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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就是祸兮福兮: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甄姚终于能以堂堂君侯夫人的身份,名正言顺地站在洛阳一众命妇贵女的面前了。
但是代价却太过惨烈了,一个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孩子,以及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甄柔不知道甄姚在享受君侯夫人所带来的无限荣耀和尊荣地位的时候,可是会在午夜梦回之际,宁愿用现在拥有的一切交换那个落下的男胎,甚至仅仅是一个女人做为母亲的资格。
还有下堂的卞夫人,可曾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都在将抱孙儿的年纪,遭逢巨变,沦为下堂妇,连未嫁的女儿也因此受到牵连。
不过卞夫人不愧能从一个卑微的倡姬走到君侯夫人的位子,换成其他的妇人,陡然从正室被休下堂,理当无法面对曾经认识的人,且凭借与曹郑的昔日情份,或是儿子曹勤的赡养,也能就此淡出众人视线,在外另寻一座府邸安度晚年。
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卞夫人虽将正院让给了甄姚,但并未离开侯府,还在甄姚正式成为新任君侯夫人的第二天,和四位如夫人一起,对高坐主位之上的甄姚,行跪拜主母之礼。
自此,卞夫人不惧任何流言蜚语,每日必到正院给甄姚问安,尽妾室服侍主母之责。
这样十天半个月过去,众人见卞夫人依旧宠辱不惊,对流言没有丝毫的反应,加之卞夫人毕竟还有曹勤这个儿子,以及曹郑身边第一大将李远这个亲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对其视而不见。
至于曹金珠,她到底还是曹郑的亲生女儿,所谓虎毒不食子,曹郑事后也未再另下惩罚,不过从侯府嫡女沦为最看不起的妾室庶出一流,已然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没有生母卞夫人的能屈能伸,成为庶女之后,曹金珠没了以往的矜傲,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朝气一样,将一身红衣换成了不起眼的灰青、灰蓝之类,剪了厚重的齐刘海,行止间时时低眉敛目,好似这样就可以将自己藏起来,不让人注意到她。
随着侯府重新有了新的女主人,甄柔仍然每日都要去侯府请安,看着甄姚一边享受着君侯夫人的权力地位,一边又为落下的男胎陷入痛苦之中,再看卞夫人母女俩现在的境遇,在她看来,这次甄姚和卞夫人都是受害者,根本没有输赢。
却也是这一场两败俱伤的争斗,牺牲了一个仁心仁术的医者。
是的,虽然罗神医经过各方调查,依旧只得了意外身亡的结论,但甄柔至今难以相信罗神医那样的人,会被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意外夺去性命。所以,在甄柔眼里,罗神医之死与甄姚、卞夫人脱不了干系,她二人如今的下场,其实又有谁真正的赢了呢?
大概能算得上赢的人,就只有环夫人和二娘子银珠吧。
那一日环夫人的柔声相抚,让曹郑重新记起了环夫人也有一个好嗓子,让他能在头痛欲裂之时得到些许缓解。是以,环夫人再次受宠起来,虽然还是比不上甄姚的荣宠程度,却也比过去好太多。
而曹银珠因没了嫡长姐的处处压一头的打压,处境好了不少,许是还有见到曹金珠如今在府里的地位连她也不如,渐渐有了底气,不再影子一样的跟在曹金珠的身后。这样不过一两个月而已,曹银珠仿佛二月的杨柳,一夕之间抽条发芽了,长成了十五岁少女应有的娉婷美丽,尤在曹郑一次于初一十五的家宴见到顺口夸了一句后,曹银珠彻底挺起了少女纤细的背脊,有了与天生美貌相衬的气韵。
这让原本向曹金珠求娶的公子儿郎们,在一次次宴会的惊鸿一瞥之下,开始转向曹银珠求娶了。曹金珠也从过去的众相追捧,成了如今的乏人问津,一时婚嫁的事也就此暂耽搁了下来。
如是,日子就在曹家女眷的变化中一日日过去。
甄柔看着她们的变化,看着甄姚牢牢霸占着曹郑的宠爱和侯府的中馈之权,看着甄姚终日热衷于兴办一场场宴会,向赴宴的一众女眷不断昭示着她甄姚才是曹府的女主人。对此,甄柔一无所谓,她只做好世子夫人应有的本份,然后就是带着女儿满满,好好与曹劲生活在一起,弥补过去三年的空白。
可惜的是,随着确定对薛家用兵,曹劲忙碌了起来,早出晚归不外乎是。
好在还有每日晨练,甄柔陪着曹劲一起,倒也能夫妻二人相处一下。然后就是曹劲每隔十日,无论如何都要抽出一天来陪满满,他们就一家三口游遍洛阳及周边的山山水水,逛尽各类大小市。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甄柔在洛阳的第一个冬天就这样过去了,转眼已是建平四年。
等到农历二月东风解冻,檐上的积雪融化成雪水一点一滴落在青砖铺地的庭院里,曹劲也以建平帝之名发檄文,斥薛钦弑父之罪,并言之已故楚王早有废薛钦世子之位,改立原配嫡长子薛镐为世子,建平帝念薛家满门英才及薛镐弃暗投明之举,故命薛镐降爵承袭——为楚侯,另封徐州太守甄明廷为主帅,交州牧孙成为副帅,分别由徐州及交州出兵,南北两面夹击扬州。
这又是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曹劲虽未领兵,可此次的主帅依旧是她的至亲,甄柔免不了担心起来。
见状,曹劲自是好一番安慰,再三告知甄柔此战胜算颇大,但在甄柔看来,刀剑无眼,阿兄又是心软的性子,战事一日不平她一日难安。
如此之下,曹劲在一次临睡前,又听甄柔问起战况,不由挑眉看向已坐在床塌内侧的甄柔道:“听张伯说,我之前在洛阳的三年,夫人好吃好睡,将自己照顾的颇为不错,可不见这样一日三道的过问我的战况。”
甄柔闻言一怔,随即明白过曹劲话里的酸味,她不禁扑哧一乐,笑道:“夫君吃我阿兄的味作甚,我那时的担心不比现在少,不过相信夫君乃身经百战的将帅之才,我不好时时过问,却也是十天半月要问一次的。”
曹劲只是戏言,不过是为了冲淡甄柔的担心,见甄柔舒眉展目的笑了,他揽过甄柔入怀,道:“如今已是五月,战都打了两三个月了。以薛钦的实力——”话略一停,黑眸幽幽,“本月结束之前,大舅兄应能凯旋而归。”
虽未给予绝对的肯定,但语气铿锵,让人不觉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