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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冬季,是一个躁动的冬季。”
这是日后曾在《寿州商报》上刊登出的一句话,因为是如此的贴切,此后也就广为人知,时常被人拿來代指大唐保大九年(公元951年)的冬季。
这个冬季,因为涉及天下四国的超级战局,自然已经有了浓重的躁动底色;持续的战事,跌宕起伏的进程,时时刻刻牵着天下人的心,连续为底色添上了不规则变动的节奏;等到了南唐皇帝亲谕的恩荫令和贰臣令传递天下,更是为这副躁动画卷填上了浓墨重彩的一道轴线。
一时间,这两道谕令,特别是恩荫令,成为了全南唐人挂在嘴边的最大话題。
十一月二十一日午时,南唐扬州城南门外五里的一个路边茶寮里,一群歇脚的茶客同样因为恩荫令当场争吵起來。
争吵是由一名书生引起的,他听到旁人大声议论恩荫令的好处,拍桌子大声说这道令就是骗天下人的,根本不可能实现。
一名商人率先起來反驳,毫不客气地指出,只怕这是因为恩荫令跟你们书生沒有啥关系,你不过是心里愤恨嫉妒罢了。
书生立刻脸红脖子粗起來,扳着指头大声争辩:“最基本的事实,,大唐根本不可能让那么多的人都当官的,全天下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官位,再说了,让一些目不识丁的老百姓、泥腿子、贩夫走卒都当官,这天下岂不乱套了。”
这个简陋茶寮里衣着光鲜者不多,闻听书生此言,纷纷发出嘘声和讥讽声。
商人更是火起,拍案而起,反击道:“老百姓怎么了,泥腿子怎么了,我们贩夫走卒怎么了,在林枫林大人手下都是宝贝一样对待,以前是不可能,但现在有了林枫林大人,就有可能。
林大人不也刚刚被圣上亲自封为一等三级勋爵,那可是跟天下兵马元帅、齐王一样的钦点待遇,我去寿州做过生意,有了林大人的寿州,现在完全可以让你这个井底癞蛤蟆书生大开眼界的。
我告诉你,林大人就是老天恩降给大唐的文曲星,林大人走到哪里,奇迹就发生在哪儿,我敢说,只要林大人在咱大唐一天,一切都有可能。”
一提到寿州和林枫,书生更加生气,也怒而拍案,吼道:“什么文曲星,天下哪里有这么多的文曲星,纯属胡扯,林枫不过是机遇好罢了。”
“切,那就算给你一样的机会,你能轻松收服一个国家,打败二十万周军吗,哼哼,你就抱着你的破书做你的大头梦去吧,又臭又硬还迂腐的穷书生一个。”商人很不屑地将手头的茶碗摔到了地上,高声讥讽道。
书生脸气得黑紫,连连拍案,却无言以对。
听到这里,一名身着军装的中年壮汉从最里面的角落里起身,扔了几个通宝在桌上,出门打马而去。
午时三刻,这名中年壮汉赶至东都留守府,自报名字为柴克宏,奉燕王令求见。
柴克宏很快被引入书房,燕王李弘冀亲自在门口接待,热情地将房中的宋齐丘介绍给他,并硬拉着他在左手边坐下。
还沒有寒喧完,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都尉走了进來,见过齐王和宋齐丘后,再向柴克宏恭敬施礼,自报家门为建武军都尉冯丹。
李弘冀热情地将冯丹拉到了自己的右手边,仰天大笑道;“这下好了,我的左膀右臂都到了。”
柴克宏、冯丹闻言立刻起身,连称惶恐。
宋齐丘微笑满面,简要将此前燕王殿下关于江北淮南的战局预测和拟应对措施讲述出來,顿时让两名军伍神情肃穆起來,以无比崇拜的目光看向李弘冀。
李弘冀摇摇头,抚掌大笑:“好多都是宋公推测出來的,我不敢冒领此功也,此刻,两大虎将齐聚扬州,正好听听你们的看法。”
柴克宏沉吟不语,慢慢起身,踱到舆图前,凝目观看。
冯丹略一沉吟,率先开口道:“末将在林枫林大人手下接受过训练,熟知他心思慎密,谋思长远,而直到现在不见寿州求援的迹象,这说明林大人一定有信心守住寿州,必然还有反击之策,末将自然十分认同燕王殿下和宋公的看法。
