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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熟睡的素妍,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真不知道拿她说什么好,扒在他胸口也能睡着。
她睡着了,他被压着如胸上压了石头,睡不着了。
次日一早,宇文琰进了宫,在朝会散了的时候,叫了程大勇、杨秉忠几个,小声说了自己令人买地的事。前几天正好有几个大户出手了田地,所以他手头有些田地愿意以买进价再给大家。
大家正愁买不着,听他一说个个都乐意,宇文琰给他们一人写了一个条子,让他们派人去卫州找王府大管家。
陆康得了信儿,也跑来要买田地,宇文琰也写了个条子。
人虽在宫里,早前在西北相识的将士,也有闻风来问,宇文琰或一千亩、或五百亩的都写了条子。
新皇坐在养心殿,就见宇文琰忙忙碌碌,总有护卫来找他,小声地禀报什么。
“宇文琰!”新皇已经是见他五六次离去又回来,“你搞什么?瞧你的样子,倒比朕还忙。”
宇文琰笑了一下,抱拳道:“回皇上话,从西北回来的将士日子过得都不宽裕,前些日子,微臣正好从几个大户手里买到了二万亩薄田,想着有钱大家赚,都分给他们一些,这不,如今二万亩都给别人了。”
卫州的河渠还没修,朝廷的银子还没拨,那边的地价倒是几天一涨,从三百钱到如今的四两五钱银子一亩,搞得满朝的文武都纷纷派人去卫州买地。
“多少钱一亩?”
宇文琰道:“我买进的时候是三两八钱银子,还以这个价卖给他们。都是西北回来的将士,他们对卫州不熟,怪不容易的。”
新皇冷哼了一声,“你手头不止这二万亩吧?”
“不瞒皇上,微臣手里还有五万多亩,是早前就买下的。”
居然拿卫州的地当生意做了。
新皇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江素妍还真是厉害,河渠未修。钱却先赚上了,想着河渠贯通,朝廷又会多笔银子,新皇心里轻松了几分。
“微臣这五万亩还不想卖,想等着修渠用银子再逐一卖出去,这样一来,银子有了,也能修河渠了。”
“不是还有未动的官田?”
宇文琰道:“这事儿也与先生说过,先生说,一县要是官田没了。全成了私田。百姓没有地种。势必会怨声载道。地方能否治理得好,不在官声,而在百姓能否安居乐业。只要能凑足修渠、修路的银子,官田能少买还得少买。毕竟有太多的百姓靠租赁官田过日子。而朝廷每年的秋后税粮、银子,也多是靠着官田的进益……”
看着款款而道的宇文琰,新皇恍然觉得他真的是成熟了,好似自成亲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不再整日浑浑浑噩噩,反倒像个男人了。
新皇问:“安西对这事怎么说?”
“她……”宇文琰笑了笑,“她的脑子好使,想法又多,说河渠开修。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昨儿回去,还和我说什么承包……总之法子真的很多。说是先由工部选好修河渠的路线、设计图纸,可以按照每十里一段承包给当地乡民,直接告诉他们。修好这十里河渠、十里大路,我给你多少银子,先付三成,修到一半再付四成,修成之后,经由专人验收评为上等,再付剩下的三成,若不能评为上等,返工加固,直至满意后方能领后面三成。
能出力的百姓,可以去工头那儿干活,规定管吃管住,每日再付十五文工钱,早上每人一碗粥三个大馒头,外加一份腌菜;中午必须是一荤一素再烧汤,要备米饭、馒头管够;就连晚上的吃食也有规定,也是米饭馒头加荤菜,荤里得能看到肉……”
素妍!
新皇在心下唤了一下这个名字,每次要忘时,却又被人提起。
她不仅是一个女子,也成了左肩王父子的智囊。
她总有那么多让人出奇不易的想法。
而新皇不知道,这个法子是素妍从郑晗那儿听来的,郑晗对于修河渠的事儿,在正月十四见面时,也给素妍说了一大堆。
素妍听着觉得建议很好,出宫回家的路上就与宇文琰说了。
“她说,可以让各县大户捐银,一亩地收二百钱至五百钱的捐献银子,视土地好坏而定,这叫有钱出钱。没钱的百姓,可以出力。到了工地上干活,管吃管住,还管记下天数,一天也按十五纹计,干足天数凑足一定数量的钱可抵一亩的捐献银子,以此类推……”
宇文琰继续说着素妍的种种想法,“她说,说起来容易,若要管好就要伤番脑筋,托了我岳父大人帮忙物色能干的工匠过去,她自己重新拟定章程送达卫州,请父王相邀七县名望乡绅、名士商榷最后章程,还说要选百姓代表一起坐听。乡绅、富人总会选最利他们的一面,往往忽略百姓所想,修路通渠本是为造福于民的,要是因此引来百姓怨言,就会适得其反。”
新皇脑海里又涌现初识素妍的点滴。
她是特别的,武能上战仗,布阵杀敌。
文,又能襄助宇文琰打理封地,出谋献策。
便是新皇听来,也觉得处处合情合理,无可辩驳。
如若昔日,他遵守诺言,陪在他身边的就是江素妍。
她说,她会陪着他一起守护这片天下,他守护天下百姓,而她会默默地守护他的安宁。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这样与他说过,这一份凝重,这一种用心,至今想来,还是能打动他的心,这样的温暖如昔,这样的令他难忘。
看着一脸沉思的新皇,宇文琰有些后悔讲了太多。
殿门外,有护卫走近,一脸焦急。
宇文琰抱拳道:“微臣告退!”
