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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妈妈话音刚落,明厅内便静住了。
周妈妈刚刚说什么?
荀氏怀孕了?
这、这怎么可能?
姬婉第一个站了出来:“你别瞎编乱造!谁怀孕了?周氏我警告你,你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让人将你乱棍打死?!”
周妈妈一脸哀痛道:“姑奶奶,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夫人她……确实是怀了老爷的骨肉啊!”想到了什么,又道:“少夫人……少夫人不是懂医术吗?姑奶奶不妨让少夫人给夫人把把脉,看夫人可是有了喜?”
众人唰的看向了乔薇。
乔薇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荀兰的身侧。
荀兰伸出了手来。
乔薇一笑:“等等,夫人金枝玉叶,我乡下丫头一个,可别污了夫人的尊体。”
说着,乔薇向荣妈妈借了一方帕子,搭在荀兰的手腕上,隔着帕子替荀兰诊了脉。
“如何?”姬老夫人问。
乔薇抽回手,将帕子还给了荣妈妈,道:“回祖母的话,是喜脉。”
姬老夫人的神色掠过了一丝复杂,原本都要处置她了,她却怀上了尚青的骨肉,这可如何是好?
虎毒不食子,姬尚青纵然也十分气愤荀氏的作为,但她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他难道真的可以坐视不理?
屋内,静谧如声,乔薇明显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别的世家在不在意子嗣乔薇不知道,但姬家是视若珍宝的,这一点,从姬老夫人对景云与望舒的态度就能够看出一二。
荀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爆出怀孕,无疑是得了一张免死金牌。
乔薇云淡风轻地牵了牵唇角:“恭喜父亲,我和婉姐姐又要有个弟弟妹妹了。”
姬尚青神色复杂。
荀兰眸光幽静。
明厅内的气氛出现了一瞬的诡异,要说多个手足,本该是件大喜事,奈何非一母同胞,生母又做出过那样的事情,就连姬婉都有些高兴不起来。
姬婉还想说什么,被林书彦扯了扯袖子,噤声了。
姬老夫人又气又无可奈何,说不气荀氏是假的,可说不在意她肚子里那块肉更是假的,姬老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对姬尚青道:“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行处置吧。”
姬尚青沉沉地点了点头。
从桐院出来,姬婉整个人都不好了,顿住步子,回头瞪了一眼寂静如水的桐院,只恨不得把那个人从院子里逮出来!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怀孕了?她不会是假怀孕吧?”姬婉嘀咕。
乔薇淡淡一笑:“从脉象上看确实是喜脉。”
姬婉蹙眉:“上次在皇宫,她还吃了蟹籽糕的,如果真的怀孕了,怎么能吃那种东西?不会滑胎吗?”
乔薇道:“蟹肉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堕胎药,它只是能增加滑胎的风险,并不一定能让人落胎的。”
姬婉咬牙:“她这胎来的可真是时候!”
可不是吗?太是时候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即将垮台的时候来。
但也只是强弩之末了,她做了什么,老夫人心知肚明,周妈妈被打了五十板子是怎么没被打死的?赶出府了又是谁替她疗伤的?荀兰出了事,周妈妈又是为何能够出现得如此及时?老夫人甚至没追问,周妈妈都不在府里了,是怎么知道桐院的一举一动的。
因为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姬老夫人不在意荀氏又作了什么妖,她只要荀氏肚子里的那块肉,一旦荀氏将孩子生下来,她便会将荀氏逐出家门。
当然,这只是姬老夫人目前的打算,人心善变,谁能保证怀胎十月期间,姬老夫人不会被荀氏的温柔善良所打动?
荀氏自打六岁便来了姬家,至今已逾二十载,姬老夫人看荀氏,虽比不上亲生的孩子,可到底是在她身边养大的,荀氏知道如何攻破老夫人与姬尚青的防线。
事到如今,连她都不得不承认,小后妈是个棘手的敌人。
乔薇笑笑:“来这边一年了,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对手,有意思。”
姬婉古怪地看向乔薇:“什么一年?你不是才嫁入我家一个月吗?”
乔薇点点头:“我是说与冥修认识一年。”
姬婉会意,看着乔薇清瘦的脸:“吃了不少苦吧,当初乔家也给过你不少罪少,我祖母不明真相,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姬婉一贯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忽然间变得温柔,倒叫她好生不习惯了。
就在乔薇想着怎么接话时,姬婉又淡淡地哼了一声:“但是能嫁给我弟弟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再多苦也值了,你就偷着乐吧!”
