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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了院子里,韩溯深深呼了一大口气,后面胡媚儿亦步亦趋,俏脸却红潮未退,刚才
床上那一幕实在也太羞人了——倒不是韩溯真的做了什么,但胡媚儿却是很实在的感到,眼
前这个少年,真的在逐渐变得像个男人了,这让她感到欣慰中带着一丝羞涩:她不像阿竹,
还在和命运作抗争,她是早已经下定决定,将自己的一生交给眼前的这个少年的。
韩溯回过头,正好和紧跟着的胡媚儿四目交接,韩溯微微一笑,胡媚儿却低垂下了头。
“昨晚辛苦你了,我喝醉的样子,不好看吧?”韩溯却依旧盯着她道。
胡媚儿抬起头,嫣然一笑道:“公子也知道不好看啊——何止是不好看啊!简直是让人心
痛,奴在心里想,这也是阿竹姑娘和公子的交情太深,但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儿女情长,
可不好因为这个伤了身子。”她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接人待物,说话起来也是非常好听,
这句话里的意思,竟是让韩溯听的呆了。
末了才呐呐地道:“是啊!醉的一塌糊涂,连美人在侧都恍然不知,真是错失良机,可惜
啊可惜!”他一副惋惜痛恨的样子,逗得胡媚儿也扑哧一声笑啐道:“小小年纪,恁地油嘴滑
舌。”
看着她一副似嗔还喜的模样,想着昨晚她衣不解带地服侍在自己身边,最后忍不住睡着了,
韩溯心中便是一荡,正想再和她调笑一番,却见韩寿黑着脸走了过来,叫道:“公子,老爷
在书房等你!”想来是因为没有看住韩溯被骂了一顿吧。
书房内,除了韩侂胄,苏师旦也在,看见韩溯进来,苏师旦微笑着起身拱了拱手。韩侂胄
却哼了一声:“你这小畜生还懂得起来?老夫一年到头都不敢喝一次酒,你倒好,喝得烂醉,
你说说,那是怎么回事?”
韩溯低着头,轻声道:“爹爹,孩儿错了,孩儿只是一时兴起,恣意轻狂了,让爹爹担心
了。”
苏师旦在一旁也笑道:“年少轻狂,一醉方休,师帅,您也别太苛责公子,自古成大事者
不拘小节,在学生看来,公子有古人之风,值得庆贺,值得庆贺!再说了,不久之后公子赴
任,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畅怀喝酒了!”
“赴任?赴什么任?”韩溯不由得一呆。转眼看向韩侂胄。
韩侂胄却哼道:“他这个样子,我放心让他去么?”他嘴巴上仍然不松口,神色间却大见
缓和。韩溯这时才能仔细地看到韩侂胄,多日不见,他的这个便宜父亲却显得很是疲累,眼
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倦色。尽管多日不见,韩侂胄在做什么韩溯还是明白的:一方面要填补伪
学党离任后的空白,安插上自己人——这项工作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毕竟人心隔肚
皮,谁知道谁是真心为你效力,谁是敷衍应付呢?另一方面,韩侂胄也开始为北伐做准备,
西湖学案的结果出其意料的好,伪学再一次的遭受重创,连朱熹、彭龟年都死了,据说杨万
里也忧愤成疾,可以说,经此一事,朝堂中再无阻力。韩侂胄也开始筹备他的计划,政治上
的宣传,军事上的准备,对禁军的调动,粮饷的征集等等,这些事无巨细,都要花心思在其
中,又怎能不劳累呢?
韩溯心中也在感慨,历史上说韩侂胄北伐完全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位,这评价有道理,
但是并不全面,至少他亲自体会,韩侂胄是真的想要北复中原的。而且也并非像历史记载的
那般,完全没有做军事上的准备,只是在这个时代里,并非只有伪学一党反对北伐,南宋自
建国以来,江南的繁华与暖风已经让大部分的士大夫失去了进取的锐气,除了阿附韩侂胄之
徒还有气无力地做个配合的样子,朝堂内的主和派甚至就是百般阻扰,不断地找麻烦,你要
征集粮饷嘛,一大堆理由推诿,等你火了下了死命令,一些人甚至挂冠而去——老子连官
都不要了,你还能把老子何?走之前还要慷慨激扬的上表大骂一轮,说什么小人当道,君
子当自晦以避之。然后韩侂胄又要任命新官,这一来一回之间,很多事情也就变得不了了之。再加上自张浚之后,朝廷实在缺乏能带兵打仗的人,帅才的稀缺也是北伐失利的重要原因,
像苏师旦,邓友龙之辈,在庙堂搞搞政治斗争还行,真要是领了军,那就是赵括、马谡,多
少军队都不够他们败的!想到这里,韩溯肃然道:“父亲,整个社稷江山系于您身上,国事
操劳,还望您也要注意身体,孩子知道错了,绝不会再像昨晚这般放任自己!”听了他这话,
韩侂胄也是微微一愣,心中却是一阵的温馨,脸上便大见缓和,他点点头道:“有子酆帮我,
国事倒也还能应付——”苏师旦脸现感动之色,起身施礼道:“师帅对学生有知遇之恩,学
生自当肝脑涂地,拼死以报!”
