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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离去,皇帝独自待在依兰阁,一种莫名的惆怅突袭上心头,他再静不下心绘制观音菩萨像,抬眸环顾屋内四周,这里还是当初的模样,曾几何时他批阅奏折挑灯夜读,她红袖添香为她研墨剪烛,曾几何时这依兰阁内他们极尽缠绵,旖旎生香,如今却是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独自待着。
墙角金丝楠木架上设着哲哲。依兰朵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几个她当年穿过的金丝云缕鞋,墙上挂着她素日弹的嵌象牙月琴,琴上一尘不染,都是由他亲自擦拭,从不允许别人碰半分。
左侧设着嵌玉牙床,牙床上悬着她着胡服的小像,娇目含瞋,琉璃目里闪着灵动光华,恰如初见时的她,他只呆呆望着依兰朵的小像,好像她含笑从画里走出来一般,他一恍惚神不自禁的失声叫道:“哲哲,是不是你回来了?”
蒙胧中,一股浓烈的馥郁香气在联珠帐里萦绕飘散,莫战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看到她正坐在床上冲着她嫣然一笑,香气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雕梁画栋悉数被阵阵轻烟缠绕,莫战只感觉神思飞荡,仿佛置身在那一片瀑布之下,她赤果着身子在湖间洗澡,似仙似幻,她乌黑的长发飘散在湖面,如雪的肌肤裸露在湖水之上,那如莲花般洁白的娇躯让他欲罢不能,他想紧紧拥住她,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呼吸越来越重,他血脉贲张,双目赤红的盯着那小像,手缓缓伸起无尽柔情的抚摸着她身体的每一处,呢喃道:“哲哲,我的哲哲,你终于回来了……”
“阿战,臣妾来了,臣妾回来了……”一声娇软的呼唤如春江最柔媚的清水,只荡着他心儿化了,他愣愣的盯着小像,她真的从小像里走了出来,琥珀色的眸子,娇嫩似樱桃的红唇,粉色的脸颊,浅浅的梨窝,无一不是当年的她。
他伸手一拉,她柔软的身子往他胸里一倒,冰凉的发丝隔着丝缎长袍触着他的胸膛,他呼吸越来越急,猛地将唇压上她的唇,好似要将十六年的相思之情和鱼水之欢一次全部弥补回来。
联珠帐顶悬着四颗晶莹的散发着悠然香气的錾金镂空薰香球,珠顶周围还环绕着一圈装饰用的流云青玉,二人双双倒在榻上,他急促的解开她的衣裳,炙热的唇在她身上留下一个个印记,烧灼着她阵阵酥软。
他的头埋进她**,重重的好似要惩罚她似的噬咬着吮吸着,她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唔”了一声,他的唇由重变轻绵密细吻,纵使她狠心离开他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忍伤害了她,他害怕她疼,害怕她哭,更害怕她会莫名消失,连一个字一句语也没留下。
她在他的吻里酥软下来,从头发到每一根脚趾头都能感觉到他的急迫,他的热情如火,她心底痒的跟猫抓似的难受,她轻轻嘤咛一声:“阿战,臣妾想……”
“哲哲,我的哲哲,我想要你,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想要你……”他忽然停了下来,双手捧住她的脸,沉重的身子压在她身上,目色迷离的盯着她,那声音已混沌的快到听不清,可他明明说的那样郑重,他靠近她的耳根轻劝问道,“我的哲哲,你可想我?”