乔薇:果然这才是婉姐姐的正确打开方式。
乔薇又与姬婉说了会儿话,大致是宽慰姬婉,怀着身子的人就别再为这种小事操心了。
“姐夫。”姬婉去如厕后,乔薇叫住了林书彦。
林书彦很喜欢这个弟妹,黎氏虽也是他弟妹,但黎氏总挤对婉婉,小薇可爱了,和婉婉那么好。
“小薇。”林书彦微笑。
乔薇望了望姬婉离去的方向,对林书彦道:“我家里的事你也知道了,虽没有证据表明她前两次的滑胎与荀氏有关,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请姐夫以后不要再带大姐回桐院了。”
“我知道。”林书彦点点头。
乔薇辞别他,回往青莲居。
一路上,碧儿都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真是过分啊,她是不是故意的?怎么怀孕了不早说?非这个时候才说?她不会是假怀孕吧?我听说有一种药,吃了能让人变成喜脉!”
“嗯,百菇草。”乔薇道。
碧儿眼睛瞬间睁大了:“所以她是吃了这种草对不对?我就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怀孕的!夫人你怎么不戳穿她?!”
乔薇淡道:“这个我可说不准,她有一半的几率是真的怀上了,万一我说她是假的,把她气得流产什么的,我不就成姬家的罪人了?”
“是哦,对付一个恶人,把一个好人搭进去,的确挺不划算的。”碧儿顿悟,很快又嘀咕,“可是夫人你也不算什么好人嘛!”
乔薇的眼刀子嗖嗖嗖地飞了过来。
碧儿嘿嘿一笑,须臾,又皱起了每天:“可是夫人,咱们就这么放过桐院了吗?翠屏的伤,石榴的意外,可都是桐院干的。”
乔薇随手掐了片叶子:“谁说要放过她了?她以为留下了就很好么?我要是她,就在我公爹让她离开姬家时乖乖地离开,有我这个心腹大患在这儿,她就不怕我害了她的胎!”
碧儿打岔道:“夫人你别管她的胎了,你赶紧自己怀一个吧,等你再生个大胖小子,她肚子里那块肉又算得了什么?”
乔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一夜的缠绵,不禁有些脸红:“就一晚上能怀上吗?”
碧儿笑道:“当初怀景云和望舒不就是这么怀上的?”
主仆二人谈笑着回了青莲居。
假山后,周妈妈与荀兰走了出来。
荀兰目光幽静如一泓湖水。
微风吹起她衣袂,白裙蹁跹,她美如仙子。
……
午饭后,孩子们去午睡了,乔薇没有午睡的习惯,坐在偏厅看书,中途来了几个问诊的丫鬟,乔薇一一地看了,收拾东西,准备去院子走走时,一位不速之客上门了。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
周妈妈杵着拐杖,笑盈盈地给乔薇行了个礼。
乔薇含笑看向她:“什么风把周妈妈吹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碧儿打了帘子进来,对着那老东西翻了个白眼,把新切好的瓜果摆在桌上。
周妈妈看着桌上的瓜果,笑着道:“这是庄子里新送来的甜瓜吧?这一季很少有能种出甜瓜的,东府和北府都还没有呢。”
乔薇懒得与她闲话家常,吃了一片新鲜的甜瓜道:“是夫人有什么事找我吗?”
周妈妈客客气气地笑道:“不是夫人,是奴婢。”
乔薇眉梢一挑,笑了:“这可是奇了,周妈妈与我关系好像不大好吧?怎么会主动上门了?莫不是周妈妈忘了当初是怎么污蔑我的?”
“那日的事,是奴婢不对,奴婢猪油蒙了心,为了自己能脱身,竟将屎盆子扣在了少夫人的头上。奴婢罪该万死,请少夫人责罚!”她虔诚地说真,就要给乔薇退下。
乔薇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扶起她来,道:“行了,您老还是别跪了,万一跪出个闪失来,我家少夫人可担待不起!”
周妈妈用胳膊夹住拐杖,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不好!怎么情急之下,竟跑去冤枉了少夫人!我当时就是想着吧,老夫人与老爷都那么疼爱少夫人,连金钥匙都给了少夫人,少夫人背一背锅,想来也背得起……”
乔薇打断她的话:“行了,你就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实不相瞒,奴婢是来找少夫人治伤的。”
乔薇的目光在她不良于行的双腿上扫了一圈:“卢大夫给你治得挺好的啊。”
“好是好,就是没治干净!”
