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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呃……”维兰看着这白衣男孩欲言又止,渐渐皱起眉头,“你是说,我们是故事里的……你在观察我们的生活吗?你知道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吗?”他随手指向身边地板下的一本书,语气透着些荒诞,“我们就活在那里面吗?”
“哦,不是,”伊欧显然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有点紧张地搓着手,“它们只是目录,是我们做标记的一种方式,大部分都没什么特别的。但你们不一样,你们的故事与众不同,对我来说就更重要了。我知道你们的名字、身份、人际关系,也大致知道你们经历过什么,但我了解的并不是全部,更看不到尚未发生的事。我也不是‘观察’你们的生活;我们阅读故事的方式,更多是在感受你们的情感,你们的灵魂赋予我们生命的动力。”
“火之罗盘,这是克拉门苏给我们的,”我托住紫铜色小盒子,“他知道会有今天吗?”
“很抱歉,我不知道。”男孩一脸诚恳,大约他的确很在意我们的“故事”。
我与维兰无声对视,伊欧忽然又说:“不过,我倒是知道毁灭之球的事。”
他说,我们原本没有权限探询这件神器,但它已经与我们的故事发生了密切接触,于是他大着胆子告诉我们——毁灭之球已经与比锡伯的身体融为一体。它影响了周围的力场,所以我们进入气旋之后没能顺利抵达目的地,而是掉进了时空的夹缝。
“毁灭之球的作用是解除周围一切生命体的魔抗和特殊能力,哪怕龙王在它面前也和凡人无异,但就算以凡人之躯击败比锡伯,也几乎无法摧毁他,因为他已经是一件会走路的神器。”
伊欧说,毁灭之球即使在神器中间也是极为特别的,因为它的能力使它得以凌驾在多数神器之上。
“几乎每件神器都是从我们‘书乡’出去的。我就参与制作过‘火焰号角’,但毁灭之球的作者……”男孩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有传闻说。制作它的,是在我们24人之外的一个卢恩文人。”
“你的意思是……卢恩文有第25个字母?”
他点点头:“但我们从未见过。传闻说,他就是命运本人。”
“……什么?”
“传闻如此。关于这个,我不能透露更多了。”
我发了几秒钟的呆,觉得这事有点难以理解,瞥了维兰一眼,见他也是一脸茫然,决定换个话题继续向男孩发问:“神器从‘书乡’出去以后,还会回来吗?”
对方颔首。
“那持有者呢?”
“如果他们不肯放手或无法放手,多数是湮灭。精神或肉体,有时两者一起,”伊欧说到这里,忽然醒悟,“你是想问比锡伯。”
我眨了一下眼睛。
“你得明白。虽然神器总有回来的时候,但它在外漂泊的时间是不一定的,它有可能在比锡伯身上停留得比你们的故事还要长久。”
……好吧,这大概意味着,德加尔针对毁灭之球的计划可能不会进行得太顺利。
“关于德加尔,你能告诉我们些什么?”维兰问道。看来他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就是你所知的那些,”伊欧坦然说。“他没有来过这里。”
“墨沙呢?”
“一样。”他想了想,补充道,“有一件事。墨沙曾经给过你金字塔林的坐标,坐标是没有问题,但你光凭坐标是找不到那里的,他应该也知道才对。”
“什么意思?”
“金字塔林是龙族圣地。必须按照正确的顺序开启封印才能进入,否则是自取灭亡。每个生于魔境的龙族都不会不知道。”
“……你是说,他想加害我们吗?”
