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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眼眸微垂:“春明此刻……”她不知道这些,所以给了她一条生路。一个已经失去了血脉传承的孩子,不会再给长安带来威胁。可,她不知道春明跟长安还有过杀身之仇。
纳兰蓝打断了太上皇要把春明的去向说出口的话:“孙女也认为,春明此刻的结局恰如其分。其实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缺爱的女孩子罢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吧。云帅的性命只到今夜子时,皇祖母请及时怜取眼前人。”
太上皇霍然抬头看向纳兰蓝。纳兰蓝坦然地任她打量:“以上都是告知祖母而已,孙女今晚漏夜求见,只为求皇祖母一道恩旨。”
从进入太上皇寝殿到抱着太上皇旨意离开,纳兰蓝用时不到一刻钟。夜寒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只觉这三天所有发生的大事给他的冲击,都比不上刚刚太女殿下所求的那一道恩旨。
“为什么?”行到无人处,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纳兰蓝停步,侧转身看向他,容色平静:“不好吗?”
夜寒说不上心里是屈辱多些还是失落多些:“我们不需要!”
“那是我能给你们的前提下。”纳兰蓝平静地向前,“可我给不了你们。爱给不了,人也给不了。所以,这样最好。”
夜寒冰石一般站在原地,太多的不解和莫名的不甘,合着屈辱一起憋在心头,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纳兰蓝慢慢地在前面走:“走吧,别愣着了。我身边缺人,刚刚想起来两个人如果没死的话可能合适帮忙干活,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
与此同时,长夜未尽,后日即将大婚进宫的希音、泊牵和霍飞一起在花辞府上饮酒。花辞亲自斟酒给三人:“以后嫁给殿下,大家就是一家人,这一杯酒在下敬各位,以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见谅,从此一笑泯恩仇。”
花辞敬完酒举杯就要喝,却被霍飞抬手按住,皱眉道:“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请我喝酒。这酒喝了半夜了,到这会儿你总算是露了真章。有话直说,到底什么事?”
这里面只有霍飞和花辞最相熟,希音和泊牵虽然早有疑问却不便开口。如今见霍飞开了口,自然也都按下酒杯不饮,静听花辞的答案。
花辞笑道:“哪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今儿开心,想着今后咱们几个都是一家人了,相处得更融洽岂不是更好些?可惜玉琳琅太忙来不了,夜寒贴身护卫着殿下也不来,要不然就更和乐了。”
霍飞打量花辞:“越发古怪!你素来不是能想到这些人情往来的人。”
花辞已经喝热了的脸多了几分红,环视了三人一眼,不好意思地坦言:“在下……在下喜欢殿下至极。”
三人顿时面色各异。希音和泊牵都知道纳兰蓝另外的身份,独独霍飞刚从边关赶回来,还什么都不知道,闻言顿时愕然:“真公主刚刚露面,你就喜欢到如此地步了?之前你不是刚刚因为桃九的事对假公主死了心,连六郎将都不肯做了?”
花辞愣了一下才道:“桃九就是太女殿下啊!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霍飞懵了!
希音、泊牵和花辞面面相觑,怎么,谁都没跟这个苦逼货讲吗?
希音怜悯地看一眼回不过神来的霍大将军,他好歹还承过殿下的恩情,算是一段善缘。可这位,可是两次抓过殿下,两次要屠了殿下的鬼城,几乎生生把殿下逼死!
泊牵清咳一声,转移话题:“以后都是一家人,大家喝酒!”
花辞忽然又结结巴巴地把几人拦下:“那个……我想跟大家商量一下,有件事想请几位帮帮忙……”
希音赶忙也帮着缓和气氛:“以后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有事但讲无妨。”
花辞脸色一红再红,最终还是豁了出去:“大婚那天,我想侍寝!”
三个人全都愣了!
