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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一愣,懂了,“是,皇上。”
待向南一走,房间内便只剩下昏睡中的薄柳之以及冷冷看着拓跋聿的楼兰君三人。
拓跋聿伸手摸了摸眉心,显出几分疲劳,“兰君,时候不早,你且回吧,有什么事朕再让向南唤你!”
全天下能让拓跋聿展示自己真实情绪的人已然所剩无几,而不可否认,楼兰君算是其中一人。
看出他脸色不好,一双迷人凤眸下呈现一片青黑之色,楼兰君微垂眸,密睫遮住眼底藤现的光芒,他站起身来,走到房间内的圆桌前,用脚蹬了蹬圆桌前的木凳,语气依旧硬冷,“过来坐下!”
拓跋聿微楞,看了眼那方小凳,邪肆的唇角扬了扬,噱道,“哟,这兰君神医是准备与朕说教?”
拓跋聿之所以这般说,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他初初登基的时候不若是六岁的孩童,自然有夫子日日受教,登基的前两年因其母妃尚在人世,总的来说,他也算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
可是两年后她母妃突然暴毙而亡,时年八岁的他,一度变得叛逆难搞,所有教于过他的夫子不是残了就是大病一场,得亏他有这难耐,总之,拓跋聿从小就不是好伺候的主儿。
太皇太后是真疼他,对此无奈得很,再加之,朝堂上不少大臣以拓跋聿玩世不恭,丝毫未有皇帝样子,又屡屡不改为借口纷纷开始发难,有的甚至明目张胆向太皇太后呈折要求改换明主。
他们口中所谓的明主,其实不若就是当时的皇后慕容氏的长子拓跋宇。
拓跋宇在先皇驾崩之日,被御医诊出患了不治之症,活不过半月,便被太皇太后一人揽下,立了拓跋聿为皇帝。
可是半月后,拓跋宇不仅活了下来,身体还大有长命百岁的征兆。
整个朝堂都知道其中的隐因,只是现任皇帝即以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多数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是慕容氏自是不甘心的,所以频繁找理由发难与太皇太后,尤属小皇帝不学无教那次最甚。
太皇太后周·旋之下,与拓跋聿潜心交流数次,均无甚效果,慕容氏又步步紧逼。
太皇太后无奈,只好以一年为期,若小皇帝仍旧屡教不改,她便同意重立储君。
而让慕容氏妥协的代价便是立了拓跋宇为太子,也就是说,若然一年之后,小皇帝做不到令众大臣均满意的话,那么他就必须退位,而由拓跋宇继承皇位。
并且,如若小皇帝能担大任,拓跋宇太子的身份依旧不变,仍然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自然,需等到小皇帝百年之后。
太皇太后岂能让自己当年的苦心白费,挖空心思,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人,他,绝对能让小皇帝重整精神。
此人便是一直隐居于稥峪山的云枫神医,云枫神医与太皇太后是师兄妹,感情甚笃。而云枫神医的能力几乎样样达到了神鬼莫侵的境界,若是请到他,定能瞬间扭转局面。
请云枫神医未花费太皇太后过多功夫,仅仅用了一封修书。
众大臣都说,太皇太后与云枫神医兄妹情深,所以云枫神医宁愿舍弃闲云野鹤般令人艳羡的生活也要助太皇太后……
随着云枫神医而来的,还有他的座下弟子楼兰君及其师妹……楼兰君与他的师妹年龄相差无几,兰君当年十五,而他的师妹十三,感情极好。
云枫神医的教学方法独特,自己自顾讲,剩下的便交给楼兰君。
楼兰君确属奇葩界的一枝花,自小就冷艳非常,手段更是酷冷,拓跋聿在他手下遭的罪用几本书也写不完。
只要拓跋聿在堂下捣乱或是不认真听授,轻则被楼兰君扎上几针,让他动弹不得,重则发狠吊于教堂外的槐树上,直到他求饶为止。
拓跋聿当时已经是皇帝,什么时候遭过这份罪,最主要的是,八岁的他就已经知道颜面二字,他觉得他堂堂的皇帝被人吊着还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十分跌份。
也寻太皇太后闹过,结果自然是惨遭无视。
被楼兰君残忍招呼一月之后的拓跋聿总算学了点乖,面上不与他正面交锋,他背着来,专攻击在堂上教授的云枫神医,结果,自然比之前更惨。
云枫神医医术高超,武艺也是超群,楼兰君的所有功夫可都是他教的,只能说,拓跋聿找他对付,纯属欠收拾。
