和慕容逸说话说的好好儿的,林园里的执事就说找他有事,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也只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忽觉得头昏脑热,身体燥动起来,她听到一声门响,慕容逸就进来了,她迫不及待的就想要缠住他,他的脸那样英俊好看,他似乎正对着她笑。
她越想越觉得脸上作烧,若不是如意姐姐去了,此刻她早已委身于慕容逸,她虽然有些不甘愿但一旦听到他的柔情蜜语,她相信自己会很快乐的嫁给他的,可她不敢想,转眼之间他就拿着春药与自己的姑妈做下那等事,她觉得好像吞进了苍蝇一般的呕心,原来她那样喜欢的慕容逸竟是如此肮脏的人。
若不是她自己中了媚药,她也无法相信慕容逸会拿媚药和自己的姑妈行无耻之事。幸亏她没有被他玷污了清白,若此身嫁给了这样的他,让她情何以堪。
如今他死了,他再也无法拿那些虚伪的话儿来哄她,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她当真是个睁眼瞎子,如意姐姐每每暗示于她,她当作听不见,还傻傻的说如意姐姐不了解他的好儿。
呵呵……他真够好的,好到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她,只是她不懂,她都一心一意的想要跟着他了,他为何要那样的对待自己,她只想得脑袋疼,弯弯绕绕的缠的她透不过气来,她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如意姐姐,你说我不是这天下最傻的傻瓜?昨儿个我明明有疑惑的……”明欣只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还是不肯相信,原准备今儿亲自去问他,他却死了,而且还死的那样的不堪。”
冬娘也只跟着叹气摇头,幸而这慕容逸死了,日后再也祸害不着郡主了,只是这慕容逸死的也太奇了,众人都不知道他会武功,而小姐知道,她也知道,难道武功那样厉害的他就好好的给大夫人杀了,不过不管是谁杀了他,死了就干净了,她劝慰道:“郡主,别再伤心了,把眼睛哭的这样肿回去王爷又要问了。”
明欣抬起泪蒙蒙的眼睛看着冬娘道:“姑姑,你说我是不是忒傻气了?”
冬娘又摇头叹了叹道:“你只是个未经事的姑娘家,怎能看透那些个丑恶肮脏的事。”
如意赶紧接过莲青手里拧干的毛巾温柔的替明欣净了脸,又道:“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吧!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冬娘叹道:“死了的人便一了百了,善也罢,恶也罢,倒徒留了这活着的人伤心。”
“你的一片痴心肠到底是错付了。”如意眉间微露不忍之态,只劝道,“姑姑的话在理,你何必为个那样一个死人徒增伤悲?”
“姐姐,我只是伤心我一心一意喜欢的人竟然那般无耻,你明里暗里的提点我,我只装作不知,还一心想着是你误会了他,大哥也时常劝我,为着此我还跟大哥闹了一场,现在想想,自己竟是个可悲又可笑的。”
“你现在知道了真相还不迟。”如意缓缓抬手替明欣绾了被揉乱了发丝道,“你有什么伤心的大可一次哭个够,省得憋坏了自个,哭过之后,你权当过去是一场恶梦,醒了就没事了。”
明欣只把这过往所有的痴念与情爱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儿,泪珠儿化了干了,到最后终归是无形,不知哭了多久,她只觉得哭的很累,歪在如意怀里静静的像个温顺的小猫儿似的,只静静道:“姐姐,有你陪着我真好。”
如意只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发,明欣抬眸望了望她,二人又说了会子体已话,明欣便离开回了瑞亲王府。