话音一落,周妈妈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咬紧了牙关。
乔薇呵呵一笑:“果真是卢大夫给你瞧的病呢。”
周妈妈嗫嚅了数下,讪讪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奴婢当时受了罚,恰巧卢大夫从门口路过,他认得奴婢,便将奴婢带回医馆疗伤了。”
好一个路过,你真当自己是福星转世呢,这样都能碰上相熟的大夫?
乔薇不欲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结,她知道结果就够了,过程怎样,其实并不重要。
周妈妈道:“卢大夫的医术还是比不得少夫人,卢大夫说奴婢这腿,以后都离不开拐杖了,奴婢不甘心,就想找少夫人瞧瞧!”
碧儿哼道:“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我家夫人凭什么给你瞧病?”
周妈妈难过道:“奴婢知错,奴婢以后都会重新做人的,再不会与少夫人作对了。”
乔薇指了指一旁的床铺:“躺下。”
碧儿不爽地瞪了周妈妈一眼,死老婆子,算你命大,碰上了我家夫人!换别人,你就哭吧!
碧儿扶着周妈妈躺到了诊疗的小床上,乔薇检查了她的腿:“没那么严重,记住三个月内别走路,自然就能康复了。”
“三、三个月不走路?那不行啊,我是做奴才的,我不干活儿,哪儿有饭吃是吧?”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我给你开了处方,用不用在你。”
周妈妈笑:“有没有什么药让我擦擦的?”
乔薇看了她一眼:“没有。”
周妈妈悻悻地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知道了,多谢少夫人。”
说罢,坐起身子,杵了拐杖就要离开。
乔薇叫住了她:“诊金,一两银子。”
周妈妈一愣:“不是不要钱吗?”
“给别人看不要钱,给你看,要钱。”
周妈妈黑了脸,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拍在了桌上!
碧儿冲着她背影做了个鬼脸。
待到周妈妈出了青莲居,碧儿拿起那银子,放进自己荷包,又从荷包里拿了另一个一两,放在了桌上:“可别弄脏了夫人的手!”
乔薇被这丫头较真的样子逗笑了:“我可是种过田的,挑水施肥什么没干过,会嫌银子脏?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她手脚的确不干净。”
手脚不干净的意思是……碧儿眨了眨眼:“她偷东西了?”
“偷倒是不至于,可塞嘛,就说不准了。”乔薇弯下腰,往周妈妈躺过的床板下瞧了瞧,果真看见个好东西,伸手将它拽了下来,是一个红色的荷包,荷包外有一层不知什么质地的黏胶,黏性很是强烈。
碧儿有些傻眼,刚刚是她扶着周妈妈躺到床上的,她怎么没看见周妈妈往床板下黏了个荷包啊?
乔薇掂了掂荷包:“瞧人家的手多块,学着点儿。”
碧儿咋舌,她又不去偷东西,手要那么快干嘛?
乔薇打开了荷包,一股浓郁的幽香扑鼻而来。
碧儿吸了吸鼻子:“什么呀?这么香?”
乔薇拿出里头的东西闻了闻:“麝香。”
“麝、麝香?”碧儿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用帕子包好,找了个麻袋胡乱地装上,“这东西闻多了,会怀不上孩子的!”
乔薇失笑:“没那么严重。”
麝香能散瘀,通络,辟秽,孕妇闻多了不好,但也不是沾一沾就滑胎或终身不孕了,它要真的这么神奇,就该拿它当一味正儿八经的堕胎药使了。
碧儿恶寒道:“周氏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放咱们屋,到底几个意思啊?她想害夫人怀不上孩子吗?她的心思怎么这么歹毒啊?夫人,咱们赶紧去禀报老夫人吧!周氏太过分了!不对不对,是荀氏太过分了!这么贵的东西,周氏买不起,铁定是荀氏的!”
“别着急啊。”乔薇把包袱拿了过来,取出麝香块儿闻了闻,“极品麝香,好得很,拿去给我爹,他又能高兴了。”
“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关心老爷的生意啊?”碧儿都快急死了。
“一个麝香块儿,这点本事?”乔薇挑了挑眉,把麝香收好,出了屋子。
碧儿追上来:“夫人,你要干嘛呀?”
乔薇没答话,而是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碧儿不明所以,纳闷地追了上来。
前院种了一丛山茶,山茶开得娇艳,芳香四溢。
乔薇在山茶前顿住了步子,目光盯着地上绿油油的青草地,用脚轻轻地压了压:“这些花花草草的都是谁在搭理?”
