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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辞惊讶地扭头看她。
纳兰蓝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震惊的眼睛:“你身上有些特别的血脉,我得跟在你身边,才能拥有内力。离开你太远,我会变得内力尽失,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她镇静地看着已经完全石化的花辞,一字一句吐得清清楚楚:“所以花辞,其实我现在是在利用你。”
花辞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纳兰蓝也就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或许激愤、或许暴怒的反应。后来,她便看到他平静地走了过来,掀开大氅的一边,毫不犹豫地躺进来,将她搂进怀里,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那么这样呢?会更好些吗?”
纳兰蓝愣愣地反应不过来:“你这是……”这算是什么反应?完全不在她的预计之内!
花辞的声音在她耳边,听起来平平稳稳:“什么也没有。我是医生,我在尽力治疗你。根据你的说法,距离更近些应该会对你的内力有利?我试试。”
纳兰蓝原本想要推开他的动作和语言顿时推不出去也说不出来了。
花辞明明察觉了她原本想要推拒又停下的动作,却恍若不知,平静的声音继续安静在耳边传来:“我辅助你运功,你现在静下心来,尽力调息。”
纳兰蓝顿时就觉得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再矫情未免可笑。静下心来真的专心调息,纳兰蓝惊讶地发现精神力真的有变化了!
花辞将自己的脸藏在她的发顶之上,努力平抑住自己的心跳,不让她发现自己此刻难以言说的心情。
原谅他假公济私!他喜欢她说不能离开他,那让他突然如此地想抱她、靠近她……
一夜调息之后,纳兰蓝的精神力真的恢复了很多,而且,不会因为花辞离开就完全一点儿都没有了。
花辞牵来纳兰蓝的那匹儿马,依旧是一脸正经:“为了让你尽早恢复内力,以后的路我们共骑。”
纳兰蓝想了想,点头同意:“虽然理论上一匹马载了两个人的话速度会慢些,但是我可以用功力支持到马匹,共骑反而节省了中间人和马休息的时间,所以实际上不会慢。”
花辞唇角轻勾,什么话也不说。
一路共骑,夜间也是共同调息,连日来,纳兰蓝欣喜于自己的精神力真的有缓慢恢复的趋势,直夸花辞真是神医,却没有发现在她看不见的身后,花辞一双眼眸中日渐深浓的眷恋。
毕竟自从魂魄真正融合之后,她就在玉琳琅和花辞身上试过了,她无法探知他们的思想。
玉琳琅毫无疑问是她的第六个命定夫郎了。
六夫郎,他们是她生命中特殊的存在。他们忠于国家和她,同时也拥有不被她轻贱的神格。
这天,鹰隼传信,太上皇在朝堂上再次昏厥,病重之后卧病在床,春明公主、长安公主双双床前侍疾。
纳兰蓝自从那晚接到鹰隼传信之后日夜兼程从鬼城往回赶,终于在太上皇病体不支之前赶回了曌都。
按照前世的轨迹,太上皇一旦病逝,长安公主会被春明杀死在葬礼后的封墓仪式中。这一次,纳兰蓝不能让这件事重演。
不能让郑黯钧的女儿无辜替她死一回,更不能让春明如愿夺权,让曌国落在她的手上。
精神力已经恢复少许,对付小状况没有问题,纳兰蓝坚持让花辞先回去,晚上自己独自走进了鬼城在曌都的消息点——胭脂楼。
胭脂楼里送出了一条特别的消息,说春明公主往胭脂楼里送了一个长安公主宫里出来的罪囚男子,据私传容颜绝色、世间罕有,且手脚筋脉都被割断了。
长安宫的人,却被春明送进青楼,这本就很不寻常。更何况还刚好是送去了鬼城手下的胭脂楼。
纳兰蓝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放不下这条消息,待到夜里三更,化身桃九拎了一壶好酒夜来香,去找鸨公二宝。
夜里正是做生意的时候,二宝果然三更才从前院里趾高气昂地回来,跨过外间进了内室,看到纳兰蓝吃了一惊,回过神来认出是谁,冲上来直接惊吓地扑跪在地:“九爷!奴才拜见九爷!”