她娇笑一声:“阿战,臣妾想你,臣妾还想……”她搂住他的脖子,将樱唇伏上他的唇低低道,“臣妾难受……”
他柔情蜜意的将她拥的更紧,他低吼一声,将她化作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他感觉从未有过的快乐,沉浸在那漫天飞舞的桃花丛中,青玉碰撞,香球叮当,榻下散落了一地的衣物,他的和她的,重重叠叠,相交相缠。
“皇……”高庸刚靠近依兰阁的屋门,忽闻到一股浓香扑鼻,他立时面酣耳热,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是无根之人,怎会……
他急忙掩了口,暗香浮动混着男女粗重的喘息声和极致逍遥的呻吟声,还有御榻微微的晃动声,身体与身体的摩擦声……他明白了,他心内焦急,眼看着皇后的凤辇就要到了正安殿大门外,他急着进来通报,不想却撞到这等事情,汗如雨下,抬手拭了拭汗,他叹息一声,悄然蹑足的退了出去。
只是,他想不明白,皇上明明说今晚要独寝怎好好的让人侍了寝,刚朝阳宫的玉贵妃来了,他只跟她说皇上今儿要独寝,她也没说什么,只单说自己亲自做了些楚夏特色糕点送来,却不想这一送倒出了事故来。
高庸汗涔涔的站在殿外丹墀上,一眼便瞧见羽葆圆盖,画日月五星,天街云罕,麒麟飞凤的凤辇缓缓而来,高庸赶紧拭了额头上的汗,身子经风一吹倒冷了不少,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少不得咬了咬牙满面带笑的迎了上去。
凤辇停下,宫娥内侍恭敬侍立,皇后扶着文心的手款步而下,高庸赶紧跪下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端庄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问道:“高公公,近日皇上为太后绘制观音像斋戒断荤,本宫怕皇上累坏了身子,特地熬了沙参玉竹银耳百合养元汤,你速去通传。”
高庸头磕的砰砰作响,坚厚的青砖地几乎要将他额头撞出血来,他急忙回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吩咐过了这会子他谁也不见。”
皇后有一丝尴尬,脸立时冷了几分,微顿了顿语气冰硬道:“今儿晚上有何人来过?”
高庸连头也不敢着,如芒刺在背,伏地又拜了三拜应道:“也只有朝阳宫的玉贵妃送了些糕点来。”
高庸一语落下,皇后脸上立时蒙上一层重重的寒霜,她低眸打量着高庸,审视半晌又问道:“本宫当是谁,原来是玉妹妹,皇上可曾召见了玉贵妃?”
高庸心底生出一股密密寒意,他吞吞吐吐道:“玉贵妃只是……”
“莫不是皇上召见了她,却不愿召见本宫?”皇后打断高庸的话,握住文心的手紧了几分,尖锐的护甲戳在文心的手掌,文心微蹙了眉心,并不敢说话。
气氛紧张的令人窒息,好似那夏末的风带着了冬日风的透彻冰冷,皇后身子微动了动,只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松软了几分,“高庸,既然皇上不见后宫中人,想来也不会召见玉贵妃,既如此,本宫将养元汤送进去即可,也不会打扰皇上处理政事。”说完,抬脚就要进正安殿有大门。
“皇后娘娘……”高庸跪膝前行想阻止,皇后忽然回头道,“莫非玉贵妃在里面?”
高庸只低着头,轻轻的点了点,皇后脸色铁青,心底深处仿佛被狐狸尖利的爪子狠狠的抓了一下,她虽然爱的不是皇上,但这么多年,她与他青梅竹马的长大,总有了一种感情,她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能以色侍君,但皇上也不该这样漠视她的存在,她才是皇后,而玉贵妃位份再高也及过不她,何况她也跟自己一般年老色衰,皇上都好久不曾宠幸她了,如今见高庸这般想要阻止她进去,必是二人在……。
她不愿再想,倘若她连皇上对她的那点点尊重都没有了,她这个皇后不过就是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罢了,她原想着皇上会念着过去的情份召见她,她还想着皇上会赞叹她的手艺,怜惜她的心意,她甚至想着,她多日未得到皇上雨露,幸许皇上会瞧着她鬓角上的串珠,发髻上的白牡丹而想起过去,他说过,他喜欢她那样的装束,雅而不淡,华而不奢。