“花儿都是烟儿亲自打理的。”碧儿答道。
“洒扫呢?”
“吴妈妈。”
“把吴妈妈叫来。”
“是。”
碧儿将正在歇午的吴妈妈叫了过来。
吴妈妈行了一礼:“少夫人,您找奴婢?”
乔薇问道:“你今天给花松过土了?”
吴妈妈点头:“松过了。”
乔薇吩咐道:“铲子拿来。”
吴妈妈不明白少夫人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照办了,从工具房拿了个小铲子,用抹布将把手擦干净,递给乔薇:“少夫人,给。”
乔薇蹲下身,从蓬松的土壤里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个扎满银针的小人,小人的衣着打扮与荀兰十分相似,背后写了一串的生辰八字。
傻子都看出这是什么了,大梁朝明文禁止的厌胜之术。
吴妈妈当即就傻了:“这、这、这儿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碧儿也傻眼得不行,拿过小人儿的生辰八字一看,不是乔薇的,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小时候常听她娘说,用针扎小人儿,能把人活活扎死的,她们巷子就有个叫张阿婆的,最会扎小人儿,得罪她的人,都被她的小人儿扎死了,从此再无人敢惹她。
吴妈妈连冷汗都吓了出来:“少夫人,不是奴婢啊!奴婢不知情!奴婢没弄这种东西!”
“没说是你。”乔薇看了看手中的小人儿,“刚刚还有谁来过这边?”
“刚刚?”碧儿捕捉到了乔薇话里的含义,“夫人怀疑是有人刚刚才埋下的?那不就是周妈妈?!”
“她在我院子埋东西太惹眼,东西是她拿来的没错,但不是她亲手埋下的。”
这么说,碧儿就明白了,她就说呢,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一贯看她家夫人不顺眼,怎么可能上门找她家夫人看病?原来是存心要陷害她家夫人!
“麝香不够,又来一个小人儿!”
“麝香是烟雾弹,那边料到我们不会相信周妈妈是诚心来治病的,甩个麝香,让我们以为周妈妈的手段就是害我终身不孕,可事实上,这个才是她们的重头戏。”
碧儿张大了嘴:“好深的计谋啊!但是……但是夫人你怎么知道周妈妈还买通人留了后招?”
“我院子里一直就有桐院的眼线啊。”
“啊?有吗?”
乔薇点头,每次她与冥修一圆房,那边就来捣乱,时间掐得这么准,谁说不是有人给那边通风报信了?
乔薇看向吴妈妈:“可想起来了?想不起来,这个锅就得你自己背了。”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吴妈妈道:“刚刚周婆子蹲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我问她干嘛,她说她镯子不见了,在找镯子!我问要不要帮她一块儿找,她说不必,我便回屋睡觉了。”
“周婆子?”乔薇若有所思,“那个守门的妈妈?”
吴妈妈道:“是她!少夫人!要奴婢去把她叫来吗?”
乔薇淡道:“不用,这件事先不要声张。”
吴妈妈愣了一下,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乔薇顿了顿:“先放你几天假,不扣你月钱。”
“是!”吴妈妈笑着应下了。
下午,吴妈妈便收拾东西回了自个儿家。
碧儿问道:“为什么要放她的假?夫人是担心她会与周婆子通气吗?”
乔薇摇头:“不是,她心眼不坏,不会出卖我,我只怕她太实诚了,对着周婆子会露出马脚。”
碧儿恍然大悟:“可是,就算被发现了,老夫人他们又会相信吗?老夫人这么疼夫人,夫人做不做得出这种事,老夫人不知道吗?”
乔薇摸了摸小人儿肚子上的银针:“我连荀兰的罪证都搜集出来了,荀兰没有被逐出姬家,我恐怕是最恼火的那个,我会用厌胜之术害她滑胎,让她没了倚仗被逐出家门,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一切都如乔薇所料的那般,是日夜晚,荀兰便有些不大舒服,卢大夫入府,给开了个方子,姬老夫人在意自己未出世的孙儿,亲自上桐院探望,临走时,发现自己戴在头上的珠钗不见了。
那支珠钗是冥修送给老夫人的,一共五支,老夫人每日戴一支,从不落下,忽然间不见了,老夫人很是着急,便派了人在落梅院与桐院以及来的路上仔仔细细地找,奈何都没有找到。
周妈妈道,恐是哪个丫鬟手脚不干净,拿了又不敢交出来,随手扔在了哪处,还是每个院子都查一查的好。
这一查,自然查到了青莲居。
周妈妈再没了上午的谄媚,杵着拐杖,领着老夫人的丫鬟,直奔山茶花丛下,用拐杖在蓬松的土壤里捯了捯,都叫她捯出一个坑了,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不由地瞪了周婆子一眼,周婆子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明明是埋在那儿了。
周婆子又了指了指他处。
周妈妈又去梅树下捯,捯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捯到!
