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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莺心下一惊,白芷还一心等着赵家上门求亲,没想这事竟就此作罢了。如若白芷知晓实情还不知如何难过呢。万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赵克与雷小姐订亲在前,而白芷又是一介丫头身份。
素妍扭头看着白莺,“白菲行事沉稳,你去探她的时候,把这事儿说给白菲,让白菲劝劝白芷。”
白莺应答一声“是”,心下隐隐替白芷难过着,这事儿已经传得王府人人皆知,只怕往后还得不少人拿这事取笑白芷。
白芷是个怎样骄傲的女子,哪里会受得这等取笑。
她们又是在一处几年的,白莺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让白芷心里好受些。
夜,静寂无声。
素妍又绘了一幅花鸟图,这几日宇文琰在宫里当值,得到日曜日才会回家。孤枕难眠,却又给了她太多宁静的时候,她绘画,她习字。
她总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希望郑晗能和她前世一样,与宇文辕结为夫妻,无论过程有多艰辛,到底能喜结良缘。
希望白芷能有一个良好的归宿,能觅得幸福。
她是何其有幸,得遇宇文琰,得遇一份真心。世间,还有那么多的女子难与喜欢的人共结莲理,她应该知足了,更应学会珍惜。
珍惜眼下,便是珍惜将来,亦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翌日,素妍陪凌薇在静苑用罢早膳,陪耀东玩耍了一阵。
耀东越发顽皮了,被丫头、婆子们扶着,能站上片刻,凌薇令人在他腰上系了条彩绸。拽着彩绸教他走路。
每日略走一会儿,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不能走久了,这才多大的孩子,走久了对骨头不好。”凌薇如此说。
凌修洁、凌修婉姐妹俩每日过来帮凌薇打理一些府里的琐事。或是绣房,或是大厨房的事务,经常陪耀东玩耍一阵,耀东一见到她们时,就乐得手舞足蹈。
素妍还想多坐一阵儿,白芷来报:“王妃,郑小姐快到二门了。”
素妍“哎哟”一声,笑道:“我可得去瞧瞧。”
凌修洁一脸惊色,“王妃,是那个名动北齐的女商贾郑小姐?”
素妍道:“除了她还有谁呢?”
凌修洁听凌修贤提过几回。言谈之中对这位郑小姐很是敬重,“我能见见她么?”
凌薇启口道:“你见她作甚?她来见你表嫂议事。”一句话就拒了凌修洁,凌修洁亦不敢坚持,生怕惹得凌薇不高兴,老老实实地在呆在一边继续陪耀东玩耍。
琴瑟堂内。郑晗立在花厅中央,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牌匾,这是素妍的笔迹,但那块“琴瑟在御”四字写得刚劲有力,一侧有枚印鉴,篆体如灵蛇般地印着“附庸山人”四个大字。
丫头们奉上了茶点。
郑晗瞧着守内院门的是两个十一二岁的机警丫头,面目清秀。一双乌黑的眸子闪着光亮,一瞧就是灵敏的。“几月没来,早前的几个大丫头呢?”
白茱沏茶,田荷摆果点。
田荷笑道:“白菲姐姐、紫鸢姐姐去岁九月就嫁人了。紫鹊自赎回乡。白燕姐姐也要嫁人了,如今住在喜雨斋陪着白菲姐姐她们。”
白菲原比素妍要大好几岁,紫鸢的年纪也不小。白燕、紫鹊似与素妍同龄的。素妍的孩子都快一岁了,她们也到了嫁人的时候。
素妍到时,首先看到的就是一袭玫红锦缎的郑晗,还有她身侧的一个大筐子,一股海腥味扑鼻而来。她先是一愣。不待她说话,郑晗迎了过来:“昨儿刚从福州回来,一抵皇城就来见你了。这一箱子都是上等的海货,你也尝尝,这可是旁处都买不到的。”
那是一只很大的竹筐子,空气里都是一股浓浓的海腥味。
素妍看了一眼,闻着有些恶心,但这东西却是极好的,“谢谢你还挂念着我!挺多的!”顿了一下,吩咐白茱道:“你各样分出两成来,与江家送去。再挑上两成装好,让窦勇带给王爷,是送给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镇国公府、凌府、云王府、北安郡王亦都送些去……莫要搁久了,要是坏了就不好吃。”
郑晗笑道:“就这么一些,哪经得你这么送。还好我带了不少回来。”与身后的丫头道,“再令人送一箱子过来。”
素妍忙道:“可别再送了!我瞧着新鲜,怕吃不了搁坏了。”她敛住笑意,“看这海货怪新鲜的。”
郑晗呷了口茶,“从福州到皇城运河大码头,只用了七天。”
“七天?”素妍似听到最有趣的事儿,这不是得半个多月的么,“你也太赶了……”
“人命关天,能不赶吗?”这是反问,也静默地诉说着郑晗放下手头的生意从福州归来的用意,她低下头,“我在福州是从一个商人口里知道,淮阳王府出事了……”
素妍半垂着头,态度坦诚,“你想问什么?”她抬了抬手,花厅里只余下白芷与郑晗的贴身心腹丫头。
郑晗道:“那商人也说不清,我只有问你。淮阳王府到底犯了多大的罪?”