韩侂胄点点头接着道:“只是自从集饷令颁布之后,各部各地多有推诿,三个月了,集到
的粮饷尚不到计划的五分之一!如此下去,北伐遥遥无期!怎不令人心忧如焚?”
苏师旦点点头道:“现在能有此局面,尚多亏了史叔同想出的妙策,仅在三司二府增设了
几十员无关紧要的闲职,立即收到了令人咋舌的巨资。此法若是下行,不出一年,则目标可
期!”
韩侂胄尚没有表示,这边韩溯已经惊叫道:“爹爹,千万不可!速将献此策之人杀了,这
是杀鸡取卵啊!自古一旦陷入卖官鬻爵,哪怕能筹再多的钱,也必将陷国家于万劫不复之境!
这个史叔同是什么人?竟然出此祸国殃民之策!?”
苏师旦却笑道:“公子言重了!此亦不过权宜之策耳,待北伐成功之后再找个缘由将这批
人革去不就行了?”
韩溯只是摇头冷笑:“革去?谈何简单?此例一开,纲纪败坏,朝政糜烂,牵扯利益剪不
断,又岂是人力所能挽回?爹爹,宁可北伐推后,也万不可行此糊涂之事!而且关于北伐筹
饷孩儿倒有一策,或可破此僵局!”
韩侂胄亦不是完全糊涂之人,听得韩溯这么说,便道:“你有什么法子,速速说来,若是
不可行,少不了还是要行子酆之策,毕竟北伐乃是重中之重,况且箭在弦上,岂有不发之理?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机会,但是一旦机会出现了,我们自己必须一切准备妥当才行!北伐非一
日之功,与之相关的事,便是第一等重要的。”
韩溯此时也知道,这个时节想要劝说韩侂胄推迟北伐也不可能的,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浊
气,朗声道:“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越过官府,直接从民间筹饷!”
“直接从民间筹饷?越过官府?”韩溯此言一出,韩侂胄和苏师旦均是睁大了眼睛,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是的,父亲所忧者,不过是指令不达,下面的人不愿意配合,想尽办法推诿,我们就索性越过这一层,不需要他们,直接从民间筹饷,这样不就解决了?”韩溯此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当下胸有成竹地道。
“胡闹,这如何可行?总不成让我自己跑乡串县的去筹集粮饷吧?”苏师旦尚在思考中,韩侂胄已经不悦道。
韩溯却微微一笑道:“父亲莫急,孩儿还未曾说完,我说的直接筹饷,并非是要父亲亲自出马!爹爹,我们现在筹饷,除了官员不愿配合之外,筹集的粮饷,大部分是从什么人的手中获得?”
这一次苏师旦抢先回答:“自然是大部分出自百姓,那些个官宦商贾,平日间多食君禄,蒙受君恩,真的国家有事,要他们拿出一文钱都喊得震天响,真想将他们家全抄了充作军饷!”苏师旦恨恨地道。
韩溯却摇摇头道:“苏叔叔说的那是气话,商人逐利,自古皆然,这倒也怪不了他们,关键要在筹饷这一事上,能够让他们感受到有利可图,何愁他们不积极响应?本朝虽然鄙视商贾,士大夫不言商,但实际上,只要朝中有一定地位的官,哪一个不和商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商动了,官也会动,做得好,打这一场北伐战争,甚至不需要太过耗费民力便可完成!”
他这话一出,韩侂胄和苏师旦双眼同时一亮,对于官商勾连,他们自然比韩溯更清楚,不说别的,韩侂胄自己身后就有好几大巨商掌握在手中,韩溯的这话,算是切中了关键。是啊,商人逐利,若是有利,的确是不请自来的。但是,这筹集军饷的事情,对商人又有何利可言呢?当下韩侂胄也顾不上面子,急切地道:“你个小兔崽子,别和老子卖关子了,赶紧把话说全了!”
韩溯脸色一肃道:“我们可以发行国债!”</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