周妈妈气坏了!
最终据说是找到姬老夫人的珠钗了,就在她老人家裙子的褶皱里挂着。
姬冥修从皇宫归来,碧儿与几个丫鬟正在收拾一院子狼藉。
“怎么了?”他问。
碧儿哼道:“找东西呗!恨不得把青莲居掘地三尺!”
姬冥修进了屋,乔薇已经睡了,桌上燃着一盏油灯,油灯下,是一排五个颜色各异的小人儿,每个都做着荀氏的打扮,肚子上扎满了银针。
姬冥修坐下,翻了翻小人儿背后的生辰八字,看看手中的小人儿,又看看背对着他侧卧而眠的乔薇,神色淡了下来。
……
翌日,姬冥修没有回姬家,而是宿在了四合院。
乔薇屋子里的灯燃了一夜,早起时,眼睛都是肿的。
下人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从前少爷没大婚时,便不爱回姬家,理由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可自打有了少夫人,少爷每晚都会归家,除了前几日因公务之故,不能离开皇宫,但如今他能离开皇宫了,却又宿在四合院了,这说明什么,众人有些不敢想。
碧儿的眼圈都红了:“早知道……早知道奴婢就不劝夫人向少爷坦白了,哪里知道少爷问都不问一句,就认为是夫人对荀氏下了厌胜之术,少爷太过分了嘛!”
“无妨。”乔薇淡淡地放下勺子,“把景云和望舒送到姬婉那边,我不想他们看见这些。”
“嗯。”碧儿吸了吸鼻子,去婵儿屋,叫上婵儿,收拾了两个小包子的东西,让婵儿带着小包子去了国公府。
一连三日,姬冥修都宿在四合院。
乔薇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
下人们全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触了少夫人的霉头。
府里藏不住事儿,姬冥修冷落乔薇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姬老夫人与姬尚青的耳朵里。
姬尚青将姬冥修叫去了桐院:“你怎么回事?最近怎么又不回家了?把新婚妻子一个人留在府里,你觉着合适吗?”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对不起我娘的时候,可想过合适不合适?”
姬尚青被儿子噎得面红耳赤,气鼓鼓地瞪了儿子一眼:“你祖母有话和你说!”
姬冥修淡淡地站起身,去了落梅院。
刚跨进院子,与从里屋出来的荀兰碰了个正着。
荀兰顿住了步子,轻轻地看向他,他也看向了荀兰,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却谁也没有离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乔薇打了帘子出来,看到这一幕,睫羽微微一颤,无声地退回了屋子。
姬老夫人拉着乔薇的手,愧疚又心疼地说道:“冥修这孩子吧,性子是怪了些,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他娘去的早,和他爹又跟个仇人似的,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他习惯了,便也什么都不与人说了。我瞅着是不是朝廷那边形势有些严重,他心情不好,才想在四合院清净清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嗯。”乔薇低低地应着,谁都能感受到她的委屈。
这可是给自己添了两个宝贝重孙的救命恩人呐,自己如何舍得她这般委屈?
“老夫人,我能回娘家住几天吗?”乔薇低声问。
可怜的孩子,在婆家受了委屈,可不就想回娘家了吗?毕竟是自个儿的孙子冷落了人家,姬老夫人没法儿不答应,点头,让乔薇回去了。
乔薇退下后,姬老夫人将姬冥修叫到房中狠狠地数落了一顿:“该死的小子!到底怎么一回事?当初死活都要娶进门的人,这才多久,就不珍惜了?”
姬冥修道:“这是我自己的事,祖母别费心。”
姬老夫人花白的眉头一拧:“你嫌我管的多了是吧?”
“没有。”姬冥修神色冷淡。
姬老夫人气他,又拿他无法,骂了几句,让他退下了。
姬冥修出了落梅院,果真没回青莲居,而是直接前往二进门,这便是又要出府了。
路过花园时,姬冥修看见了荀兰。
荀兰静静地站在花丛中,什么都不做,便美得不可方物。
她轻轻地转过身来,鼓足勇气,唤了他名字:“冥修。”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步子一转,去了湖边的凉亭。
这一处亭子掩映在花树下,人烟罕至,凳子上铺满了落叶。
姬冥修淡淡地坐下。
荀兰跟上来,在他身侧坐下,递给他一个橘子:“刚摘的,吃吗?”