如意静静的斜倚在榻上,一时心内感慨万千,想不到她真的找到了骆无名,可正因为自己找到了他,这所有的希望陡然间又黯淡下来,因着天阴,风吹进来却有些冷,冬娘拿了一袭深绿色华丝薄被给她盖了,身下卧着暖洋洋的猩线洋罽,倒觉绵软舒适,一时间竟恍惚的半眯着眼睛就睡了,冬娘和莲青知她身子才刚好,又被明欣闹了一上午,二人也不敢打扰忙退了出去,不过如意倒未深睡只半柱香时间就惊醒过来,隐约听见冬娘在和莲青说话,说盛园那边闹的不像话,慕容府的大夫人正抓着大老爷说要抵命。
如意一惊,这慕容府的大夫人何故还会倒打一耙的救着大伯不放,她连忙起了身,抿了抿碎发就出了屋门,带着花香的水雾气息徐徐吹来,吹着清翠竹帘隐隐波动,冬娘双手一拍道:“我的小姐,仔细被风扑着了。”说着,就跑过来扶她。
“姑姑,发生什么事了?”如意问道。
“真真想不到那慕容府的大夫人这般凶悍,如今正带着一群凶奴恶婢的揪着大老爷不放,说慕容逸是被大老爷和大夫人合起伙来治死的,还闹着说要送大老爷是去官呢。”莲青说道。
如意心中冷然一笑,如今他们不过是狗咬狗罢了,慕容逸身为慕容家的嫡孙出了此等丑事,慕容家必然会拼力抵赖了,何况素闻那慕容府的大夫人虽然是个续弦却极为泼辣冷硬,见自己的儿子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沈府可不就要来闹事了,大伯又是个无能的,遇着那样的泼妇也只能任人拿捏了。
如意心知慕容逸死的离奇,她本想着必是玄洛杀的,可玄洛也干不出那切人男根的事,此等事也只有那个宗政烨能做的出来,不过他二人还算多留了个心眼,没落下什么把柄在人口里,那大夫人虽然没死,但被那个小厮一叫整个人清醒过来,一时间羞愧的无地躲藏,又眼睁睁的看着慕容逸浑身是血的死在她面前,她一时接受不了,大笑了两声,竟不顾身子赤果,疯狂的提剑见人就砍,当时没有小厮敢接近她,倒时她从慕容府带来的侍卫一下将她打晕了,如今只剩一口气气息奄奄的躺在盛园。
大老爷大怒之下愤笔写了休书,只等他慕容家的人前来领人了,不想到慕容家不是来领人却耀武扬威的恶人先告状来。
她本不想管这些事,谁知大老爷身边小的厮急忙忙的飞脚跑了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道:“奴才参见福瑞郡主,求求福瑞郡主赶紧去救救大老爷,眼看着大老爷的牙都要被人打飞了。”
如意一惊,只想不到这刁妇如此嚣张,敢到她沈府来打人,现在大伯身边小厮跑来求救,自己若再不去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况且大伯曾经为娘亲挡了一刀,自己就算还了他这个人情吧!想着就抬脚要走,莲青赶紧跑回屋拿了一件流彩暗花织锦披风罩在了她身上。
如意带着阿日,冬娘和莲青一起去了盛园,在院外就听到阵阵吵闹之声,慕容大夫人带来的人一见如意倒不认得,但如今府里只得一位小姐,还有个沈秋彤是个疯子,猜也能猜出来人是谁了,况且一瞧如意这通身的气派,必就是传闻中福瑞郡主。
早有那机灵的人儿赶紧的跑了进去通报了慕容大夫人,慕容大夫人正怕捏不着如意的错处,况且这种男女间的淫秽事,她一个姑娘家的来掺合什么,必是仗着自己福瑞郡主的身份强压于人来了,想着,她只冷哼一声指着沈致远的头道:“你别指着有人来替你脱罪,我可怜的逸儿就这样白白死在你们侯府,如今他尸骨未寒,你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儿,我不管什么福瑞郡主来,就算捅破大天去也得讲个理。”
“慕容夫人好大的气性,是谁不讲理了?”如意一脚跨入盛园大门,就见那慕容大夫人正叉着腰立着眼骂人,哪还有半点大家夫人的风范。
慕容大夫人从来没见过如意,回头一瞧却见一个纱罗裹的美人儿,头戴银饰珠翠正盈盈的立在那儿,满脸冷色,那一双眸子透着彻骨的冷意,不过她倒未露怯色,只打量了几眼,沉声道:“合府里都是你们沈府的人,如今逸儿死了,死无对证,还不红口白牙的任你们瞎编排。”说完,她怒沉沉的指着沈致轩道,“你还敢写那要的休书,你要休慕容湘兰与我无干,只是你不该污蔑逸儿有慕容湘兰有私情,何况逸儿就死在你府上,难道你们不该给我个交待?”
