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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上回她过敏,他在她床边守了一夜以后,第二天早上,马上有人过来调侃了。或许人家这样说是善意,君爷不在意,可她在意啊。她是女超人,怎么可以丢这个面子。
君爷的脸是黑了半截。或许以前他并不怎么察觉,这刻终于明白自己老婆被人称为女超人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还真的不是其他人夸大其词。瞧瞧她这个样。只有超人,才会在自己病的时候搞英雄主义,自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死一样。
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脸,吐了一声:“你管得着我吗?”
白露姐姐因他这句话差点咬到了舌头。
世上,也只有这个叫君爷的男人,在这个时候能对老婆说出这样的话。老婆快死了,他居然说老婆你管得着我吗,不知情的人,只听这句都以为君爷出轨了。
白露心底苦笑,呼呼喘出一口气:“陆君,你以后说话,多学学子业——”
“他油嘴滑舌的,我学他做啥。我告诉你,他老婆发烧的时候,他倒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露听他义愤填膺嘲讽姚爷的口吻,却想:这才是一个男人面对老婆突然病了正常的表现吧。
要让君爷失常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君爷是那种,能给自己老爸开刀,面对老爸的心跳几乎骤停的一刹那给老爸打强心针的男人。
君爷拿刀的手从没有抖动过。
这是她经常听见其他人议论他最多的一句话:冷血阎王爷。
见她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几句话,热度又有些高了,君爷重新拧了毛巾,包了冰块,放在她额头上退烧。
给她喂吃了日夜百服咛,貌似没有什么效用。退烧退不到半个钟头,马上继续烧了。
君爷浓眉重锁。
“睡觉吧。”君爷拿手盖住她的眼睛,说。口气不像安慰,更像命令。
对她来说,现阶段最好的法子是什么都不要想,睡觉,这样,应该精神性发烧有所缓解。
白露猜都能猜到他现在思考的方向和逻辑,和她哥一个样。不提也罢。
在她合上眼翻过身去睡时,他是在她身边又说话了,很慢很慢的声音,使得他刚硬的声色很快变成柔和起来:“不要担心,有什么事都由我顶着。”
老婆能得老公这样一句话,心里可谓足矣了吧。白露想。
白队到了楼下,匆匆走进厨房,见着万大爷和他父亲白建业,两个人一块弯着腰在地上捡东西。再仔细一看,两个年纪都大了的人,原来是在捡破碎的碗片。
“爸,万大爷,快起来。”白哲立马拿了把扫帚,敦促他们两个不要捡了,避免割伤手指头。
话没说完,白建业就割到手了。
万大爷急急忙忙帮手扶白建业起身,走到一边,喊:“那个止血贴——”
白哲随手在自己口袋里一摸,刚去卫生院时顺道从小林那儿拿了些以防备用,果然,一回来先给自己父亲用上了。
撕开了表面,白哲将止血贴贴上父亲手指头被割开的那条血痕。
别人给人贴止血贴时,都是小心翼翼,对齐伤口,再小心翼翼贴上。这个白哲倒好,像是看都不用看的,将止血贴往老爸手指头上随手一贴。
万大爷在旁边看得傻眼,只能下巴颌的白胡须抖了抖说:“白哲,大夫还真是大夫。”
别人的话是不是夸,白队早已麻木了。当大夫的,什么都看多了,和君爷一样,人家骂,也是不痛不痒的。
白建业举起指头看自己儿子给自己贴的止血贴,是歪了一截,但是,很奇怪,儿子贴上去,那血马上不流了。
看到这,白建业心里头像吃了颗定心丸,踏实了。儿子很能干,女儿不会有事。
万大爷瞅着他表情又和以往一样了,哀叹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白哲拿着扫把在扫地上的碗片。白建业把余下的碗收拾好。父子俩人在厨房里默不吭声地干活,没有一声交流却是合作无间。
万大嫂在往厨房门口探一眼时见到这个情形,吃惊地回头问自家老头子:“白哲真像他爸。”
“是他儿子能不像吗?”万大爷吧嗒吧嗒抽着烟,给自己媳妇一个废话的瞪眼。
“不,我是说——”万大嫂拉着万大爷的衣角走到了一边,细声说,“我意思是说,白哲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万大爷心头一个咯噔,叫:“怎么可能!”万大爷说完这话,又拿旱烟枪点着万大嫂的头顶:“他们两人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白哲一年到头到白家村才几次。白哲能知道什么?”