历来太女大婚都是同时娶六个人,以示六郎将不分高低上下,一视同仁。但洞房,显然不可能六个都上。那么太女到底第一个选谁,也是各凭本事。能拥有殿下的初夜,说不定以后就宠上了,自然是一份一生的殊荣。
难怪国师大人不来!原来是算到了花辞的心思,不想应了这份容让。那就是要争的了。
场面一时尴尬。花辞紧张地看着三人:“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觉得你们跟九儿还太陌生,她是第一次,难免会不舒服……”
希音和泊牵的脸顿时就黑了,什么意思,他们都不能伺候得殿下舒服,就他能让殿下舒服?
花辞一看二人脸色不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真的是在乎阿九,洞房之夜……我想跟她在一起!”
那个之前抢走了她真正初夜的不算,他现在比那个人强,他会成为她真正的夫郎!他想做她夫郎里面的第一个!
“我放弃。”霍飞毫不犹豫地应声,黑沉着脸色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自己未来的妻主竟然是鬼城桃九!他的运气还能不能更背?
就算他不放弃,她会选上自己吗?就算她选上自己了,他能心无芥蒂地伺候好她吗?
花辞惊喜地连连干了三杯感谢好友,然后水盈盈的眼睛看向另两位。
泊牵和希音都不吭声。
希音自认除了忠心耿耿,自己也是一个不亏待自己的人。今后的一辈子他都要和殿下相伴,那么他为什么不让她多喜欢自己一点?老实说,除了好友夜寒,他不打算有机会的时候主动让给别人。
泊牵的心情则有点复杂。他是个照顾大局、无私无我的人,但当要让出的是那个在野猪背上英姿飒爽地救他于乱兵之中的少年,他不知怎么的,硬是张不开那个口说一声答应。
“圣旨到!花府少主花辞接旨!”
宫中内侍恰恰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打破了尴尬僵持的气氛。
“恰好几位公子都在,还请一并接旨。”翻墙而入的两位密旨宫侍并不多说废话,面南背北站定,手捧四份黄色卷轴,待四人惊疑不定地跪下领旨,便分别把四份圣旨放在了四人手上:“此为密旨,六位郎将大人各有一份。上面交代,不可宣示。还请几位公子各自隐秘观看。”
两位宫侍转身离开了,四人起身,彼此对视一眼,各自走到一个角落把密旨打开。
……
曌都僻静处,玉琳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名密旨宫侍:“难为你们了,我在这里你们也能找着。”
密旨宫侍:“还请长老恕罪。殿主有令,属下不得不从。”
玉琳琅冷笑:“我记得幻殿之事殿主已经交代给我打理了,我怎么不知道幻卫之中多了你们两个?”
密旨宫侍:“属下们本是当年云帅身边的异能暗卫。今日云帅将属下等交给了殿主,殿主做主,全部充入幻殿,由长老您统帅。”
玉琳琅气笑了。这倒是好,他手下没人,她直接收了一帮人给他,来报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行了,既然找到了,把旨意拿来吧。”
圣旨拿在手里打开一扫,玉琳琅嘭地一声把圣旨砸在了地上,中间扫翻了矮几,一片狼藉!
“允许六郎将纳妾?她还真是半点也不把曌国的传承放在心上!”
……
此刻的纳兰蓝,站在主人已经离去的长春宫里,面前是两个神色颓败的俊秀男儿。
禁军校尉金明,翰林院大学时林子墨,原来的长安公主夫郎人选,一文一武,原本万里挑一的姿容此刻如残花败柳,憔悴不堪。
“春明怕坏了自己的气运,顾忌你们有可能是她的六夫郎之一,与你们大婚之前并不会真的动你们吧?看你们如今这模样,孤猜错了?”
这是要拿出淡定若素的王者气势来的时候,孤这个词第一次拿出来用,纳兰蓝觉得有些口生。
底下跪着的两人霍然抬头:“下官并不曾破身!”
纳兰蓝就不明白了:“那你们这么一副要死不活、被人虐了千百遍的样子,是何故?”