她心中已然冰冷,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两个不爱的人被绑在一起不过是日日煎熬,他可以有很多女人,他还可以得到欢愉,而她却只能守着这一个男人,守着这一个一辈子也不会爱她的男人和一具得不到任何欢愉的枯败身子。
心,已麻木到没有痛意,她冷然一笑:“既如此,本宫就先回去了。”说着,她摆了摆手道,“高庸,这养元汤你务必请皇上喝下,本宫就不打搅皇上了,摆驾回宫。”
华丽凤辇之内坐着的不过是一具红颜枯骨,她的心早随着宗政煦的死寂灭了,如今,她握有的不过就是这执掌后宫的无上的权力,还有她整个厉家的至高荣誉。她要护着太子登上帝位,走上那权利巅峰。
近日,她时常觉得累,兴许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她一天的时间有大半天是活在回忆里,另一小半是活在争斗里,她回忆每个点滴都是和阿煦在一起的时光,她本以为可以这个凭着自欺欺人的回忆活下去,可是沈如意的出现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无时无刻不提醒的着她的阿煦爱的是颜汐晚。
夜间,厉皇后心绪难定辗转反侧,睡在榻上只觉得难受,起身走到殿外廊上,天空明月高悬绽放华章,树叶参差,破碎月光照在身上,益发清冷孤寂,夜间风吹在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实在不能再容忍有这样一个刺心的人时常在她眼前晃着,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除掉她,无声无息的除掉她。
……
第二日清晨又是个极好的天气,寿康宫内一派宁静祥和,皇后和众嫔妃由内侍引着按着各自位分井然有序的步入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因着身体康泰,少了病痛,心情也跟了好了不少,周围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坐了一大屋子,宫中的老太妃亦陪坐聊着家常理短。
宫女端茶侍水,皇后轻抿了一口笑道:“今儿喝的是什么茶?闻之令人沉醉,饮之清冽爽口,倒与素日的茶不同。”
太后笑道:“这是如意制的茶,里面又加了些花儿草儿的,哀家也不知道这些药理,反正哀家饮了两日,连眼睛都跟着明亮起来。”
太妃附合道:“怪道这两日见太后精神矍铄,目清色润,原来是饮了这茶的缘故。”
舒妃眉眼里敛着柔顺的笑意,轻啜了一口立时赞道:“果真饮着味道极好,没有寻常茶的苦涩,却保留了茶的清香,今儿臣妾可算沾了太后的光了,也得了这口福。”
太后笑道:“既然你们都觉着好,哀家就让如意多配些,赶明儿各宫里都赏赐下去让大家都得了口福。”太后回头又拉了如意的手轻轻拍道,“这孩子好处远不至这些,哀家越瞧着越是喜欢,不仅哀家喜欢她,连平阳也喜欢她,她可不是投了我们母女的缘分了。”
如意忍不住笑道:“臣女能蒙太后垂爱可是臣女前世修来的福分,这两日,臣女待在太后这里,人也胖了气色也好了,焉知不是太后这里养人?”
太后慈爱笑道:“既然哀家这里养人,那你待在这里可不许走了。”
皇后听太后之言很是刺心,她斜斜睨了如意一眼,只见她梳着垂练髻,髻上以红绢束之,又配了珠翠,皇后定眼一看,那珠翠上的两粒珍珠却是东海明珠,虽然那明珠只有黄豆大小,但却是最稀有的鲛人红泪。
《搜神记》里有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这沈如亦戴着的两颗珍珠正是此珠。
太后平常都舍不得将鲛人红泪拿出来赏人,不想竟赏给了沈如意,又见太后待如意亲昵模样,竟不像个外人,倒像个嫡亲的孙女似的。
皇后小指上的紫金嵌红珊瑚护甲轻轻在桌沿上扣了两扣,发出细微的嘟嘟声,她笑了笑道:“俗语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想必如意在入宫之前再想不到太后这么疼他,不过如意这孩子的确是个有心的,怨不得太后疼她。”她顿了顿,脸上带着甜静笑意话锋微转对着太后道,“臣媳怕是太后的心愿要落空了。”
太后疑惑道:“此话怎讲?”