素妍搁下茶盏,“淮阳王私通叛贼宇文琮,为其提供钱粮,而宇文辕更是暗中襄助宇文琮,做其门客、幕僚……”
郑晗面容平静,仿佛一早就预料到似的,“阿辕的才学、智谋远胜其兄,可最后袭郡王爵的却是他大哥。他一直都说,想凭自己的本事挣一个王爵,我没想到,他竟会……”
她曾想宇文辕说的凭本事挣王爵,而是另有一番用意,竟是做了叛党。
怎会是私通叛贼,怎会是做了叛党……
历朝历代,对于这样的重罪,朝廷的皇帝都不会轻饶,都是亡家弃命的结局。
素妍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朝廷既订罪,便有确凿的证据。”
郑晗握住素妍的手,眼神急迫,“素妍。我求你!你设法救救宇文辕一命。你救救他,我不想他死!你亦救救他的妻子方氏,我听人说,朝廷抓她的时候,方氏刚坐满月子,怀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那是宇文辕与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可郑晗却想一起救。
面对素妍一脸愕然,郑晗凄苦一笑,看着杯里的茶水,慢慢地摇晃着。仿佛那不是茶,而是她穿越前坐在饮吧里,摇动的柠檬水,那如血的红葡萄酒……
“素妍,宇文辕是我来在这世上第一次爱过的男人。就算后来他娶了旁人。就算后来他又有了其他的姬妾,可我曾经真心爱过他……”
真爱过就足够了!
爱过,放下过,逃离过……
郑晗很庆幸那样真挚地爱过一个人,即便是分离的收梢,可依旧无法淡去她对宇文辕真挚的感情。
“阿晗,你救宇文辕我能理解。可你怎么连方氏母子也要救,我……”
“他们才是一家人啊!”郑晗笑着,笑却比任何一种哭更让素妍心动,“我在淮阳见过方氏一次,那时候我得到宇文辕娶妻的消息,连夜赶到了淮阳。想要与他问过明白,方氏来见我,那是一个美丽而温柔的女子,她甚至愿意降为妾侍,尊我为妻……”
郑晗忘了不那晚。
她坐在淮阳最出名的酒楼里。面对着一桌丰盛的菜肴,那是她最爱的菜式,还有宇文辕最喜欢的菜肴。时近正午,她亦没等来宇文辕,等来的却是一个玲珑娇俏的年轻妇人,穿着一袭额黄色绣粉牡丹花的袍子,只携了一名贴身丫头。
她轻轻地说,“你是郑小姐?我是方氏!”那声音似怕惊跑了酒楼外树上歇着的小鸟,听到耳里,却有道不出的舒畅怡人,虽然个子不高,却身材匀称,眉眼如画,郑晗见过不少的美人,各式各样的都有,却从未见过那样一双纯净的眼睛,还有那样一张带着诚意的脸庞。
郑晗迟疑地问“你……”
她提着裙摆,重重一跪,“郑小姐,我是淮安候的妻妾方氏。我与他成亲三月,他时时念着的还是郑小姐!方氏斗胆,恳请郑小姐委屈下嫁给淮安候!妾甘降为贵妾,永远奉郑小姐为嫡妻……”
郑晗似被人泼了盆冰水,她要为自己讨个说法,并不想见宇文辕的什么妻妾。“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是淮安候?”
“郑小姐送的信,被我婆母拿到了,当时妾就在旁边,婆母是绝意不会让淮安候知晓此事的。可是妾想着郑小姐许会在这里继续等下去,就来了……我知道你和淮安候是真心对待彼此,妾无心破坏你们的感情,我只求降为贵妾,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这里是古代啊!
方氏是大家闺秀,从小读的是《女德》、《女诫》这样的书籍,她所会的,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能放下嫡妻身份便是她最大的退让,她甘愿降为贵妾。
郑晗不是那种夺人夫君的人,她只想讨个说法,没想要别的,她扶起了方氏。
两人彼此对座,方氏没吃多少,郑晗亦是心事重重。
临分别时,郑晗对方氏道:“你永远是淮安候的嫡妻!”
郑晗此刻悲怆的、平静地与素妍讲叙着往事。
素妍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法懂得郑晗,“你是放弃了宇文辕,那你现在又想要救他?”
“是!我要救他!”她轻轻的沉吟着,重复着,“我救他,只是因为我与他相爱之时,他曾问过我,有朝一日,他若落难,我将如何?”她抬起头来,目光陷入沉思中,“我回他,必尽最大努力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