两人羞愤地对视一眼:“但求一死!”再不多言。
纳兰蓝不耐烦了。她两晚上没睡了,没精神慢慢耗。
抬手搭上两人的肩膀,两人这段时间的经历闪过纳兰蓝的脑海。
的确没有真的被睡过,但现场观摩、肢体侮辱、摆姿势什么的,总之各种羞辱摧残!
那些不堪的场景纳兰蓝快速掠过,着重感受了下两人前后的心念意志,暗自点了点头。宁肯受辱也不屈从于春明公主的淫威,因为担心自己会不会是天定的六郎将之一,痛不欲生也不随便求死,心性都不错!
“何必求死?即使如今六郎将已定,你们的才华也都还在,可以回去照样建功立业。”纳兰蓝不认为不可以。
两人惨笑:“世人皆知我二人被春明公主掳回多日。纵然自知清白,又有何用?声名肮脏之人,活在世上平白带累了殿下的名声。求殿下赐臣等一死!”
纳兰蓝有些不懂:“春明做的事,与孤的名声何干?”
两人愣了愣,觉得这位新殿下有些奇怪:“天下皆知臣等二人曾是殿下夫郎的人选,春明公主也是因此才掳掠、淫辱我二人。我二人不死,难道活着让人指指点点,带累殿下的名声吗?”
纳兰蓝不耻下问:“你们受辱,带累孤什么名声?”
两人比她还不明白了:“臣等……臣等因名属殿下夫郎候选人而受辱,自然……自然也算是殿下名下的男人啊!”
纳兰蓝默了。
皇室的高级道德伦常,她一个鬼城出来的野蛮人果然不懂!不过算了,反正她的目的也是用这两个人干活。
“行了,你们也别寻死了,以后就跟在孤身边吧。进了宫之后委屈些,做孤的后勤秘书……呃,贴身宫侍。”女尊国的后宫防备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放眼望去都是仰她鼻息的男人,也是见鬼了!
折腾了一晚上,回到安园天已经快亮了,纳兰蓝带着夜寒、金明和林子墨走进主院,宫人内侍已经在院子里跪了一晚,之前洗浴间里伺候的那些更是跪在最前面,见到纳兰蓝回来,抖得面无人色。
纳兰蓝揉揉额角:“夜寒去请我大哥,帮我把这院子里的事处理一下。对了,让他把程成和阮轻云也带来,跟金明和林子墨交待一下我的习惯和要求,手把手地教两天。我去睡一觉,睡不到十二个时辰不许叫醒我。”
十二个时辰就是一天,纳兰蓝醒来时已经是大婚当日,一队宫人屏息凝神等着伺候她起床洗漱。
守在床前的桃清河不等她发脾气,亲手扶她起来,塞她手里一碗热粥:“今日是你大婚,这些人只今日如此伺候,以后会精简许多。”
程成如今已经当上了大内侍卫,以后熟悉熟悉、历练出来,可以给个侍卫统领,保护阿九的安全。
其实桃清河真心觉得论服侍阿九,其实阮轻云是最适合接过来伺候阿九的人,但是轻云得了阿九的恩典与妹妹两情相悦,不适合再入宫侍奉,也就只有他这两日辛苦些,抓紧把林子墨和金明训练出来了。
反正以林子墨和金明之前的经历,已经不可能再嫁人,也只有尽心尽力地伺候阿九才是唯一的活路。他们此刻的身份,也就跟男尊国那些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一样,桃清河倒也不担心。
纳兰蓝懵懵懂懂地喝着粥,桃清河轻声细语地给她交代:“金明和林子墨本就是天下群英中选出的人,资质极佳,轻云再用个一天也就教出来了,后面就是熟悉,等你大婚之后第二日应该就能用了。今日你什么都不用管,照着仪官的提示完成仪典就可。我会在这里给你盯着,出不了大错。”
纳兰蓝哦了一声,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失落。她虽然不看重这次大婚,自己知道只是在还上一辈子欠下他们的名分和践诺这一辈子答应母亲的责任而已,但真到了这样的日子,她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她终于要结婚了,可新郎本该是她家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