拓跋聿意识到事情的残酷,“郁结”攻心,硬是大病了一场,至于这病生得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这病一生就生了大半个月,太皇太后整日郁郁寡欢,长吁短叹,念叨着天意难违,也随拓跋聿般生了场大病,云枫神医这下全心思都在太皇太后身上,对于拓跋聿直接放养之。
拓跋聿还未来得及高兴,楼兰君竟亲自登门造访来了,那次也是他第一次踏进龙栖宫,一脸的寒霜,硬生生让拓跋聿打了个寒颤,强撑气势面对他。
而楼兰据也如今日般,伸腿一蹬殿中椅榻,让他坐下。
八岁与十五岁,是力量悬殊的年龄分段,即便后来的拓跋聿能力再强,武功再高,再嚣张,再跋扈,再目中无人,都不可否认,他当年确实曾栽在楼兰君手里一段时间。
也不知那日楼兰君与他说了什么,从那之后,小皇帝虽依旧玩世不恭,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皇帝不再是之前的小皇帝,他似乎瞬间成长起来了,目光所及常常让许多大臣不寒而栗,根本不像一个八岁孩童该有的眼神儿。
眼看着小皇帝的变化,慕容氏第一时间嗅到不对劲儿,连连使计为难小皇帝,却均被他一一巧妙化解,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楼兰君的协助。
所以一年之后小皇帝的皇位是保住了,不过却留下了拓跋宇这一祸患……
听他这一说,楼兰君似乎也忆起了些什么事,嘴角的冷硬消了几分,看了眼面前的小凳,示意他坐过来。
拓跋聿拧了拧眉,坐了过去。
他刚坐下,便感觉一双手在附上了他的太阳穴两边,恰到好处的按捏着。
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扎进了他太阳穴的两边,有些微疼意。
拓跋聿怔了怔,渐缓的疲意让他原本簇紧的眉峰松了松,牵了牵嘴角,不愧是兰君神医!
看着他放松的摸样,楼兰君唇角微勾,眉宇也软化了些,眼尾触及床榻上的人,目光又钝了下来,“你不觉得在她身上耗费的精力太多了吗?”
“精”力?!
“你是说我该让她多休息!”拓跋聿挑眉答道,“这几日她确实累了!”
“……”楼兰据嘴角一抽,此“精”非彼“精”!!!
手中的银针微微旋了旋,取出,“祁暮景的身份诡谲,我之前便与你说过‘飞舞’一事。”顿了顿,“并且,祁暮景对他这位前侯爷夫人好似并非表面的无情……”
“兰君!”拓跋聿睁开眼,凤眸轻扫过榻上的薄柳之,见她双眼紧闭,睡得极熟……
拂开他再欲替他螫针的手,站了起来,负手看向窗外,眸光倏尔变得悠长而阴鸷:
“祁暮景是什么身份,朕不管,但是,他若安分,便一直是我东陵王朝的忠烈侯,若妄图得到一些他不该得到的东西,朕有的是办法弄死他!”
他话刚一出,便听见床上的人嘤咛出声,眼角微动,拳头倏地握紧。
拓跋聿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眸光凉凉落在躺在榻上的薄柳之身上。
想起她昏睡之前与他说的话,她说她没有家,是祁暮景给了她家……那么,他若给她一个家,她是不是就会试着接受他,忘了祁暮景?!
思蹭片刻,突然,他细薄的唇瓣一扬,眼角邪邪看向楼兰君,魅惑的双眸绽出几分跃跃欲试,“兰君,三年未与你动手试练,朕都快忘了那份感觉……”浓眉高挑,“不若趁着今日夜黑风高的,你我练上一练。”
话落,,已朝他运了内力击了过去。
楼兰君险险一躲,暗道他内力又精进许多,看来灵儿已将他体内的毒素全数逼出,并且,还让他的内力又增了不少。
唇角隐勾,迎了上去,用了全力。
他现在的实力或许已在他之上,他若不用全力,也别想他会手下留情。毕竟,某段时间,他确实让他威仪大损,以他以牙还牙的个性,不将他弄伤几次,想来不会罢休!
拓跋聿眸中陡现雄狮般争霸的锐芒,看了眼榻上的薄柳之,怕扰了她休息,一跃身,矫健的跃出了房间。
速度之快……楼兰君眯了眸,也随后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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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柳之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隔天的早晨。
除了有点饿之外,整个人似脱胎换骨,精气神挺好。
坐在圆桌前的薄柳之,看着向南一样一样将各色菜品摆在桌上,欲言又止。
“姑娘,所有的菜都上齐了,您可以吃了。”向南恭敬的说完之后,便在她身边候着。
薄柳之咬了咬唇瓣,拿起箸子点着唇面,眼神儿瞄向向南,支支吾吾道,“向南,魂兰殿除了你和我,还,还有没有谁来过啊?”