退出大殿,护卫走了过来,“左翊中郎将求见。”
来的是金吾卫里的一员中郎将,此人主要掌督皇城六街店铺治安,见了宇文琰先傻傻地笑了,“听说大将军在卫州买了一些地,正要转手给各家。”
“妈的”宇文琰骂了一句,“平日你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二万亩都分干净了,连半亩都不剩你才跑来,早干吗去了。”
来人跺了一下脚,“没了!全都给人了!”
“原就是受镇国公、荣国公等人之托在那边帮忙买的,正巧有几个大户要出手,就以三两八钱银子买下了,念着手头有多的,想着从西北回来的兄弟一个个过着苦巴巴的日子,也帮着给买了一些,按买价再转给各家。”
中郎将道:“属下听说,那地涨到五两银子一亩了。”末了,笑了起来,“大将军的封地在卫州,你帮帮属下的忙,好歹也在那边给弄上一千亩来。我们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想在那边置地种粮食,好过日子,属下的婆娘给生了四个儿子。今晨一听说,属于就找了亲戚,好不容易才凑了四千两银子……没想就全没了。”
宇文琰挠着头皮,一脸苦色地看着中郎将,“就之前买上二万亩,也是寻了好久才买上的。怕不大容易,我且写信告诉我家大管家,让他帮帮忙,若是买上了我再告诉你,我自是按上家的价格帮你买,你或遣人过去瞧,或自己买都成。”
中郎将说了一大堆的好话,宇文琰见他不易,先应了下来,“我且试试看,能买上固然好,要是买不上你也别怨我。最好的法子,是你家里人去卫州走一趟,许能遇上卖地的人家。”
这一日,又有几个人来找宇文琰,说的都是帮忙买地的事儿。
宇文琰以同样的理由回答。
说到买地,江传达一直在卫州,江家人丁兴旺,江传业请了假特意跑到卫州帮忙,几路人马,在各县之间转悠,一听说有人卖地就过去瞧,若是差不多就买下来。
这日,江传达突然在县城城门上看到一纸公告,是要百姓状告叶家的,心头咯噔一下。觉得这事古怪,连夜赶回卫州城了解情况。
一打听才知叶老王妃做错事,如今失宠,老王爷要对叶家下手了,城里也是各种谣言乱飞,有说老王爷始乱终弃的,有说叶老王妃失德的,还有说叶家恶有恶报……什么样的话都能听见。
而江传达打听到最可靠的消息却是:叶家正在私下处理田庄、店铺的事儿。
整个卫州都不敢买下叶家的东西,他江传达是谁?
江传达微微一笑,派了得力的小厮与叶家二老爷接触,这价格上自然是压了又压,压到极低。
叶二老爷虽明知太低,可不卖也不行,叶大老爷父子下狱,他是庶子,打小谨慎,要是不卖,回头只怕连维持生计的家业都保不住,如今有人敢买已经烧了高香,只得忍痛,连夜将二房的家业以八万两银子贱卖。叶二老爷都不知道这背后真正的东家是谁,对他来说多得一些银子也是好的,或去江南,或去北边,去哪儿也不能再呆在卫州。
得了银票,叶二老爷连夜带了妻妾儿女,悄无声息地雇了一辆船,从卫河登船离去。
正月二十三早上,老王爷才得了消息。
听罢之后,不由得仰天大笑。
姚妃下手又狠又准,但凡在店铺贴有王府告示的,无人敢买,迫着叶家交还房契。叶家有人在牢里,曾进去看过一次,无论是叶大老爷还是霸占民女的叶三爷,如今都受了刑罚,被折腾得只剩了半条命,谁还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