纳兰蓝一脚把他踢起来,毫不客气地过去桌旁提起茶壶:“少跟老子闹鬼!瞧你那小样儿,做下亏心事了?”
二宝回过神,苦哈哈地跟过来忙着抢过纳兰蓝手里的茶壶重新去泡新茶:“哪能啊!奴才就是长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哪!奴才就是骤然间见到九爷,吓的!九爷,这茶凉了,奴才给您重新泡壶好的。奴才这儿还有好酒,也给九爷温一温请爷赏脸品一品。”
纳兰蓝随他去,但看着他殷勤小意的模样依旧笑叹:“你说你在鬼城熏陶了这些年,怎么就依旧熏陶成了这副奴颜婢膝伺候人的模样呢?”
二宝一边利落地忙乎着,一边谄笑着,眼睛里却全是老实:“爷说笑了,二宝是曌国土生土长的男人,曌国男人骨子里就是要伺候女人的。二宝如今回了曌国,又是干这伺候女贵人的行当,可不就是要为奴为婢么。九爷觉得二宝委屈,二宝却甘之如饴呢!”
纳兰蓝笑着摇头,不再多说。曌国千百年来根深蒂固女尊男卑,只青琼帝在位时男子还颇得尊重,如今朝中正乱着,听说风气在春明公主带动下一反前朝,男子再度沦为玩物。
片刻后,纳兰蓝舒服地歪在榻上,饮着温好的美酒,这才问起:“听说你收了一个宫里出来的?”
二宝立刻便明白主子这是专门来问消息的:“九爷明鉴,正是呢!此事咱们胭脂楼里除了经手的区区两三个人,再无人知晓的。九爷,您今儿可是赶上稀罕事儿了!”
知道主子感兴趣,二宝越发地当个趣事儿给纳兰蓝讲:“说起这人的来历,其实连奴才也不知道,只听那亲自押送的侍卫暗示,竟是个没眼色连当朝春明公主都触怒了的!如此烫手的,奴才其实不敢接,但春明公主着意让人把他送来青楼折辱,奴才也不敢拒。”
纳兰蓝心中一动,赏了二宝同饮。二宝千恩万谢地喝了杯酒,抹抹嘴继续说得舌绽莲花:“人是个绝色的,看得人心惊,而且还是个雏儿,最是能让贵妇人们起心动意的诱人货色。小的怕招惹什么祸事连累了这处暗桩,便动用了消息网去查。就刚刚,还真收到了消息,原来这事儿在宫里也不是十分隐秘的!”
胭脂楼为了打开消息门路,经营独特,荤素不忌,又有明婉动用大量财力支撑,两年来已经是曌都青楼中的翘楚。纳兰蓝饮一口酒,示意二宝继续。
二宝咂咂嘴唏嘘道:“就刚刚,小的收到消息才知道,来的这名死囚,竟是不久前长安公主夫郎大选时,十位宫选夫郎之一,先皇的宠臣,音律色艺冠绝天下,名唤希音的那位大人!”
竟是希音?
纳兰蓝一怔,莫名便想起,上一世初见少年希音时,他含笑跪地青涩却绝色的模样,水汪汪的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嵌在桃花般的面颊上,青嫩的年纪,如水底氤氲的柔光。
他的歌声仿若天籁,他的舞姿刚柔合度,陪伴她度过的那些寂寥时光。
不由得又想起这一世……
曾听君息烨提过,君息烨第一次见到希音时,希音男扮女装,容颜绝色,唱了一首沧浪歌。君息烨却把他打成了重伤抛在荒野。
后来女皇命希音去燕国配合君息烨,纳兰蓝身为蓝殊,第一回见面便被他撞见自己正在和君息烨亲热。
后来,君息烨又托了希音,一路护送她去往曌国。
纳兰蓝还记得送自己去曌国的那一路,希音很聪明识趣,也的的确确是个容色相当绝妙的婉妙佳人。
前前后后,君息烨曾那样待希音,纳兰蓝却从没有从希音身上见到对君息烨的任何不满和不敬。
只因为那时候,曌皇认错了人,把君息烨认成了纳兰蓝。曌皇要他以后就伺候他了。
希音对皇室的这份忠心,比明婉对自己的忠心,分毫不差。
可是如今这样的一个人,容颜绝色、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竟然会凄惨至此,断了手脚筋脉,送至青楼?