“那夫人想要什么交待?”如意淡淡问道。
“自然是还逸儿的清白,我不能让他死了还不得安生……”说着,那泪水哗哗的就流淌了下来,边哭连哽咽道,“今儿一早你们命人将逸儿的尸身抬了回去,昨儿他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死就死了,还死的那样悲惨,定是这沈致轩瞧不上慕容湘兰想休了她,又找不到借口使出来的诡计,好让他休妻休的名正言顺的,也不想想若没有我慕容家的提拔,他能做翰林院的大官,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如意看着她颠倒黑白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冷笑一声道:“那依夫人之言,你慕容家可以任意提拔官员了?”
慕容大夫人也未加思索道:“这个自然。”忽一想不对,刚想辨驳,如意冷然道:“当今圣上知才善用,任人唯贤,四品以下官职任免由吏部作主报由皇上批准,四品以上官员任免由皇上亲自负责,大伯能擢升翰林院掌院学士必是由皇上亲自来任的,与你慕容府又何干?”她沉了沉眉,一双眸子静静的盯着慕容大夫人道,“莫不是夫人觉得你慕容府的权力比皇上还大,可以背着皇上随意任免官员?这可是欺君杀头的大罪!”
慕容大夫人浑身一怔,她素闻深府有个三姑娘极是厉害,而且家里那个老不死的婆婆一门心思的想对付都不得,到最后还弄死了慕容雨,她本还有想着一个姑娘家当真就能厉害成那样,如今听她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倒置了她慕容家于险地了,她目光里微露了两分怯色,复又打量了如意两眼,那一双眸清冷的却叫她心内一抖,她只强辨道:“你只仗着嘴头子利索,我说不过你,但……”
如意打断道:“素闻慕容世家乃儒门世家,也是京城有名的书香门弟,想来最是懂礼,如今你堂堂慕容府的大夫人何故连一点礼都不懂了?”说着,她看了一眼莲青道,“莲青,你且说与给她听听,也好让她不要再人前失了礼节,落了笑柄。”
莲青立时领会如意之意,先朝慕容大夫人福了福道:“奴婢参见慕容夫人,奴婢斗胆问一句慕容夫人是几品诰命?”说着,她竟自喃喃笑了一声道,“哦!奴婢可记起来,夫人可不是从二品么?那奴婢就示范一下给夫人瞧瞧了。”说着,她回头走向如意道,“臣妇慕容氏参见福瑞郡主,福瑞郡主吉祥。”
慕容大夫人的脸已经胀成了猪肝色,恼着柳眉倒竖,眼鼻歪斜,她身边的小丫头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道:“夫人,福瑞郡主可是正一……”
小丫头品字未出口,慕容大夫气急败坏抬手就打了那小丫头一个大趄趔,那小丫头唬的捂住嘴巴,指缝间竟有血渗了出来,她往地下一跪不顾流血的嘴角又自抽了几个大嘴巴子,两边脸立时紫胀起来一行磕头一行哭道:“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慕容大夫人愤怒的扫了小丫头两眼道:“乱嚼舌头的贱蹄子,谁要你在这里捣鬼吊白的,难不成我还没你懂礼知礼?”她含沙射影的骂了一通,少不得转了身子福了福道:“臣妇慕容氏参见福瑞郡主。”
如意不急不慢道:“夫人有礼了,既然夫人是个懂礼知礼的,咱们话也好说了。”说着,她又对着沈致轩道,“大伯,慕容夫人想给她儿子讨个清白也在情理之中,天下有哪个做娘的不疼儿子,像慕容夫人这般儿子才刚死,她没闲功夫的在家操劳儿子的丧事,却还有功夫跑到我沈府来闹腾,依侄女的意思不如就如了她的愿。”
沈致轩头发早已被人抓的散乱,早微带颤抖的站起了身子有气无力道:“都依你的意思办。”
慕容大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不知郡主要如何公正处理?可千万别仗着身份压人,这样我可是不服的。”
如意轻笑一声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夫人你上赶着跑过来要扬一扬家丑,咱府上也只奉陪到底了,你不是说咱府里红口白牙的乱说么?那好,不如就顺藤摸瓜的查清楚了。我虽然是个闺中女子,但也勉强算是个医者,所以大夫人中了何毒,我查查便知,不如慕容夫人和大伯随我一起进去瞧瞧。”说完,便走向内屋,只见大夫人灰着脸色正气若游丝的躺在那儿,脸上身上全是汗珠儿滚落,人还未转醒过来,她搭了搭脉道,“慕容夫人,你若不信自己也可寻个可信的大夫来诊治诊治,我瞧着大夫人却是中了阴阳合欢香。”
慕容大夫人犟口道:“那又如何?”
