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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堡阴暗的走道当中,一位老妇人睁大了眼睛怒视着夏尔,以那种严厉至极的态度和他,而夏尔,只是在脸上摆出一副谦和温顺的笑容,却一点也没有退缩的迹象。
这位帕特森女士突如其来的出现,不仅给了他一个绝大的意外,更重要的是,让他一下子有些为难。
因为已经打定了主意,所以夏尔不管对方怎么坚持,都不肯改口叫对方“波拿巴夫人”。
倒不是他不讲风度,实在是这事情太过于让人头疼。
没错,当年是因为皇帝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了这对夫妇,另行给热罗姆亲王指婚,造成了这种尴尬事实,但是现在皇帝早已经死了,如果热罗姆亲王真心想要重新去和这位前妻修好、和儿子认亲的话,又还会有什么障碍呢?
事实是明摆在那里的,
作为路易-波拿巴的叔叔,拿破仑在世的唯一一个兄弟,热罗姆-波拿巴亲王毫无疑问将成为帝国皇室作为受人瞩目显赫人物的之一,虽然和他的儿子约瑟夫-波拿巴现在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夏尔绝对没有擅自给这位亲王添麻烦的想法。
他确实被威灵顿公爵开了一个大玩笑,一个会让他惹上麻烦的玩笑。
我早就该想到的,伊丽莎白-帕特森女士和威灵顿公爵沾亲带故,这位隐居的老人怎么会想不到利用这个机会给我来一次大大的惊喜呢?
这位女士除了是热罗姆-波拿巴亲王的前妻(并且不受承认)之外,同时,她兄弟死后,遗孀玛丽安-帕特森,再嫁给了理查德-韦尔斯利,第一代韦尔斯利侯爵——也就是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的长兄。
另外,除了和有姻亲关系之外,在拿破仑的帝国消失之后,她重返欧洲,被贵族上流社会接纳。并因美貌与智慧(当然,更主要的是因为家产)而抱受赞扬,在英国的上流社会据说也颇有人望。
更何况,她这么多年也见惯了大世面了。他是没有办法以那种疾言厉色的方法来应付过去的。
“看来,您是怎么也不肯改口了?”沉默了许久之后,这位女士冷冷地再问了一句。
“请您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女士。”夏尔轻轻叹了口气,“在很多问题上。我不能擅自作出主张。”
“哪怕做您应该做的?”她挑衅地回敬。
“我想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夏尔仍旧寸步不让。
“好,很好。”这位女士耸了耸肩。“算了,既然您不肯定听从我的要求,那我也并不想要强求您,但是……请您耐心听一下我之后的话好吗?”
从她这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豪迈来看,倒也能够看得出来那种美国人特有的不拘泥于小节来。
“那您想说什么呢?”夏尔的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我们开诚布公地说吧,先生,今天我来拜访公爵,正是因为我得到了您将来拜访这里的消息。”这位老妇人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冷淡的笑容。“没错,您可以这么理解,我就是为了找您而跑过来的。”
看来果然是这样啊。
哎……真是倒霉……怎么会被扯上这种事呢?夏尔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真是我的荣幸。”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他仍旧装作饶有兴致地应答了下来,“那么,等下我们再好好详谈一番吧……”
然而,这位女士似乎已经认定了要同夏尔说个清楚,所以一点也不准备答应夏尔的拖延,她直接摆了摆手,做出了一个‘今天您必须听我说完’的手势。
“为什么要等一下呢?现在就挺好。先生。如果我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找您的话,我早就想办法在伦敦找您了,我之所以等到今天,就是为了找一个让我们两个可以私下里把话说清楚的场合——也就是说。让我们,我们所有人都保住体面的机会。”
顿了一顿之后,她的语气里面略带上了一点威胁,“也就是能保住您的主子的体面的机会。”
这婆娘想干什么?夏尔心里顿时一沉。
“其实这事很简单,”就在夏尔的狐疑眼神当中,这位女士继续说了下去。“我想要您给您的那位主人传个话,告诉他,我的孩子和他的一家人,不能再忍受这种不名誉的日子了,他们想要堂堂正正地使用这个他们理应享有的姓氏。”
果然……果然是这个问题。夏尔又是心里一沉。
没错,此时波拿巴家族除了在欧洲大陆的本支之外,还有在美国的一支后裔。
热罗姆年轻时放荡无羁,在美国沾花惹草,和这位夫人生下了孩子,他们的儿子就是热罗姆-拿破仑-波拿巴,他生在伦敦坎伯韦尔庄园,但是在美国长大,和他的母亲一起生活。因为他父母的婚姻被法国皇帝宣布无效,所以在出生之后他并没有被认作是波拿巴家族的成员,皇帝同时禁止他用“波拿巴”作为姓氏——当然,他的母亲并没有理睬皇帝的这个不近人情的命令,继续让自己的孩子使用这个姓氏。
而这位热罗姆-拿破仑-波拿巴也在美国结婚生子开枝散叶,传袭下了后代。
他的大儿子仍旧取名热罗姆-拿破仑-波拿巴,生于1830年,1848年西点军校就读,1852年以班上第11名的成绩毕业。毕业后被任命为少尉,在德克萨斯枪骑兵团服役。