“回姑娘,有。”向南看了眼房外,如实答。
拿着箸子的手一抖,脸跟着红了。
薄柳之垂着头,心里一阵打鼓,“谁,谁啊?”
印象中,那天晚上,至向南与她说了这魂兰殿的事迹之后,她睡得难受,隐隐约约感觉拓跋聿来过,貌似,她还对他说过很多话……
那些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不是不愿意说,只是找不到人说。而南玥也有诸多烦心事,她不想让她担忧,是以一直憋着。
那天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跟个神经病似的,竟然说了那么多,还又哭又说,她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做梦来着,不确定所以才问了向南,没,没想到,真有人来过……
捂住脸,感觉这辈子没那么丢人过……
并且,并且,她好像还说了一句话,是什么话她想不起来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正当她懊恼不已的时候,向南的声音在耳边慢悠悠的传了过来。
“您昏睡的一日,司锦房送了一批宫女和太监过来,以……伺候姑娘。”
啥?!
薄柳之放下手,睁大眼看向他,“就这样……没其他人了吗?”
向南摇头,“回姑娘,除却这些宫女太监外,没有其他人来过。”
薄柳之抽了抽嘴角,本该松一口气的,心里却变得微微惆怅起来。
呼了呼气,她端着瓷碗,大吃了起来,或许是想借食量压下心尖的冒出来的怅然,她吃得有些快。
向南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一大桌子菜,没人抢来着……
再者,他是生怕她吃隔食了,到时候又是个事,他可不好交代了。
也疑惑,皇上明明对姑娘这般在乎,却不让姑娘知道他来过……
薄柳之边吃边招呼向南,“向南,你也坐下吃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好歹你我也一起共患难了,我生病了也多亏你照顾才好得这么快……”
向南惶恐,奴才怎可与主子同桌,不成规矩。
忙摇头,“姑娘的好意奴才心领了,但是……于礼不合。”
心里却有一股暖意趟过,为奴这些年,看惯了人情冷暖,主子看重的不若是你的用处,你让她高兴了,便赏你一二好脸色,若惹她不痛快了,哪怕地上掉了一根头发丝都能成为你的催命绳。
这姑娘心思单纯,现在还能保持如此纯良的品性,怕只怕宫里的尔虞我诈,终会让她变了个样。
薄柳之瞄了他一眼,还想说些什么。
屋外却猛地传来一阵惊叫声,此起彼伏。
心头一跳,看向向南。
向南皱了皱眉,“姑娘,您先吃着,奴才出去看看。”
薄柳之沉凝片刻,点了点头。
向南走出去之后,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薄柳之不放心,思虑再三还是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刚踏出房门便看见苍树旁堆了许多宫女太监,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狐疑的走了出去,有眼尖儿的宫女见着,忙推搡着其他宫女太监让开了道。
向南也看见了她,眸光闪了闪,迎了上去,“姑娘,您回屋用膳吧,没什么大事,奴才处理就好。”
向南身形不算高大,却也比她高出一些,再加上年轻,身板挺硬实,他挡在她面前,几乎将她视线全部遮住。
他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让薄柳之挑眉,道了声,“恩,我就是看你好半天没回屋,就出来看看,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回屋继续用膳。”
说完,转身就走。
向南见状,大松了口气,他可不敢保证,她看到那幅场景,晚上还能否入睡。
正在这时,薄柳之突然身子一转,速度极快的拨开了向南看了过去。
只一眼……
“啊……”脚步生生顿住,薄柳之双眼大睁,捂着嘴惊叫了出来。
接着胃里翻腾,俯着身子呕了起来。
向南被她猝不及防一拨,脚步还未站稳,又听她大叫了一声,冷汗霎时冒了出来。
于是连忙站起身子去扶她,喘着气道,“姑娘,您没事吗?”
薄柳之弱弱瞪了他一眼,看她这个样子像是没事吗?!
向南有些手足无措,这都让她回屋,她自己非要看。
看看,现在成这幅摸样了,这要是让皇上看见,不得刮了他一层皮!
薄柳之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臂,强压住喉咙的呕意,鼓足勇气再次瞄了过去。
苍树下躺着一个人,白衣青纱,脸色黑青,双眸暴突,脖子肿胀得似常人的两倍,而她的嘴间一根长长的舌头几乎全部伸了出来,已经黑透。
捂着嘴弯身又呕了出来。
向南吓得不行,冲着两边傻站着的宫女太监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死东西给拖出去!”
像是反映了过来,有几名太监纷纷上前,均别开眼不敢看地上的人,抬起人往外走去。
行动间,那尸体的手垂了下来。
薄柳之眼角瞟道,心跳猛地停了一拍,嗓音狠颤,“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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