二宝不知纳兰蓝所想,只当个故事娓娓讲来:“据说,这位希音大人原本是宫选中呼声极高的一位,却不知为何,竟被查出私藏着燕国那位狠辣毒王君息烨的一枚玉佩。然那时君息烨已然在先皇离世当天消失无踪,逃回了燕国。审讯之下,希音招认,竟是钦慕君息烨已久!”
纳兰蓝噗地一口酒喷出,喷了二宝一脸!
希音钦慕君息烨……这是什么人编出的狗血戏词?
这段离谱的戏词,天下人都骗得,但偏偏骗不得纳兰蓝!希音怎么可能去钦慕君息烨!
二宝谄媚地擦着脸上的酒水一边笑:“爷也被逗乐了是不?就说嘛,长安公主的备选夫郎,竟是个恋慕他国男子的断背英雄,此事已经是曌都宫中的笑谈!要不是长安公主那边的势力拼命压着,还不传得人尽皆知?但即使是这样,为了希音大人的不检点,长安公主那边的名声也已经是损了。”
“这关春明什么事?长安的夫郎不检点,自有长安来管,怎么是春明那边的人抓了人送来?”
“九爷您有所不知,如今宫里两位公主的势力斗得你死我活,偏偏得了皇上遗旨监政的国师大人又不知所踪。太上皇重病弹压不住,双方实力现在已经是水火不容!安平伯怒斥此事是春明公主的陷害,专为打压长安公主。春明公主不但不辩解,反而强行让人从牢里提出了希音大人,当着满朝文武问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纳兰蓝眼睛微微一眯,脑海中忽然掠过前一世临死前,春明那得意怨毒的模样。长安拥有的一切,她都认为原本该是她的!那么这次残害希音,她是为什么?
二宝啧啧笑叹道:“人人都以为希音大人有此机会,必当廷辩白。谁知他却只是一脸苍白地笑着,清清楚楚地告诉所有人说,他确实想要伺候鬼城城君。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春明公主怒笑,走下御座来到希音大人面前说,她能治希音大人断背之疾,只要希音大人肯悉心伺候,愿纳他为妃。”
果然!纳兰蓝冷笑一声,仰头又喝了一碗酒。
二宝殷勤地给她又满上:“然而希音大人竟是拒了,说此生除了玉王,谁都不伺候!这不,本来就犯下了藐视皇室的重罪,从此后整个曌国谁还会保他?原本如此情形,千刀万剐都是轻的,爷猜为何最终只是被断了手脚筋脉送入青楼,这样小惩?”
断了手脚筋脉送入青楼,这还叫“小惩”?不愧是从她家鬼城出来的!
二宝自然不敢真让主子猜,立刻便自问自答了:“为什么如此小惩呢?因为春明公主恨毒了他当廷落了她的面子,送来之前,给他喂了生不如死的毒!”
纳兰蓝有点儿发呆,并不细究到底是什么生不如死的毒,只纠结于一点想不通:希音何苦如此?是什么原因,让一个那样忠诚于皇室的天资玉人,当众承认如此自毁的一盆污水?
就因为皇上让他伺候君息烨?就愚忠到这个地步!
酒水已喝到壶底,纳兰蓝站起身,淡淡地吩咐:“找一个合适的人,把他替出来!”
当夜,消息传回宫中,送入胭脂楼的绝色死囚在春明派来看守的人和胭脂楼看守的人共同的眼皮底下,挨不住连日奔波,毒气突然发作。随行的毒医救助不当,人虽奄奄一息地活着,容貌却是毁在了一脸溃烂的红肿上。
春明下令毒医,死也要吊住他的性命,立刻把人送回死囚牢,但要放进女牢,再给所有女囚灌下催发的药物,让他死在女囚们无休无止的凌辱之中。
让他宁可断背,不肯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