“很简单!”如意淡淡道,“阴阳合欢香来自瑶池舫,咱们细心去访,必然能查到源头,这药究竟是谁买的,到时必可见分晓。”
慕容大夫人额头上开始不停的有汗渗出来,此时她心里恨毒了慕容老夫人,若不是她弄的那些个馊主意,逸儿何至于会去弄了这劳什么子过来,若真让沈如意去查,到时还不露了馅,她抽出腰间的绢子拭了拭汗,微咳了两声道:“查就查。”
“既然慕容夫人没意见,那我少不得现在就派人去瑶池舫查查,只是查案必涉及到银钱开销,也不知打点瑶池舫的拿出帐薄子需要多少银两方可?”如意徐徐道。
沈致轩立刻答道:“千两黄金。”
如意“哦”了一声道:“慕容夫人爱子心切,想必不会在意这千两黄金的吧?”
慕容夫人腿又抖上了三抖,人都死了再花这么多银两去查,到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心里一合计,那高仰的头立时低了几分,连身上那股跋扈的气势也矮了下去,颔首半晌嗫嚅道:“我自然不会心疼,只是……”
“只是什么?”如意道。
“只是慕容湘兰毕竟我的小姑子,万一查出来于她的声誉也不好,我这个做大嫂的既要顾忌着儿子,也该顾忌着她的名誉,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慕容大夫人立刻改口道。
“慕容夫人果真识趣。”如意眉角一扬,淡笑一声道,“大伯,还不命人取纸笔来,慕容夫人来了这一遭可不能让她白忙活一场了。”
沈致轩见危机化解,心头长舒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命人拿了纸笔铺在案几上,如意道:“有劳慕容夫人立下字据,慕容逸和大夫人有私情属实,它日慕容府再不会为此事寻事端了。”
慕容大夫人道:“谁说逸儿和她姑姑有私情的?”
如意冷笑一声道:“若你想证明无私情,还请奉上黄金千两,我即刻让大伯派人去查案,保管给你个明明白白的结果。”
慕容大夫人跺了跺脚,再无话可回,只冷声道:“有就有没有就有了,有什么可写的,我这就带人回去了。”
如意神情陡然一变,眉宇间晕着盛怒,冷声一喝道:“你当我宁远侯府是什么地方,哪能容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带人明枪执仗的闯入我侯府当众命人殴打朝廷命官,还口出不逊,我倒看看你是遵照的哪门子朝廷法度,这天下难道竟没个天理王法不成,我倒要去求求皇上评评理,到底是你慕容夫人公然藐视朝廷法度,还是你慕容夫人身后有了仗腰子的敢无视朝廷法度。”
慕容大夫人见她字字诛心,自己竟无半点回嘴的余地,况且她是皇上和太后跟前的红人,若闹到皇宫里头去怕是要遭致大祸患,如今慕容家正是坏事一桩接着一桩,再经不起半点折腾,何况她心知肚明自己和儿子和慕容湘兰做下的丑事是真,于理上她也半点沾不到,本来不过是仗着沈致轩是个无能的,才想着过来闹一闹,现在反骑虎难下了,只得硬着头皮立了字据,刚要愤然离去,如意淡喝一声道:“慢着。”
“你还要干什么?”慕容大夫人回头怒问道。
如意问沈致轩道:“大伯,既然慕容夫人都黑纸白字的写了,大伯母就犯了七出之条,想休想留大伯你拿个主意,也好趁着慕容夫人在这儿将该挤的脓包都挤干净了。”
沈致轩连连点头,心内不由赞叹晚儿的女儿果真不同凡响,她出来只几句话就把这个悍妇将的死死的,而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竟半点用处也没,真真愧颜的很,他沉声道:“万恶淫为首,慕容湘兰犯七出之条,我情愿立休书,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好!”如意平静道,“既然大夫人已被休就不再是我沈府之人,还请慕容夫人将你慕容府的人接回家去。”
慕容夫人目光从如意和沈致轩脸上一一刮过,恨不能将这两个人的脸上连皮带肉的一起都刮掉,心中怒气积郁却不得发作,如今人家占了理,自己还被逼立了字据,还有甚话可说,转首冷眼盯着旁边的下人厉喝一声道:“还不进去把那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给我拖走了。”