而他的小儿子(也就是这位帕特森女士的次孙),可就更加鼎鼎大名了。
查尔斯约瑟夫波拿巴(1851—1921)是一位美国律师和政治活动家,毕业于哈佛大学和哈佛大学法学院,后来曾在哈佛担任督学。他在巴尔的摩担任律师,在城市和国家改革运动中声名卓著。
在后来,他步入了政界,并且曾进入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的内阁,担任过海军部长和司法部长,并且在司法部长任上他建立了调查局(后来演变为现在的联邦调查局)。
也就是说,面前这位夫人的孙子,一位波拿巴家族的成员。是美国f逼的创始人……
听起来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确实确实在那个历史上发生了。
所以,现在,拿破仑家族在美国的分支有三个男丁。一父两子。
说句题外话,正是由于有这传奇性的一支家系存在,冒充波拿巴家族的私生子也成为美国骗子的一个特别偏好之一,在马克-吐温的小说《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里面,就有骗子这样自称……
“您是说。您打算向总统提出要求,让他承认您的孩子和孙子,是波拿巴家族的正是成员?”夏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度向对方提出了问询。
“是的,就是如此。”这位帕特森女士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难道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吗?我的儿子是合法的婚生子,当时履行了结婚的一切手续,我的孙子也是合法的婚生子,既然这样,他们有什么理由被排除在波拿巴家族之外。以至于需要承受私生子的污名?告诉您吧……我的长孙,热罗姆-拿破仑现在已经从西点军校毕业了,已经成为了职业军人——他想要被接纳为波拿巴家族的正式成员,同时在法队服役,为波拿巴家族的法国出力……难道这不是他应该得到的安排吗?”
夏尔总算明白了。
原来,在波拿巴家族将要重新君临法国的今天,这位女士是想要通过他来向路易-波拿巴施压,让他将自己的儿孙接纳到波拿巴家族当中。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儿孙融入到欧洲大陆古老而又封闭的贵族体系当中。
这种想法好是很好,可惜……人总归要面对现实。
“容我提醒一句。关于这个问题,皇帝陛下之前似乎已经给出了裁决……”正当夏尔打算指出这一事实的时候,他又被打断了。
“那个可恶的拿破仑已经死了!”她略微提高声调地喊了起来,“而现在您是在为另一位波拿巴服务!”
“就算是另一个波拿巴。他的态度也不见得会有多少不同。”带着一种略微的紧张感,夏尔颇为小心地向她指出了这个问题。
人们常说一个人老了之后会越来越固执,尤其是女人。现在他总算理解到这种话并非虚言了。
“夫人,我想您明白的……作为区区一介下属……”
“难道不是臣仆吗?”夏尔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妇人给打断了。
“好吧……那就按您的话来说吧。”夏尔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作为一介臣仆。我不能去想尽办法给我的恩主添麻烦,更加没有资格去介入到他的家事当中。这不仅会使得他增加一些无端的困扰,也会使得我违背我原本应该履行的义务……”
“让父亲不认孩子也是义务的一部分吗?”
“我认为,孩子和父亲的问题,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夏尔的语气里,恭敬当中带上了一点嘲讽,“如果父亲都不愿意理会孩子的话,那么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帕特森女士,照我说啊,您与其在这里为难我,不如干脆去……嗯,去找更加直接的解决手段。”
一听到夏尔如此说,这位夫人原本就已经紧绷的脸,现在变得更加难看了。
是啊,这话确实很对,
如果要解决她孩子的名分问题的话,找路易-波拿巴本人不是更好?或者干脆去找那个始作俑者——热罗姆亲王——不是更好?
但这实际上是不太可能的。
拿破仑皇帝不喜欢这段婚姻,觉得她门第太低,于是他强行宣布婚姻无效然后,给弟弟热罗姆找了一个公主作为正式妻子……那么,作为继承者,路易-波拿巴就不能擅自否定叔父的这个决定。
无论皇帝做得是好是对,他都必须延续,至少暂时还需要摆出延续的姿态。
至于热罗姆亲王本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如果他真想认这几个儿孙,在拿破仑死后这么多年,他想认的话早就认了,又何必去等到现在?
也正是因为夏尔的回答直指要害,所以这位女士只能一时失语。
“人们常说您是个又机灵又卓越的年轻人,如今我看来倒也不过如此。”直到片刻之后,她才又重新开口,这次的语气要舒缓得多,显然夏尔给她的打击有些大,“您难道不希望在波拿巴家族当中找到几个支持者吗?先生,虽然我不在法国,而且消息不算灵通,但是我好像听说,您在波拿巴家族当中并不太受欢迎……如果您能够为我们办成这件事的话,难道您会得不到我们的感激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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