万大嫂摸着被自家老头教育的头顶:“可你不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白露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万大爷咬一口烟嘴:“用说吗?那孩子,说是突然想爸了,想回来看看爸,不行吗?她也是很多年没有回来了,是该回来看看了。中国人只信奉一点,落土归根。她怎么可以不回来?”
万大嫂眼珠子骨碌转悠。
万大爷问她:“你不是要上楼去看白露吗?”
万大嫂道:“我是上去过了,可是见她老公在那儿,就不敢进去了。”
君爷那尊阎罗爷在那儿,还真的是震到没人敢亲近。
“他是白露的老公,怎么可能吃了你?”万大爷对她没眼看。
“哎,你误会了。我是说,他好像在和老婆亲密,我怎么可以进去打扰。”
万大爷直了眼睛,要掉了下巴。
即便他们也是初见君爷不久,可是凭直觉也能看出,君爷是那种冷头冷脸的人,会和老婆亲密?
万大嫂是不是眼睛花了不知道,不过,君爷人家真的是很努力地在照顾老婆的。时而给白露姐姐擦汗换毛巾,时而握住白露姐姐的手很久没有动。
这幅场景,无论落在谁的眼里,都无法否认这是个三好男人的形象。
万大嫂就此有了根据说:“好像是白露倒追的人家,可是,现在看起来,这男人对白露是一往情深。”
哪怕这话随风吹到了二楼,君爷纹风不动。该怎么做,君阎罗照做自己的。
所以,等到了第二天,苦苦等了许久,白露姐姐还是没有退烧的情况下,君爷当机立断,让高大帅去把万大爷家里的电动三轮车开过来。
村里通往村外的那座简易桥是架通了,一群人,也都是第一时间赶着跑到村外去。但是,明显没有谁家比白家更早。
天刚亮,太阳公公在山中刚露出一点白色的脸,高大帅开着王大爷家的电动三轮车来到了白家面前。
君爷拿了件男人的大衣,将白露的身体像毛毛虫一样裹了起来。接着两只手把她一抱,抱了她下楼。
高大帅在车上铺了张被子,这样,病人坐着不会感觉冷。
山里的清晨,露水浓重,颇有寒意。
高大帅摩擦掌心,看君爷将病人抱下楼时病人没有穿鞋,急急忙忙跑回屋里去找白露姐姐的鞋子。刚跑到门口,见白建业拧了双鞋子出来,正是白露穿的球鞋。
“不用鞋了。”白哲回头对他们两人说。
病人这情况确实暂时不用穿鞋了,都由人抱着。
这个时候,不知道白建业忽然哪来的底气,第一次对自己儿子提出了反对意见:“拿着吧。不知道她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穿鞋会不会计较。”
白哲诧异地看了眼父亲。
白建业二话不说,把白露的球鞋塞进他怀里。接着,转回身去骑自己的自行车。电动三轮车肯定装不下那么多人,所以,他要骑自行车追着女儿到县城。
望了望自己怀里那双被刷的干净的球鞋,白哲忽然意识到,这球鞋表面的干净,都是自己父亲昨晚上仔细擦出来的结果。
难道他爸,在意女儿?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白哲心里头想。因为他太记得了,他是家中长子不说,他父亲肯定是受爷爷奶奶命令都是必须关心他的。而对于白露,爷爷奶奶都不理不睬的,白建业对这个女儿,几乎好像也是从未多过问一声。
“白队,上车吗?”坐上了驾座的高大帅喊。
白哲才转回身,带着妹妹的球鞋跳上了电动三轮车。
三轮车呼啸着如一阵风,开出了白家村。君爷抱着怀里的白露姐姐,像是代替白露姐姐回望白家的村子,望到那个山头白家人祖先安葬的地方,君爷对白队说:“哪天再回来,我陪她正式到岳母的墓碑前看看。”
河水道上的简易桥梁,是由几块钢板连接而成,由于钢板底下的河水没有真正退去,小洪峰偶有可见,这也是抢修道路的施工团队夜以继日仍难以快速打通的原因。
三轮车开到了桥口。白建业骑的自行车几乎是同时到点。
坐在驾驶座上的高大帅啧啧称奇,回头对白建业说:“伯父,你比现在年轻人都牛!”
白建业斯文秀气的脸上那幅淡淡的神情纹风不动,证实这一段路骑来他是气不喘脸不红,身体的健康不比年轻人差。
这里面,恐怕一半有白队的功劳,建议父亲在乡下淳朴的生活是对的,空气好,环境好,吃的清淡,避免三高,有益老年人健康。另外一半,可能还是由于白建业的性格,白建业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是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