待慕容夫人走后,一时间府内清静了许多,就连盛园内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许多,沈致轩感觉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只是慕容氏一被休自己的官位也岌岌可危了,不过他本就无意于仕途,不做那个官也就罢了,等事情平稳之后再将玉凝脂娶回来,他也无甚好挂心的了,这府里有如意当家他自然是一百个放心。
如意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方觉得站了半会子已是累的很了,本来她还想去寻玄洛,只是今晚还答应了瑞亲王去瑶池舫查那媚欢草之毒,虽然她从骆无名那儿得了一张人皮面具,但身子骨到底才恢复也不宜再劳累,想着,只能打发了阿日前去通知玄洛,省得叫他悬心,自己又躺在了榻上。
闭目沉思她又想到玄洛,到底不能安生,起床又去了书房手指轻轻抚摸着昔日看的书,《女则》《女训》《孟子》《大学》……她一一的都收了,这些书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又寻了几本医书来看,翻着翻着就翻到娘亲留下来的那本《药草札志》心内又一番感慨,便再看不进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书案,诸葛笔,徽州李廷圭墨,澄心堂纸,江西婺源龙尾砚,这文房四宝还是父亲买来送给她的,谁知她竟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想来人的命运乖张之处当真有时非人力可为。
她轻轻从一个朱漆雕花盒子抽出一张杏红薛涛笺,想写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落笔,《薛涛小传》云:“涛,侨止百花潭,躬撰深红小笺,裁笺供吟,应酬贤杰,时谓之薛涛笺。”
譬如薛涛这样才气纵横的女子也是这般的看不透,终身未嫁倾心元稹,可元稹的心究竟又给了多少女子,当年无稹与薛涛分别时写道:“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他走了,还空余思念做什么,既思念就该一心相待,或许女人总是傻的,飞蛾扑火纵情的不过是短暂欢乐,有的甚至连欢乐都得不到。
百无聊赖间她凝着眉头,只觉得脖子酸的很,抬手捶了捶后颈,放下时一不小时打翻了朱漆雕花盒子,杏红的纸飞落满屋,带着淡淡沁香似片片桃花如雨,如意赶紧心疼的捡起,这可是娘亲素日里用的,里面还有娘亲写的小诗,她心疼无比,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那柔软的纸张,一张一张的理顺送好,蓦地,她看到一首小诗似乎跟娘亲的笔迹不同,细细一看,却是晏几道的《破阵子》:
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记得春楼当日事,写向红窗夜月前。凭谁寄小莲。绛蜡等闲陪泪,吴蚕到了缠绵。绿鬓能供多少恨,未肯无情比断弦。今年老去年。
落款却是:姊醒谨奉。
如意细细思忖半日,却不知娘亲哪来的姊妹名字中带醒的,只可惜前朝之人已然都死光了,自己也无可去寻,不如去清平侯府去问问御国夫人,兴许她知道,正想着,忽觉得头一晕,到底是撑不住的又回了屋子自躺着去了,如果不是为了晚上还要去瑶池舫,这会子她就是咬牙挣命的也要去清平侯府了。
骆无名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她不知骆无名到底在瑶池舫做什么,她也不好多加去问,为着他给玄洛喝了毒茶,自己以命相要挟,他才不得不拿出了解药,只是当时的他已是愤怒之极了,还说再不想看见她,今晚她去瑶池舫也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他,想着,便神思恍惚了起来,打了哈欠又睡了,睡的连午饭都不曾吃,睡到将近申时才醒,冬娘和莲青一见她醒来,赶紧服侍她起了身,莲青又道:“我的好小姐,你可醒了。”
冬娘见如意的脸色好了不少,人似乎看的有精神了许多,连忙笑道:“莲青,这会子小姐必是饿了,你还不赶紧准备着。”
莲青拍手一笑,不过一会便端了几大盆子精巧饭食,待如意吃完,莲青复又道:“小姐,你可不知你睡着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如意疑惑道:“什么大事?”