“但他需要你们帮他寻找魂石碎片,按理说不应该啊。”
这个问题,直到我们离开的时候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书乡是个向内向外都无限延伸的等角螺旋体。24个卢恩文人不老不死地困在这里,在记录与阅读中忍受着永无休止的生命。据说他们从外表看全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但我们除了伊欧,并没有真切地看清其他人。
伊欧寸步不离地陪着我们,眼神举止让我不禁联想到捧着最后一盒糖果的孩子,显得既开心,又忧郁。我想他的确已经尽力了,但他毕竟不是无所不知,比如克拉门苏和比锡伯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证实了我们的猜想——巨塔里的只是克拉门苏的幻影,不是鬼王“招”的那个,而是克拉门苏通过某种高大上的水镜显形。
鬼王说欠他人情,我猜多半与先前跟阿勒克的交易有关。另外,他跟鬼王相谈甚欢,是否说明他已经收复了火云城呢?至少,那个据说有他七八成魔力的傀儡,看来已经被搞掂了。
我们将火之罗盘交给伊欧,换来一本“龙族默示录”——记载着通往金字塔林的路径和箴言,方法则隐藏在箴言之中。
默示录说,魔境的时空混乱是逐渐形成的。初始,一道时空裂隙没能及时得到有效处理,导致其他地方也出现了裂隙,最终,整个时空体系都崩裂开来。这场旷日持久的爆炸释放出极大的热能,赋予生物飞跃式进化的力量,在不同的维度上产生了龙和卢恩文人。
龙族征服魔境后,利用其独有的时空之力,和在数学和空间物理学上的成就,建立起精妙的祭坛系统,将四分五裂的时空稳定在动态平衡。金字塔林被三个具有特殊性质的时空守护其中,只有依次开启这三个时空的封印,才能打开通往圣地的大门。
这三个时空,在龙族统治时期分别被称为恶之城、影之城和梦之城,至于它们究竟特别在哪里,箴言的表述模棱两可,恐怕只有身临其境方能体会了。
默示录不是一本能带着上路的书。我们先是通读了一遍,然后从封面开始,将每句话背诵下来;记完一页,那一页的字迹便悄然褪去,最后,几乎在阖上封底的瞬间,整本空白的金色大书在我们手中消失。
是离开的时候了。
带着伊欧的祝福,我们进入了他打开的一扇时空门。
他帮我们抄了近路,直接将门开在距离恶之城不远的郊外——省去不知道多少路程和威胁,但我们一时失去了祭坛的坐标,也就没法锁定气旋位置,撤退将变得麻烦。
先去金字塔林,这不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我们选择回家,下次再来将会困难得多,而我们有超过一半的可能性还会再来;所以我们选择了勇往直前,而不是在尚有余力的时候,以休整的名义后退。但我们并非没有考虑后路。目前的计划是,每到一座城,同时进行锁定气旋和寻找封印的工作,同等条件下前者更为优先。
我们也没有忽略“恶之城”这个称呼可能暗示的危险,做好了一出门就遭遇敌情的准备,所以,当如洗碧空下一望无垠的葡萄园跃入眼帘之时,很是愣了一愣。
要不是头顶上那鲜红的大半轮太阳,我真有到了人境或灵境的错觉,而且还是最祥和的地区。这感觉主要是因为弥漫在空气中的泥土和植物香味。醇厚的酒香应该来自眼前这些葡萄——异常丰产,累累硕果压得藤和叶都快看不见了,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我们的双脚踩在上面正在慢慢往下陷,汁液噗噗地溅在火蜥蜴皮的靴子上,染得一片姹紫嫣红;风中还送来一阵阵的麦香。
一回头,果然见身后隔着几排葡萄藤,便是金黄的麦田,同样望不到边际。但它跟我印象中的麦田不太一样,似乎更低矮,几乎不会随风起伏。维兰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示意我跟他一道过去,凑近观察,发现这些“麦子”每一株都结了好几个穗,已经成熟了,沉甸甸地伏在地上。
肥肥的刺猬在麦田和果园底下钻进钻出,成群结队的鸟雀在上空嬉戏,有一些低低地飞过我们身旁,个个看上去都圆鼓鼓的。
我们没有放松警惕,测定了时空方位,在碎葡萄里跋涉几个小时,前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别的风景——漫山遍野的各色果树,和麦子葡萄一样丰产得不像话;穿过去,再走过一大片醺人欲醉的花海,我们来到一条足有数百米宽的大河边。
对岸是一座雄伟的城市,无数白色锥形建筑依次走高,层层叠叠的尖顶似乎都镶了金属或晶石,在夕阳映照下化成一片耀眼的银光。左侧近千米外,一座白色大桥横跨大河两岸,直通对岸拱形的高大城门。许多衣着清凉的人在河边玩水,对面比这边要多不少,
丰饶安逸至此,真的是“恶之城”?不是传说中的仙乡?
唯一的怪异之处是,放眼望去似乎河边全是男的,其中不乏彼此十分亲密之人。这算什么,bl天堂吗?我眯起眼睛仔细找了半天,居然没发现一个女性。维兰也是一脸惊讶,一边张望一边说:“……女儿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