姬冥修犹豫了一会儿,拿过了橘子。
荀兰望着碧波万顷的湖面,微微地笑了笑:“多久没和你这么说话了。”
姬冥修依旧沉默,掰开了橘子,酸酸甜甜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荀兰笑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橘子,但你个子小,摘不到,都是我爬树给你摘。”
姬冥修掰橘子的手顿了顿。
荀兰垂眸,苦涩一笑:“你可还记得九岁那年,我们三个一起溜出府,结果被老夫人逮住了,罚抄了一夜的《论语》,我时常会想,要是时间,一直停在那时候……”
姬冥修吃了一片橘子。
“和以为的味道一样吗?”她笑着问,眸中有点点水光。
姬冥修淡淡地嗯了一声。
荀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橘子油,探出手,将他的手托了起来,她能感到他的手背微微地僵了一下,她用帕子细细地擦着,像擦着世间的珍宝:“冥修……”
“你还戴着?”姬冥修打断了她的话。
荀兰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发髻上的一朵粉色珠花,这朵珠花已经有些年头了,也不太符合她一家主母的身份,但她总戴着,被别的首饰遮了光芒,倒也并不打眼,她把摘下来,说道:“你送的,我当然会戴着。”
“都十几年了。”姬冥修道。
“是二十年又一个月。”荀兰说道。
姬冥修看了那朵已经褪色的珠花一眼,他一只手还被她握着,用另一手将珠花拿了过来。
荀兰握着他的手,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二十二年的守候,等到今日,才终于握住了他的手。
“冥修……”
她开口。
姬冥修将珠花戴回了她头上,抽回手,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
祸不单行,这边小俩口莫名其妙地闹了别扭,另一边,姬尚青的身体又不大好了,乔薇不在,姬老夫人便请来了卢大夫,卢大夫道是染了风寒,低热,虚弱无力。
卢大夫给开了方子,吃了两剂不见起色,姬老夫人差人去请乔峥。
乔峥却道自己的身子也有些不适,恐过了病气给亲家老爷,还是让老夫人另请高明。
姬老夫人明白乔峥是生气了,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人家活了大半辈子,妻子也过世了,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割肉似的把宝贝疙瘩送进了姬家,姬家却给她气受,换她是乔峥,她也气!
“哎呀,最近怎么就那么多事儿?这么不顺呐!”姬老夫人一筹莫展。
荣妈妈奉上一杯茶:“您可要去寺里上柱香?”
姬老夫人一想,确实有段日子没去庙里上香了,最近又这么多事儿,是该去拜拜的好。
午饭后,姬老夫人便坐上马车去了普陀寺。
姬老夫人是普陀寺最大的香客,僧人全都认识她,皆客气地与她打了招呼,她也都十分虔诚地回了礼,随后,她去了观音殿,按照惯例,抽了一支签。
她把签文拿给了高僧:“大师,请你帮我看看,我这支签是何意?”
高僧接过她的签文,仔细地瞧了瞧,说道:“‘一重山水一重山,谁知此去路又难,任他改求终不过,是非终久未得安’,施主,这是一支下下签呐。”
“下、下签?”姬老夫人愣住了。
“请问施主是问什么?”高僧道。
姬老夫人苍白着脸道:“我想问问我儿子的病情,以及我孙儿的家室。”
高僧道:“都是家宅之事,施主家宅不宁,乃祸起有因呐。”
“大师,此话怎讲?”姬老夫人问。
高僧看向姬老夫人:“我看施主的面相,命中当有此劫,施主家中,可有身世坎坷之女子?”
身世坎坷?姬老夫人想了想:“我孙媳,五岁丧父丧母,十五身败名裂,被逐出家门,在外漂泊六年之久,不知大师说的是可是她?”
高僧摸了摸白胡子:“若是她,那施主可要当心了,此人乃天煞孤星之命,可致家宅不宁,施主若想一切顺遂,还得将天煞孤星迁出家宅才好啊。”
姬老夫人的心里毛了毛:“万、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高僧从抽屉抽拿出一个鸽子蛋般大小的白珠子:“这是我寺的辟邪珠,若是命中带煞之人触碰此珠,此珠便能有所反应,施主不妨将此珠带回家中,一测究竟。”
姬老夫人将珠子带回了府中,叫来所有人,一观普陀寺的辟邪珠,她当然不会说它是用来测量天煞孤星的,只道能辟邪。
她将乔薇也接了回来。
姬霜、李氏都拿了辟邪珠,辟邪珠没有反应,她们又不是天煞孤星,自是没反应了,姬老夫人并不感到奇怪,然而当轮到乔薇时,辟邪珠也依旧没有反应,姬老夫人纳闷了,莫非不是小薇?
