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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凌波在经过了萧遥之前的那番提醒后,心中顿时安稳了下来,路上不仅不再催促他,反而每遇一事,都要先问一问萧遥的意见后自己再去做。看起来在她的心里,已经越来越将萧遥当做自己可以倚靠的人了。
两人在子陵镇驿站之中,打听到了李莫愁在买下了驿站里脚程最快的一匹马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地沿着官道继续朝南奔去。萧遥向驿站中的伙计打听清楚了这条官道的走向后,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他笑着对洪凌波说道:“师父报仇心切,恨不能背生双翼,赶忙飞到陆家庄去。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越是想快,就越是背道而驰了。”
洪凌波听了这话,虽然不解其意,但她知道萧遥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便柔声问道:“此处距离嘉兴虽然路途尚远,但师父沿着驰道星夜疾奔,这一路上又周道如砥,宽阔顺畅,想来很快便能到嘉兴去。你为何又说师父是背道而驰呢?”
萧遥指着面前的大路,说道:“此路北接襄阳,南通常德,是贯通湖广大地的一条要道。咱们之前从衡阳到襄阳时,走的便是这条路。但这条路从此处往南走不到三十里就是荆门、百余里就是荆州,虽然经澧县到了常德之后,再行东转,走益阳、长沙,经过洪都府(洪都府即今日的南昌),最后也能到嘉兴,且一路上都是康庄大道,平坦宽阔,但却是绕了路的。师父此时报仇心切,不愿走那些崎岖小道,脑中只想着咱们前番去往襄阳时,这条大路平坦易行,便走了这里,却浑然没有察觉到,这其实是走了很多冤枉路。”
洪凌波“啊”地轻轻叫了一声,想了一下后,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过来。师父出了襄阳城之后本应一路东行,虽然道路多有崎岖,速度稍慢,但却是径直通往江南,一点冤枉路也不会走的。但此时师父走在这条南行的大路上,虽然一路上道路平整宽阔,却还要绕一大圈才能到嘉兴。相比之下,反而是比走小路要慢上许多。如此一来,师父其实是欲速则不达了。”
萧遥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对,是欲速则不达了。所以,咱们现在只要抄小路,去师父的必经之路上耐心等候她老人家到来就是了。”
洪凌波说道:“这一路上师父要经过的城市有很多,你又如何知道在哪里等候可以碰见师父呢?”
萧遥自信地笑着说道:“师父骑快马,走大路,速度自然不会慢。只怕,就在咱俩刚才从子陵镇走到驿站,又站在这里说了一会话的功夫,师父她这会儿已经能看到荆门城的城墙了。可咱们虽然骑慢马,走小路,却不见得一定会被师父甩在身后,所以,你就放心吧。”顿了一下后,他又说道:“我久闻岳阳楼名扬天下,却从未有幸亲自登楼远观洞庭美景。正好此处离岳阳也不算远,走吧,咱们这就先去岳阳看看。”
正在心中暗暗猜测萧遥会在哪座城市等待师父的洪凌波,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在此时突然说要去观赏洞庭美景,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见他已然纵身上马,折向东南小路而行,所去方向正是通往岳阳,不由心中大急,赶忙叫道:“萧遥,此刻不是游山玩水的时候,咱们还是赶快去师父的必经之路上等候,以免误了大事。”说着,自己也翻身上马,赶忙追赶了过去。
萧遥见洪凌波纵马追来,神色惶急,心中便不由地想逗她一逗。眼看自己已经快被洪凌波追上,萧遥双腿突然猛地向内一夹,右手皮鞭挥出,在马屁股上清脆地抽了一鞭。那马受了这一记抽打后吃痛不已,足下猛地发力,转眼间便向前窜出了数丈。洪凌波见萧遥似乎有意跟自己嬉闹,心中更是急切,口中一面大叫“快停下”,一面挥鞭猛抽*的坐骑。两人一个一马当先,在前面狂奔不已,一个纵马疾驰,在后面猛追快赶。时下皓月当空,银星漫天,道路两旁丘壑纵横,树影荫荫,这一番追逐,倒好似成了一幅为了突出月夜之静,而特意绘出点睛之笔的传世画卷。