皇后叹息一声道:“臣媳听闻宁远侯的史老太太身子骨不大好,如今连床都起不来了,如意不仅医术高明还有孝心,这会子必是归心似箭的想要回府替她祖母医治,何况像如意这样配人疼的孩子,史老太太必是喜欢的紧,太后素来仁慈,断不忍心叫她祖孙分离,所以臣媳说太后想要留住如意的心怕是要落空了。”
如意脸上挂着宁和微笑,心中却冷然,皇后既然知道老太太得了病,也必会花心思打探到老太太与她势同水火,其实皇后打探她侯府消息何其简单,大夫人就是最好的传声人,她再不能说话,但会写,就算她不能写,她身边的人也会将消息递去。
如今皇帝还没下狠手诛杀慕容家,不过是因牵一发而动全身,瑞亲王正在招兵买马,以防慕容家狗急跳墙,联合平南王谋反,到时又是一场生灵涂炭,没有八九层必胜的把握,皇上不会轻易出手,但会做好万全准备,目前他只在暗中消然瓦解他们的势力和兵权。
如意见皇后此时在太后面前搬出老太太,表面上体恤她和老太太祖孙分离,实则用心险恶,谁不知道她沈如意是天纵福星,医术更是超越宫中一干御医,连最棘手的鼠疫都能治得好,怎会不治不好老太太的病,任由老太太日日躺在床上疯癫,摆明了就是说她不想给老太太治,这可是大不孝的罪名。
如意正想着,卫妃却淡淡道:“皇后刚还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怎么这会子不懂这意思了,如意能入太后青眼,却未免能入史老太太青眼,况且寿夭天定,乃是个人的造化,皇后当谁都能像太后这般福泽绵延,寿禄双全的。依臣妾的小见识,太后是咱们天纵国最尊贵的女人,福寿又岂是她人所能比拟的。”
卫妃这几句话虽是轻描淡写,却堵住了皇后的话,若老太太死了非是如意安坏心不肯治,乃是寿夭天定,太后何等聪明,岂会不知那些阴暗的争斗,想来如意从小没了娘,又不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老太太待她再好也是有限的。
太后身旁的太妃又接口笑道:“从前卫妃都是冷静持重从不多说一句话的,如今一说却是一针见血。”
卫妃福了福笑道:“刚如意还说太后这里养人,臣妾本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如今到了太后跟前,却似如沐春风一般,连口齿都变得伶俐起来了。”
太后忍不住笑道:“素日里卫妃也太冷清了些,如今这样才好,你是有身子的人,也该常笑笑,于你有益,于哀家的还未出世的小皇孙也有益。”
舒妃清冷的眼从卫妃腹上划过,微觉着有些心酸,太医诊断说她因上次小产亏了身子,已很难再能成孕了,何况皇上现在甚少宠幸后宫,想要有孩子简直难于登天,如今也只能干瞧着别人羡慕了。
皇后眼睛微微掠过卫妃的腹部,恨不能立时剜出两个洞来,脸上尤自含笑端祥着卫妃道:“如今宫里已好久没添过小皇子小公主了,皇上又勤于政事,日日为国事操劳忧心,卫妹妹能为皇上诞下子嗣必能令皇上重展笑颜,本宫可是数着日子盼着小皇子的到来呢。”说着,又拿眼觑了觑卫妃道:“本宫看到近日倒清瘦了不少,不如让如意开些安胎的方子你仔细调养着些。”
卫妃福了身子垂首感激道:“皇后娘娘体贴入微,臣妾感激不尽。”她低垂着眉抚了抚小腹,鬓角边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灼灼生光,几乎要灼伤他人的眼,她叹息一声软语道,“偏是这肚子里的小东西闹的,这几日但凡见到油腥就腻,平日也就饮着酸梅汤才好,刚喝了如意制的茶倒有了些胃口了,想吃东西了。”
太妃笑道:“常言道‘酸儿辣女’,卫妃想吃酸,肚子怀的必定是个小皇子。”
太后笑意盈盈吩咐宫人道:“还不赶紧的端奶油松瓤卷,红枣栗子糕来。”说着,又回头吩咐如意道:“你再帮卫妃探探脉像,再依她体质开些安胎养胃的药膳来。”
如意领命,她自然明白太后的心思,不过就是想要她断出卫妃所怀龙胎到底是男是女,她心下感叹无比,不管是男是女兴许都不是皇上的孩子,发间红泪珠在柔和淡光下闪着莹润艳色,当真仿似两滴红泪,带着水般的晶亮明澈,清淡的湖蓝色细褶绣暗花长裙拖曳在地,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缓缓走到卫妃面前,请安诊脉又拟了方子,待回到太后身边悄悄儿在太后耳边说了一句话,太后大喜,却不肯轻易将笑意堆上眼角,只保持恬淡姿态端坐在那里。
卫妃上前谦卑的躬了身子谢恩,太后笑道:“快些起身吧!也不必太过拘束行礼了。”
皇后轻轻弹了弹指甲,眸里带着丝许水光,却平静无波,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扬了扬眉微笑道:“卫妹妹吃了如意开的药膳必定会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小皇子三个子她咬得格外有些重,那尾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恨意,似心头被锋利的刀剜过,不过此时她最的劲敌却不是卫妃,而是玉贵妃,皇帝摒弃宫人独宠幸了玉贵妃,七皇子又那样得皇帝喜欢,她从中嗅到了一种令人胆颤的危险,若太子之位不能保,她争到头又能争些什么。
皇后眼角不经意间有暗淡的光流过,正巧有宫人端了朱漆长盘鱼贯而入,长盘上放着缠丝玛瑙碟,碟子装着几样细巧糕点,皇后拿了一块枣泥栗子糕送入口中,栗子糕入口即化,霎时间满口留香,她笑了笑道:“难不成这栗子糕也加了什么新巧东西,吃着比平常更加香甜软糯。”眉头沉了沉,又道,“玉贵妃妹妹最喜欢吃栗子糕了,只可惜她今儿没来。”
太后淡淡道:“也不知她忙什么,怎的没来?”