首先,在末将看來,燕王领导下的扬州军力完全可以成为改变江北淮南战局的决定性力量,其次,末将认为,与其现在坐以观望,不如以小队兵力轮流进行侦察和试探性攻击。”
“这,。”李弘翼有些迟疑地说道,“父皇刚刚下令,齐王也曾严令告诫,各地不得擅动,坚守城池,违令者重罚,我们此时出击只怕不太妥当吧。”
冯丹轻声回道:“目标不同,策略自然应该不同,我们现在决意出击,一者是为了实地了解敌军实情,以知己知彼;二者,也是最重要的,是要通过战场实战迅速锻炼出一支精兵。
林大人曾教导过我们说,最好的练兵方式是上真正的战场,最好的防守则是不断地进攻,请恕末将直言,我大唐士兵特别是扬州军,已多年未经战事,全军体格也整体偏小,若到了你死我活的战场,遇到了身材较高大且常年在外作战的周国精锐,先天已输了一分,若不全力赶超,只怕看到了战机也难以抓得住。”
李弘翼闻言轻轻点头,将脸转向了柴克宏。
柴克宏从舆图前缓慢转身,沉声说道:“末将认同冯将军的说法,我扬州若要在战局中出奇制胜,沒有强大的攻击力是万万不行的,末将极为赞同从扬州军中细选精锐,分批赴濠州、滁州地界暗中作战,侦情报,练军力;另外,末将认为,我军精锐能强攻的同时,还必须擅守,殿下请看,。”
李弘翼三人一起走到了舆图前,看着柴克宏的手指重重地点指在寿州的位置。
“末将同样相信冯将军对林枫林大人的看法,相信他一定会有谋略将敌军主力拖在寿州城下,而且极有可能就此大败周军,一举奠定胜局,因此,我们若想一锤定音,我们的首要目标必须放在寿州,而不是濠州、滁州这些地方。”柴克宏斩钉截铁地说道。
宋齐丘看了满颌硬硬胡须的柴克宏一眼,眼中掠过的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到了最关键时期,我们就必须找到最快参与到寿州战局的途径和方式,末将有一个十分冒险的突袭计划,。”柴克宏眉头微皱,手指在舆图上划动着,继续说道。
“扬州到寿州直线距离近五百里,但若直线过去,必然困难重重,阻碍重重,末将建议我们水陆合进,绕路而行,步军先期出发,一路掩匿行迹,直杀正北方的泗州,先期侦察敌情;水军则沿运河北上,过洪泽湖,抵达泗州后,载兵过淮河,进入周国境内,然后弃舟,再沿淮河北岸向西奔袭,找安全处隐匿,侦到了时机,则直杀寿州北岸,抢占渡口,建立防守阵地,或渡河攻击周军,或就地阻击周军北归,战事必成。”
“柴将军的想法够大胆,够犀利。”冯丹惊叹地盯住了柴克宏,心中暗自惊叹,这个计划不正符合林大人所讲的特种战宗旨吗,集中精锐,直捣要害,一击致命。
李弘翼和宋齐丘也均露出了惊讶和佩服的神情,这柴克宏以前以善守而著名,怎么今天会一反常态提出如此冒险的进攻计划。
柴克宏面色如常,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声说道:“这只是末将一个纸上谈兵的计划,影响成败的因素非常多,我们的兵力多寡、精锐与否,一路上如何掩藏形迹,出击队伍沿途的补给问題,到敌境选择何处隐匿,何时出击,如何夺渡口,如何守住渡口,如何与寿州军配合,一点出问題,则全局则输。”
说到最后,柴克宏右手握拳,在左掌心狠狠一击,抬头禀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殿下,末将想奏请近期兵力训练悉数交给冯将军,以特种之训练办法全力训练,末将则沿方才的路线便装刺探一遍,以确保我们突袭成功。”
李弘翼眼睛在舆图上看了几个來回,与宋齐丘对视一眼,猛地一掌击在墙上,大声吼道:“向來兵贵险着,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