不是也好,不是也好啊!
“老夫人,夫人来给您请安了。”门外,冬梅禀报说。
姬老夫人点头:“让她进来吧。”
荀兰步伐优雅地进了屋,一眼看见老夫人身旁的乔薇,眸光微微地动了动。
乔薇莞尔一笑:“夫人来了?来得正好,寺里的高僧给了祖母一颗辟邪珠,祖母正给我们观赏呢,夫人要看看吗?”
“什么珠子,我瞧瞧。”荀兰伸出手,接过了乔薇递来的珠子。
就在这时,珠子的颜色忽然变深了。
“哦?”姬霜一愣,“它还会变色的?”
姬老夫人的面色微微一变,荀氏六岁丧父,生母改嫁,多少年寄人篱下,历经三段姻缘,才终于嫁入姬家,她的身世……也是异常坎坷啊!
莫非、莫非她才是那个克了她儿子孙子的天煞孤星?
“母亲,您怎么了?”荀兰不解地看向老夫人,“您脸色好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姬老夫人没有听清她说什么,脑海里一阵翻滚,自打她来了姬家,没几年,公主去了,又没几年,冥修与他爹父子反目了,最近,尚青的身子又不大好了……
是她!
她是天煞孤星!
姬老夫人猛地倒退了一步,撞到炕上,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巨大的动静,惊得所有人都朝老夫人看了过来。
荀兰担忧地上前:“母亲,您怎么了?”
姬老夫人抬起手:“你别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李氏姬霜不清楚荀兰的事,只知老夫人最近貌似待荀兰不比寻常了,只是,虽有别于往日,却也没有相差太多,今儿是怎么了?当众给荀氏难堪。
姬老夫人惶恐道:“高僧说姬家家宅不宁,全赖出了个天煞孤星,原来是你!”
荀兰看看珠子,又看看老夫人,睫羽一颤,放下了珠子。
乔薇将珠子拿在手里,摩挲了一圈,那珠子的颜色又变浅了。
随后,姬霜与李氏也拿了珠子,珠子都没有丝毫变化。
只有荀氏。
姬霜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我明白了,这是辟邪珠,有煞气的人靠近它,它会有反应。我就说我每次见了你回去都会肚子疼!原来是你带煞呀!”
肚子痛当然是假的了,但能落井下石就够了。
李氏不敢吭声。
姬老夫人像见鬼似的看着荀兰:“快!快去把冥修叫回来!”
姬冥修正在皇宫议事,听闻是老夫人急召,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与此同时,二老爷姬盛与秦冰宇也得了消息,纷纷从各自的屋里赶来。
落梅院,一瞬间变得热闹非常。
姬冥修进屋,看着炕上面色发白的老夫人:“祖母,出了什么事?”
姬老夫人惊恐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姬霜添油加醋地把辟邪珠的事说了一遍。
姬冥修听完,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祖母你不要信那和尚说的,姬家没有天煞孤星。”
姬老夫人道:“没有你父亲是怎么莫名其妙地病倒了,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好?”
姬冥修顿了顿:“父亲……许是方子不对吧,回头我让姬无双来给父亲治治。”
姬老夫人不信:“那你和小薇呢?你俩从前好好儿的,最近也不大好了!”
姬冥修看了乔薇一眼,乔薇冷哼着撇过脸去。
荀兰站在人群中,眸光幽静。
姬冥修安抚道:“我这就让姬无双来给父亲治病,您别担心了,这颗劳什子辟邪珠,也赶紧扔了。”
乔薇冷冷地翻了个白眼。
姬老夫人担忧道:“你父亲要是治不好,我告诉你,那就还是得信这珠子!”
姬冥修即刻让人去了四合院,将姬无双叫了过来。
众人一起前往桐院,将姬尚青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姬无双先是看了卢大夫的方子,确实是治疗风寒的药物,十分对症,但姬尚青并不是风寒呐!