“玉贵妃妹妹担忧皇上日日辛劳致使龙体受损,昨儿晚上特地弄了糕点侍奉皇上,怕是她亲力亲为做的糕点,累着身子不能来了。”皇后淡薄的说道。
有风吹起龙凤呈祥绣锦的珠绫帘子,发出一阵阵哗哗的响动,太后侧了侧身子,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意,她蹙眉道:“倒是让她多费心了,这几天皇上独寝正安殿,是该有个人问嘘寒问暖的,她的人品不用说,哀家自然信得过,就算为着子嗣着想想来她也会多劝着皇上的,前些日子哀家精神不济也没精神管后宫的事,这两日虽好了些,但终究皇后你才是执掌凤印的人,有此事你也该多费心了。”
皇后默然垂首恭敬道:“臣媳谨听太后教诲。”
鄂贵人笑道:“臣妾来时路过御花园莲花池里那莲花开的极好,太后喜理佛,莲花又是佛祖坐台,今儿臣妾见太后兴致颇好,不如去御花园赏莲?”
如意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身着玫红色织金的明媚衣裳,衣服上绣的是苗疆特有一种细碎小花,因那花开放时粉如云淡似烟,蒙蒙胧胧的像远在蓝天之上映着霞光的云朵,所以叫云烟花,因她生的极美,被那细碎的花儿一衬,似一缕霞光般光彩照人,抬手间,见她皓腕上戴着殷红如血的南国红豆手镯,颗颗圆润饱满,粒粒玲珑剔透,手微微一动,便如流云似的红光流转,她的声音极软,似能将人的心都软下去,比之卫妃的吴侬软语还要软上三分,像水般软得叫人无法捧住,此女正是慕容剑费尽心机从苗疆弄来的绝色女子,一进宫就被封为鄂贵人,居锦梨堂。
皇后笑道:“佛经中说‘佛祖释迦牟尼降生之前,皇宫御苑中出现八种祥瑞,百鸟云集,鸣声悦耳,四季花卉齐放,更为奇异的是,在宫中大池塘中突然长出一朵大如车轮的白莲花,白莲长出之时恰是佛祖降生之初,可见莲花盛开乃祥瑞之景。”
太后目光微微一动,笑道:“听皇后这般说,哀家倒要去赏莲了。”
说完,便起身带着众人去了御花园,一路上浓荫处处,看不尽的烂漫之花,葳蕤之木,到了莲花池却是绿水荫荫,粉红淡白的莲花开的正浓,清风徐徐,万径莲花随风摆动,莲香四溢,令人的心肺像被清泉之水洗涤过一般顿觉清爽舒泰。
宫女们在莲花池畔莲花亭内摆下宴席,一个个粉装宫女端着托盘,依次上水果糕点甜汤,如意只坐在太后身旁,忽然有个小宫女不慎绊到了皇后裙角,差点不曾将皇后绊翻在地,幸好文心扶得及时,那小宫女一个大趔趄,人就往前栽去,手里的一整碗银耳莲子桂圆羹尽数洒落到如意身上,如意裙子湿透,黏乎乎的银耳,桂圆,莲子弄了一身。
众人惊叫一声,太后心忙问道:“可烫着了?”
