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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老人虽然酒量不大,但他有个优点,那就是醉的容易,酒醒的也容易,一杯茶喝完后他就完全清醒了,眼中再没有一丝醉意。
文藏名道:“你老人家真是天赋异禀。”
老人笑道:“哪一个人中龙凤不是天赋异禀?你还是需要出去多走走多看看多经历一些事,固步自封的后果就是自取灭亡。”
文藏名缓缓摇了摇头,转眼看向屋外的小雨。小时候,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听父亲说过,江南的雨,那才是真正的山水画。他当然也向往中原,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百分之九十九都得在这里守着了,守着父母的碑过完一辈子。他不恨父母,真心的、一点都不怨,他相信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命,上天把他的命安排成这样自有上天的道理,他只是个凡人,能做的只有接受。
外面的雨下的不大不小,跟文藏名一样,很淡定。文藏名起身踱到门口,站在屋檐下,看着也许并不比江南的雨逊se的昆仑山的雨,出神。
“嗯?”文藏名皱眉,看着落在地上的一条锦鲤。毫无征兆的,一条锦鲤从天而降,坠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死。
接着就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无数条锦鲤从天而降,像冰雹一样砸下来,大部分掉在地上的都死了,另外一小部分掉在屋子旁边的池塘里,也许还能活几条。
锦鲤雨?天上下锦鲤?
“儿子,你爸临走时让我转告你,什么时候天上下锦鲤了,你就能离开这里了。”母亲临走前在他耳边说的这句话又响起,文藏名呆呆的看着一边下雨一边下锦鲤的天空。
远方山脚下的村落,家家户户都跑出来了,这场绝无仅有的锦鲤雨,也许会成为此地的传说,也许会让这里的游客量增加许多,也许会成为自此之后,这里的人家信仰天神的根源。
但这些对于文藏名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上真的下锦鲤雨了,也就意味着,他能下山入世了。
“我靠,这……怎么回事?”昆仑老人睁大眼睛,看看天,再看看地,再看看天,再看看地。揉揉额头,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抽口烟道:“藏名,锦鲤雨,你老爸显灵了!”
文藏名转头,盯着老人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端倪,道:“这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
“这是事实。”老人拍拍文藏名的肩膀,作出世外高人的姿态,悠悠道:“藏名,走吧,去看看那花花世界有多美,快乐、幸福、忧伤、绝望……都尝一遍,这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完整的人生。”
山脚下。
人们群情激奋,老人、孩子、年轻人、中年人、男人、女人,都拿出容器出来一边拣地上的锦鲤一边祈祷:“天降祥瑞,神仙保佑…”
一个小孩顶着个脸盆,站在雨中,对旁边跪在地上拣锦鲤的妈妈道:“妈,鱼不都是在水里的吗,为什么要从天上掉下来啊?”
年轻的妈妈喝道:“还不跪下,这是老天显灵啊,快跪下!”
小孩在妈妈的威严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咕咚一声跪下,头上的脸盆像巴黎时装展上某个品牌的帽子,偶有几条鲤鱼砸在脸盆上,发出铿锵的声音。
整个村子因为这件奇事都沸腾了,不过邻近的村子却没有享受到这种祥瑞。其他村子只是下雨,并没有下锦鲤,只有这一块并不大的地方有锦鲤夹杂在雨水中落下来。
锦鲤雨持续了大约半小时左右便结束,但真正的雨还在下,虽不大,但人想要出门还是得打伞。身处昆仑山脉的这里,气候还算不错,不缺雨也不缺凉爽,夏天中原再热,这里也热不到哪儿去。不过这里有个缺点,那就是紫外线很强,可能是地域的关系,可能是地球的保护伞在这里破了个洞。
昆仑老人跟文藏名一起观看完这场旷世的锦鲤雨,都不知底该说什么好了,于是他俩仍旧继续的并肩看老天下雨。
抽完今天的第三根烟,也用完了今天抽烟的额度,昆仑老人显得有些惆怅,眼神放到未知的远方,道:“什么时候走?”