冬娘摇头笑道:“又要开始说书了。”
果然莲青开始一板一眼的说了起来,说的激动之处还不忘重重的拍了大腿,原来慕容夫人将大夫人带回去,在半途中不知怎么回事大夫人竟然醒了,她一醒过来就发了疯,从侍卫腰里抽了刀见人就砍,侍卫还顾忌着她是慕容府的贞德将军也不敢十分阻挡,差点大夫人把慕容夫人都砍伤了。
慕容夫人发了大怒,她本就与慕容湘兰有龉龃,相互间十分看不惯,何况慕容湘兰还勾引她儿子做下那等丑事,就是立时将她沉了猪笼也不为过,将她带回慕容府也是个祸害和耻辱,于是她发了狠心命侍卫制住她,打斗中慕容湘兰竟然就被一剑穿心而过就死了,慕容大夫人唬的半死,她原准备回了慕容老太爷和老夫人再处置慕容湘兰的,这会子忽喇喇的死了,自己回去岂不要遭骂,只告诉人说慕容湘兰中途发了疯自尽了。
如意听莲青说的情节跌宕起伏,只笑道:“你这个小蹄子不当个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冬娘趁机打趣道:“莲青这一张小嘴儿伶俐的,赶明儿找个相公天天还不被她说的乐开了花儿。”
莲青脸一红道:“姑姑又来说这没正经的话了,我跟小姐说的可是真事呢。”
如意笑道:“果真是真事,竟像她自个亲眼瞧见似的说的真真儿的。”
莲青道:“该!该!该!这下她们竟窝里反了起来,自杀自的斗的薰眼鸡似的,这下可好,不用咱们劳半点省,那慕容府的大夫人就把咱们府里的那位歹毒的大夫人给杀了。”
冬娘叹道:“常言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句话用在大夫人身上一点也不为过,如今大夫人死了,咱们在府里终于可以松动了些。”
如意听着也只能在心里喟然一叹,府里是可以松动,可宫里却暗潮涌起,她到现在都不能明白皇后为何要那般对付她,忽一想皇后名字里就带醒,莫不是那首诗是她所写,若是她,她与娘亲岂不是好姐妹,怎会那般克毒的要害自己,这当日肯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只是她现在一时也不敢肯定那个留下小诗的人就是她,不如等明儿问了御国夫人再说。
想着又与冬娘和莲青说了会子话,自己又吩咐了冬娘,若晚上玄洛来,只说她留在药房不准任何人打扰,本来她也不想瞒着玄洛,只是骆无名发了狠说再不愿见到玄洛,若玄洛知道她晚上要去瑶池舫铁定会跟着去,到时若闹出什么事来可就不好了。
待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夜深了,幸而天公作美未下雨,夜色如墨幕时分,如意带着阿日换了装束,去了与瑞亲王事先约好的地方,三人一道乘了马车,赶往了瑶池舫。
瑶池舫顾名思义有一大半确实是建在碧水之上,另一小半是建在碧水湖中的小岛之上。
地舫就处在岛的正中间,四舫相连形成一坐巨大的望不到边的画舫,舫内院落假山池鱼林木应有尽有,别的且不论,单就是如意去的地舫那别有洞天之地就够让人流连忘返了,今儿他们去查媚欢草之事,自然要去的也是地舫,一想到有可能到再次见到骆无名,如意只觉得心内五味杂陈。
如意带着阿日和瑞亲王下了马,只立在岸上片刻,便有一叶扁舟划来,三人上了小舟,不多会便到了最为繁华的黄舫,这黄舫看上去倒不似平常青楼,夜里灯火通明,那门栏窗槅皆是细雕新鲜花样,用七彩锦绣缠住,一色朱漆木壁,脚下踏的是白色台矶,凿成苗疆云烟花样,一道道镂空雕花门皆是最上等的精巧工艺雕凿而成,时不时的从那里传来一阵阵的笑声,哄闹声。
穿过那人群的哄闹声,却是一带清流,微风卷着浓浓的香气,尤还带着水的冷意吹在身上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越往里走道路越窄,如意也不知穿越了多少条道,到了最后,便见山石崚嶒,或如鬼怪露出尖牙利齿,或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纵横交错,曲里拐弯让人再记不得再时的路,若非有人引着,这里倒像座迷宫走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又走了大约五十余步,却见苔藓成斑,藤蔓掩映,一条羊肠小道微露,引路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只冷着一张脸道:“入内,不得携带一切兵刃。”
瑞亲王和阿日只得解下腰间佩剑,正要跨步,那人又面无表情重复道:“入内,不得携带一切兵刃。”说着,便冷眼打量着瑞亲王和阿日,阿日从靴里抽出一把匕首,瑞亲王从袖笼里将暗器尽数拿出,那人立时接了并道:“若几位有命而归,这些东西自当如数奉还。”说着,便手一伸指着前方道,“诸位请吧!”