“不是风寒?”姬老夫人愣住了。
姬无双再三把脉,看了姬尚青的手指、瞳孔与牙齿,笃定道:“脉象是风寒的脉象,寻常大夫都会以风寒诊之,但若是细细查看他的手指,会发现他其实是中毒了。”
姬老夫人狠狠一怔:“什么?中毒?”
姬无双点头:“一种慢性毒药,叫玉兰散,中毒的人会出现风寒一类的征兆,一般就当风寒治了,七天后,风寒加重,全身红疹,又像是天花,那时又可能被当成天花治,再过七日,红疹消失,心肺开始衰竭,那时全身都会出现发黑发紫的征兆,那倒是能看出是中毒了,可惜已经救不回来了。”
一句救不回来了,将姬老夫人吓得浑身都瘫软了:“我……我儿子还有救吗?”
姬无双道:“目前是第一阶段,还有救,我先去准备药材,回头还要给姬老爷扎上几针。”说着,他忽然看向了一旁的乔薇,“你不是懂医术吗?你没看出来你公爹是中毒了?”
乔薇低下头。
姬老夫人道:“你别怪她,她走的时候尚青都还好好儿的,是她走了之后尚青才生的病……中的毒,这几日她都不在府里,也是今日才回。”
乔薇一脸愧疚:“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回娘家了。”
“还不是这小子把你气回去的?”姬老夫人越想越来火,她中途去请过乔峥一次,以乔峥的医术,想来也能发现姬尚青的毒症,奈何自己孙子不争气,给人家闺女小鞋穿,活该人家不上门给治病吧!但姬老夫人最气的还是给姬尚青下毒的人!
“冥修你去查,我倒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你父亲下毒!”
姬冥修道:“祖母,府里人这么多,一下子可能查不到,您先别着急。”
姬老夫人揉着心口道:“我怎么能不急?有人要害死你父亲啊!”
姬无双的目光落在了乔薇手中的那颗辟邪珠上:“这不是辟邪珠么?用它就可以了,碰过毒药的人,再碰它,它会有所反应。”
他云淡风轻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姬老夫人目瞪口呆:“你刚刚说……它有反应,是因为碰它的人……有毒?不是命中带煞?”
姬无双笑了:“命中带煞纯属无稽之谈,它是辟邪珠,也叫辟毒珠,我与毒物打交道多年,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你确定是辟毒的?”姬冥修沉声问。
姬无双点头:“我确定。”
如此说来,荀兰的手中是沾染了毒物了。
姬霜一把扣住了荀兰的手:“是不是你毒害我大哥?”
荀兰镇定道:“我没有,不信你去搜,看我房中可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搜就搜!”姬霜亲自带人去荀兰的屋子搜了,“那个姓周的屋子,也别给我放过!”
周妈妈委屈道:“老夫人,您冤枉夫人了呀,夫人是老爷的妻子,她怎么会给老爷下毒呢?”
乔薇笑了笑:“曾经是不会,可现在,老爷都要把她逐出家门了,谁能保证她不心存怨念?”
周妈妈指着乔薇道:“我想起来了!是你把珠子给夫人的!夫人进屋的时候,珠子就在你手里!定是你在珠子上动了什么手脚,才叫那珠子有了反应!”
乔薇淡淡一笑:“那好啊,你来搜啊,看我身上是不是藏了毒药,当场给你家夫人下的毒!”
周妈妈还真去搜了。
乔薇淡道:“等等,万一你栽赃我,趁着搜身的时候,往我身上转移毒药怎么办?”
“我来吧。”荣妈妈道。
荣妈妈领着乔薇去了屏风后,一刻钟后,双双出来。
荣妈妈摇头:“没有东西。”
姬霜也带着人回来了,荀兰的屋子与周氏的屋子都干净得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莫非给姬尚青下毒的另有其人?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姬冥修忽然看向了荀兰的发髻:“那是什么?”
荀兰抚上了发髻:“珠花,怎么了?”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拿下来看看。”
荀兰将珠花拿了下来,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面无表情道:“荣妈妈,你检查一下那朵珠花。”
“是。”荣妈妈从荀兰的手中夺过了珠花,掰开一看,一堆黑色的粉末掉了出来。
荣妈妈吓得赶紧跳开,姬无双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一闻:“就是玉兰散。”
姬尚青是老夫人的逆鳞,谁动姬尚青,谁就是在和她拼命!姬老夫人暴怒,抄起一个杯子朝荀兰砸了过去!
杯子砸中了荀兰的额头,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鲜血汩汩地流了下来,流进了她眼里,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她受伤地看向姬冥修。
如果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算计到她,这个人,就是姬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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