两人经荆门东南方的沙洋县小路一直向南驰去,待到江陵地界时,天色已是大亮。经过这一晚的颠簸奔驰,萧遥和洪凌波早已人困马乏,疲惫不堪。而此时,萧遥也早已无心再与洪凌波嬉闹逗趣。待行至江陵渡口时,他终于勒马止步,在渡口旁的一家客栈门前牵马等候,静待洪凌波的到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分,萧遥远远望见洪凌波的那一袭黄衫出现在地平线上,但不管是那匹马,还是马背上的人,此时看上去却均已神情委顿,憔悴不堪,那马每一次抬足奔驰间更是毫无轻盈快捷之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失蹄跪倒在地。
见此情景,萧遥赶忙冲了过去,将洪凌波扶下马来。见到萧遥终于不再跟自己嬉闹,洪凌波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让我追的好苦啊。”
萧遥之前纵马疾奔,让洪凌波在后追逐,本意只是想借开玩笑的名义,让洪凌波紧张一番,好看看她的小女儿姿态,至于去往岳阳这事,却并非是开玩笑,而是岳阳真的前往是李莫愁必经之路所要途径的地方。此时他见自己二人均已劳顿不堪,玩心早已散尽,便扶着洪凌波说道:“凌波,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洪凌波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唉,追上你就好,咱们也别休息了,直接去师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吧。”
萧遥歉然地说道:“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忧了。但是咱们这一路奔来,正是赶往师父的必经之路的。”
洪凌波一听这话,奇道:“之前你不是说要去岳阳楼观赏那洞庭景色吗?怎么这会又说正是赶去的?”
萧遥看着洪凌波脸上似喜还忧,惊愕交加,有些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心中不由地感到有趣,暗道:这一路来的辛苦终于是没有白费,笑着说道:“咱们是要去洪都府等着师父到来,那你说,这岳阳楼咱们该不该上去?”说完,睁大眼睛瞧着洪凌波的表情。
听到萧遥的话,洪凌波先是一愣,紧接着双目圆睁,樱唇微启,满脸愕然之色地用左手指着萧遥,像是想对他说什么话,但嘴唇动了几下后,却始终没有说出来。萧遥见洪凌波欲言又止,似乎心中十分气愤,刚想出言道歉,却见她突然嘴角上扬,笑眉微凝,樱唇悄合,只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眸子里也闪动着灿烂的神采,脸色更是忽而转喜,原本指着自己的那双手也攥紧成了一个拳头。看着洪凌波脸上瞬息之间这变了又变的神情,萧遥再也忍耐不住,终于笑了出来。
两人一块笑了一阵后,洪凌波粉拳一扬,轻轻捶了一下萧遥的肩膀后,娇声说道:“你好坏,害人家一路上白白担心了一场。”
原来,萧遥在得知李莫愁走荆门、荆州一路后,便料定她必会在常德转而东行,经长沙、浏阳,过洪都府,最终到达嘉兴。长沙距离常德路程并不算远,李莫愁乘的又是快马,因此萧遥便在心中盘算,自己与洪凌波二人不一定能赶在李莫愁之前到达长沙,那么索性便直接去往洪都府等候就是,这才假以玩笑之名,走小路与洪凌波径直赶往洞庭湖畔的岳阳,准备经岳阳直接赶往洪都府。
萧遥向洪凌波讲清楚了自己的打算后,洪凌波嗔道:“你虽是好心,但这一路上让我担惊受怕,苦苦追赶,弄得现在咱二人都是劳累不堪,身心俱疲,再骑马千里迢迢地赶过去,恐怕非累死不可。”
萧遥歉疚地说道:“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那咱们休息一下再走吧。”
洪凌波赶忙说道:“不能休息,师父定是日夜兼程地赶路,咱们若是一休息,耽搁了时间,恐怕到时候在洪都府也等不到师父了。”说着,便要去牵马赶路。
萧遥看了看面前的荆江,突然憧憬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坐船去游一游这八百里洞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