如意逶迤前行,不多会抬头见一块镜面白石上刻着一行大字“无千金者不得进”,瑞亲王淡笑一声道:“想不到这地方倒真是个销金窟,无千金竟不得进。”
如意淡然道:“想必尊驾早已备好了千金,否则咱们也是有去无回。”
瑞亲王点头道:“这个自然,不然不也会冒然前来。”
如意单点了点头,心中又起疑惑,这里虽是地舫,却在地舫的最尽头处,昨儿她和玄洛并未来过这里,看此地黑黢黢的,冷清清的,一阵风拂过倒似进了什么地下陵墓一般的让人觉得可怖,这里一点也不像外面那些灯若游龙的地方,只遥遥看见一个雪白的大圆灯笼吊挂在一方旗杆之上,迎风摇摆着,更显诡异神秘。
周围除了他们三个人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一点鸟鸣虫语的声音都没有,寂静的叫人汗毛倒竖,三人一直向前缓缓迈步,直至走到那大白灯笼之下,却看见一方长方形黑漆漆的看不出是石砌的墙,还是木垒的墙,乌黑的一片,更令人惊惧的是那屋子竟连个门儿窗儿都没有,看着就像个棺材的形状。
就在三人惊疑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沉重的“嘎吱”声,不知何时那棺材似的屋子正前方却打开了一个小暗门,那门如整个房子契合的让人根本看不出那还有个门,如意和瑞亲王一起跨入那个小暗门内,里面的陈设却让他们又吃了一大惊,除了墙壁嵌着一盏灯空无一物,“嘎吱”一声,那小门自动合上,如意的心随着那道声音一起好似被震落一般。
瑞亲王沉着眉道:“这里的确诡异,竟什么没有。”
如意镇定了神思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
“好一个既来之则安之。”一声轻笑声隐隐传来,如意回头看出并未看不到一个人,那笑声却好像是从这个屋子里发出的,不对!是从屋子下面发出的,刚想到此,“轰!”的一声,地面上忽然裂开一道长长的缝,如意的瑞亲王一个没站稳,直直坠落了下去,阿日刚反应过来想跟着跳下去,那裂缝却合上了,又听道一阵冷声道,“闲人免进,你且先等着。”
阿日急得无法,又找不出半点机关,只得在上面干等着,如意和瑞亲王好似跌落到一团舒软的棉花之上,睁眼时却看到一个人正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身白色长袍,头上罩着白色罩子,脸完全落在阴影里半点都看不清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一个幽灵。
“二位想查什么?”那白袍之人的声音轻空缥缈的让人听得很不真实。
“媚欢草。”瑞亲王开门见山。
“你既然敢来就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非千金不得入,但即使你带了千金也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有些消息非千金可买,或许要拿你的命来换。”那人冷冷道,“若你们此刻后悔了还来得及。”
“既然来了就不想无功无返,还请阁下言明,什么消息用千金可换,又有什么消息要用人命去换?”如意沉沉问道。
“很简单,我瑶池舫开门就是做生意的,但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规矩,倘若来买媚欢草的人当初另付了十倍的保金,我们瑶池舫自然会铁守秘密,所以这种消息就要拿命换,当然除了命,千金也要。”
“这可奇了。”瑞亲王接口问道,“买媚欢草的人不一定只一个,倘若有人付了保金,有人没付保金,你可怎么区分,难道都要拿命去换不成?”
那人轻声一笑,那笑好似堵在喉咙口里直笑的低沉回旋,他冷然道:“你想知道的答案我瑶池舫必然也会知道,到时自然可分得清是要拿钱换还是拿命换了。”
“可我们有两条人命,莫不是要拿两条人命去换一个答案?”如意心里开始打鼓,既然那媚欢草来拿来害皇上的,那当初必定下了保金,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何况能害皇上的肯定是跟宫里的人有牵扯的,这些人都有钱的很,为了以防万一也自然会愿意再另花保金,这瑶池舫果然诡谲,既卖了消息又不违背规则,因为被死人知道了秘密那秘密也只能是永远的秘密了。
那人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如意走过来,宽大的帽沿半垂半掩,掩的是却一个带着黄金面具的脸,那人打量了如意两眼,微微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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