如意摇头道:“幸而这汤是温的,臣女没事。”
那小宫女早吓得脸色雪白,扑通跪倒在地,直呼饶命,皇后理了理衣服大怒道:“来人!将她给我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小宫女额头触着冰冷的玉石地,将头上都磕出了血来,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一个劲的哭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鄂贵人眼角幽凉从如意脸上掠过,嘴角扯出一抹轻笑来,若这个小宫女被重责了,岂非因为她沈如意之过,三十大板下去人不死也要打残了,本来一个微末宫女的命贱如草芥,就算死了也没人会说什么,但沈如意是天纵国的福星,福气高照,怎能让人因她而死而残,何况还是在太后赏莲之时,如将此事稍微再描补描补,她倒要看看她这个福星会不会变成凶星。
转眼间,就有太监来要将这名小宫女拖走,如意淡淡道:“慢着!”说完,复又跪下身子对着太后道:“太后,今儿咱们是来赏莲的,刚皇后娘娘也说了,莲花盛开乃祥瑞之景,况且佛祖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太后又是敬佛之人,不如饶了她吧。也算是在佛祖面前积了善行。”
太后颔首道:“你说的有理,就饶了她吧,就算哀家积德行善了。”
皇后眸里凝着一股冷意,沈如意此话明摆着就是说她不肯积德行善,她想说什么却又未说,脸上又露出恬淡的笑来,挥了挥手对着小宫女道:“既如此就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小宫女如获新生般的朝着皇后狠磕了几个响头,又对着太后和如意磕了几个头:“奴婢谢太后娘娘,谢如意姑娘!”
太后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说着,又看向如意脸上带着慈祥笑意,“赶紧下去换了衣服再来,衣服湿了经风一吹最容易着了风寒。”
鄂贵人笑道:“臣妾的锦梨堂离这莲花池倒近,若如意姑娘不嫌弃,就让臣妾身边的宫女带如意去臣妾那里换了衣裳。”
皇后笑道:“锦梨堂就在御花园桐门外的最北侧,离着莲花池极近,往前走几步也就到了,如意去她那里换了衣服却也轻便,省得跑远了,这日头底下晒着也不舒服。”
太后点头道:“也好!如意你快去快回。”
如意只觉得事情似有不对,她与鄂贵人素无往来,这鄂贵人怎么会这般热心,但往深里想也不奇怪,如今她正得太后的宠,鄂贵人要想洑上水讨好太后也是有的,只是鄂贵人是由慕容剑弄来送给皇上的,慕容中又是太子太傅,鄂贵人会不会跟皇后之间达成某种共识,她虽作此想,但也不便推辞,只跟着那名宫女去了,日光正斜挂在东方,如意只觉得身上湿黏黏的难受,这莲花池与清华池离的极近,中间开了一条暗渠将两池相连,所以莲花池池水是活水,碧澈通透。
如意穿花度柳,越过清华池边岸,迈过桐门走不久就到了锦梨堂。
锦梨堂内有个小花园,花园花坛内种着许多云烟花,正开放的盛烈,阳光洒在花上耀出一层镀着金光的粉色云雾,让人忘着如痴如醉,如意不由感叹,昔日她在苗疆见了此花便想着带些种子回京城来种,偏骆无名说此花开得虽美,结出来的云烟果却极为苦涩而且还有毒性,远不如桃花开的灿烂好看,结出来的桃子又甜又脆,况且苗疆气候与京城不同,若不是懂花习性之人再移种不活,想来为种此花,鄂贵人必然花了不少心思。
“如意姑娘,里面请。”小宫女将如意带到东配殿厢房,如意因身上着实难受,也没心思打量这东配殿一应布置,倒是墙上悬挂着的一柄作龟文干将剑引人侧目。
《吴越春秋》记载,干将采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以铸铁剑。三月不成。莫邪断发剪爪,投于炉中,使童男童女三百人鼓橐装炭,金铁乃濡,遂以成剑,制成的两柄剑分别为“干将”“莫邪”挚情之剑,如今不想却在鄂贵人屋里见到此宝剑,只是不另一把莫邪剑在何处。
蓦地,她一个惊醒,那样清楚的记忆她怎么会忘,前世,莫离云成为太子入驻东宫,慕容世家改投莫离云,为表诚意,慕容剑将献上绝世名剑给莫离云,莫离云得干将莫邪剑爱不释手,还曾在她的耳边说过:“如意,若本王是干将,你可愿意成为莫邪?”