文藏名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吁一口气,过了一分钟才答道:“明天。”
昆仑老人道:“这么急?原来你嘴上说无所谓,其实内心确是极度渴望外面世界的。”
文藏名道:“不是我有多渴望外面的世界,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像你说的,多经历一些事,让自己更成熟些总归是好事。”
昆仑老人转头,看着身边的年轻人道:“你会去找牧秋吗?”
文藏名笑笑,右手撑开折扇,轻摇几下,道:“也许会吧,我想先去一趟bei jing。”
昆仑老人皱眉:“去找你外公外婆认亲?他们肯定会把你当宝贝待,你发了。”
文藏名摇头:“我想去认个亲,如果他们愿意认,我就陪伴他们几ri。但不管他们认不认我,我都不会在那里待久的,我的梦想是用有限的生命,尽我所能的走遍中国所有的地方。”
昆仑老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你那位行事诡异的老爸让你‘自在、逍遥’,搁在昨天,我还笃定你这辈子都跟这四个字都没关系,但现在看来,你的未来,还真就是这四个字了。”
文藏名抬起左手,做出握酒杯的手势,道:“来,干杯!”
昆仑老人一愣,随即也握住空气中无形的酒杯笑道:“干杯!”
当晚,文藏名收拾好一切,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躺在床上,头枕着双手仰躺着。屋里没电灯,这里的夜晚不开灯,就是纯粹的乌漆抹黑。看着虚空,他的心chao起伏不定,难以入睡。二十年了,在他的记忆中,他的心一直都是如无波古井般平静的,除了父母离世的那段时间。从那之后,他每天过着平静的ri子,读书、写字、画画、练武,ri复一ri年复一年。父亲的遗言,他不发一句怨言的遵守着。但是今晚,他的心被那一场锦鲤雨给搅乱了,他的生命,也必然会因为那一场锦鲤雨而发生极大的改变。未来,太多未知,但他相信,他再过二十年,世道再如何,他都还是那个他,是父母的儿子,是一个每ri三省其身的人。
第二天六点半,天已经亮了。他起床,终于不再穿那件母亲给他做的纯白se的宋代文士长袍,而是换上了一身休闲西服,还有一双皮鞋。他背起一个黑se的旅行包,让他一下子从古代人变成了现代人。这些东西都是昨天他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昆仑老人送给他的。他有些奇怪,西服和皮鞋,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否则不会那么合身,而且这些东西在附近也是买不到的。
现在包里已经装了很多出门需要带的东西。走出门,在门口的池塘大树旁站了片刻,他关上门,最后再看一眼住了二十年的地方,他轻轻吐口气,转身离开。
坐上通往bei jing的火车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他的午餐是在火车站外面的小摊上吃的,第一次吃到外面的东西,他没觉得很好吃也没觉得很难吃。他也带了个杯子,喝完从家里带的水后他又从店家要了点开水,至于水,他喝着也没觉得有多不同。
电视、电脑、液晶显示屏……很多很多东西都是他从来没真实见过,但都在书本里了解过无数回的。
人,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那么多陌生的面孔一一在他面前走过,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表情,每个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衣着。
但他没有惊讶,一切的一切在他眼里,好像都是那么的平凡、理所当然。
由于乐都县距离bei jing比较远,所以他买的是卧票。一间房里有四张床,跟他在一室的另外三人分别是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男人。
此时的文藏名正坐在床上看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se。
同屋的两个中年男人估计是一起来的,正在聊天,皮肤黑些的男人偶尔会抽烟,但另一个白些的男人在他掏出烟的时候就会制止他,然后两人就一起出去到过道抽,抽完再回来。
那个年轻人,则一直躺在床上戴着耳机专注的玩手机,偶尔会发几声笑,似乎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没兴趣,似乎手中几寸的屏幕就是他的全世界。
暂时,文藏名还没有发现平时他从书籍新闻上得到的,关于这个世界已经腐朽坏掉的证据。看了会风景,他又看看那个年轻男子,那人还在玩手机,文藏名想,自己也得买个手机,到bei jing就买,否则不好联系人,虽然就目前来说,他包里的一个专门记电话号码的本子上只有一个牧秋的号码,是昆仑老人给他的。虽然就目前来说,他还没摸过手机,但他早已从书上了解过手机的基本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