额头上浸出冰冷的汗,只想不到她的结局比莫邪惨烈百倍,兴许那时的莫离云就有了牺牲她的打算,只是她天真的以为那是莫离云对她说的情话。
她只失神默默的怔在那里站了片刻,骨子里皆是冰凉,那深切的恨意烧灼着她的胸膛,她极力维持镇定,收回目光,不用说那柄莫邪剑必在慕容剑那儿,看来鄂贵人与慕容剑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一个男人能将自己的女人送给另外的男人,可见在他的心里女人真的只是件衣服,至少这鄂贵人在慕容剑眼里是件华丽而有用的衣服。
她正在沉思,小宫女里端了一盆温水进来,水面升起淡淡轻烟,上面飘着几缕云烟花瓣,气味沁雅,令人闻之忘俗,如意坐到椅子上故作不知的问道:“这盆子飘着的是什么花?我刚刚在花园也见到这种花,真真漂亮。”
小宫女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如意姑娘生在京城,兴许不知这花,此花叫云烟花,乃是我们苗疆圣花,花瓣不仅可以养颜美容,还能制成云烟花茶呢,这会子奴婢就先帮你擦擦身子。”
如意注视着水中之花,伸手撩了撩轻烟,轻吸一口气心中了然,这鄂贵人果然没安好心,这云烟花瓣已被云烟果汁泡过,若拿此水洗脸擦身初时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只过七日,毒随汗液渗入肌肤血液之下,便会浑身奇痒无比,需得用水蛭吸出血液里的毒,而且这水蛭还不是普通的水蛭,乃是由云烟果汁养大的水蛭。
将新鲜云烟果压榨成汁,再配以十倍量的水养水蛭,若水蛭不被毒死,再往水里加双倍量的云烟果汁,如此往复,水蛭就会慢慢适应了云烟果的毒性,唯有这种水蛭吸附在人体上才会贪婪的吸食带毒的血液,如果不按此法,中毒了人就会拼命的挠痒,所到之处便会形成大块大块的红斑,那红斑像极了盛开的红花,只盛开到最大,肌肤就会渐渐溃烂。所以当地人称云烟果又作七日生花果。
小宫女说完,就要来帮如意脱衣服,如意赶紧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便可。”说完,就站起来准备到屏后之后换衣服,想着先前那宫女故意摔倒弄湿她的衣服,她这会子也只能效仿为之了。
她所着之裙甚长,一个不小心脚踩到裙角之上,人往前一栽,伸手便推翻了桌上的一盆水,小宫女正站在桌边,见水洒落过来,突然惊叫一声,反射性的后往退去,然后赶紧从腰间抽出一方绢帕,却见绢帕上亦沾了水,吓得就要将绢帕扔掉,却又害怕被如意发现什么,连忙收了绢帕上前笑道:“瞧奴婢慌脚鸡似的,竟连这点差事也办不好,奴婢这就帮如意小姐擦擦。”她手拿绢就走向如意。
如意见她明喻暗讽,因脸盘是自己打翻的,这慌脚鸡形容就岂不是她自己,她冷着脸沉声道:“我自来用不惯别人的绢帕。”说着,她抽出自己贴身带着的绢帕拭了拭鼻尖上汗,冷然道,“麻烦姑娘赶紧帮我寻一套干净的衣服来,若耽搁的时间太长恐太后心生不悦。”
小宫女自知失态,她见如意打翻了水,情急之下想拿绢帕帮如意拭汗,倘若事情办不成,鄂贵人回来又是将她一顿好打,她低了头试探性的问道:“不如奴婢再帮姑娘打一盆水来。”
如意点头道:“再别耽搁的时辰,你只打些洁净的水来便可,莫要再撒花儿粉儿的费事。”
小宫女还想再说什么,怕说的过多反露了形迹,听闻这如意姑娘是个极聪明的,医术也好,莫不是让她瞧出了这水中机妙,不过想想也不可能,云烟花是苗疆特产,中原再没有,而且被云烟果浸过的花瓣不变色不变味,任是她的医术再高明也不能瞧的出来,兴许只是巧合罢了,想着,也只得打了一盆清水过来,如意转到屏风之后自己擦拭了身子又换了一套干净的宫装,顿时觉得舒服不少,待整理完一切,她又出了厢房,小宫女又引着她赶往莲花亭。
途经清华池边,鄂贵人却迎了过来,她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走到如意身边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儿道:“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太后刚还念叨着你呢?”
如意福了福身子,含笑道:“还劳烦鄂贵人亲自前来,臣女着实不敢当。”
鄂贵人悄然看了看如意身后的小宫女,见小宫女满脸惧色又摇头的模样,她又是失望又是恼怒,只不敢发出来,唯有淡然笑道:“咱们快些儿走吧,太后他老人家还在等着呢。”
彼此日光渐渐浓烈,清华池边柳树浓阴密障,柔软的枝条垂下来恰似一头柔软青丝,枝叶拂在脸个,微微有些冰凉凉的痒意。
忽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太监,横冲直撞的不小心撞到如意和鄂贵人身上,如意一惊,脚下一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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