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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居住在胡同里的老街坊们大都不愿搭理那个既尖酸刻薄又没有教养的郑美芹,如今大家见到她儿子成为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见了郑美芹大都会笑脸相迎的打招呼,有些人甚至还恭维和羡慕她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那些属于黑五类的街坊见到郑美芹一家人自然而然的退避三舍,生怕给自己和家庭惹来麻烦。郑美芹做梦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竟母随子贵,她甚是得意,为人处世不免骄横霸道起来。
郑美琴家与大伯子王云清家隔着好几条胡同,由于这个郑美芹与桂芳结怨十几年,她对桂芳可说是恨之入骨。以前郑美芹惹不起精明强干嘴头不饶人的桂芳,只能把怨恨憋在肚子里,如今大伯子一家人成了灰头土脸的牛鬼蛇神,郑美芹报仇雪恨的时候来了。所以她三天两头的到大伯子家寻衅闹事,她把侮辱欺负桂芳当成了日常宣泄解闷的快乐事儿。
这一天早饭过后,闲极无聊的郑美芹到街上买完菜后又溜达到王云清家所在的胡同里。她刚走进胡同里就看见桂芳正拿着大扫帚扫街呢,便满脸堆笑的走到桂芳面前。
桂芳见到郑美芹后知道这女人又找茬来了,就把脸转向一边假装没看见她。
郑美芹眉毛一挑,“哟,侄儿媳妇见到婶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呀?你是真没看见我呢,还是本来就是个有眼无珠的东西?”
桂芳一脸鄙夷的看着郑美芹说:“郑美芹,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吗?”
桂芳说完后拿起扫帚就走,郑美芹用身子挡住桂芳说:“想当年你赵桂芳是老王家当家的大儿媳妇,威风得很哪!我在你眼里就是一泡臭狗屎!你现在知道惹不起我了,可是我挨了你十几年的白眼,你说我能饶过你吗?”
桂芳一脸怒容的质问郑美芹:“你儿子、女儿带人把我们家抄了,把我们也打了。你姑娘打我的时候把我的上衣扒光了在众人面前羞辱我,你仗着儿子的势力三番五次的欺负我,我现在是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要你跪在地上给我磕响头,我让你给我舔屁眼!”郑美芹爆出了粗话。
“我要扫地了,你给我滚开!”忍无可忍的桂芳抡起扫帚用力向郑美芹的脚下扫去,郑美芹急忙躲开,她身上沾满了被扫起的灰土。刁蛮的郑美芹那能吃亏,她“嗷”的一声怪叫,上前抓住桂芳头发就扯。桂芳也不是善茬,她扔掉扫帚和郑美芹缠斗在一起。郑美芹骨瘦如柴年纪又比桂芳大十来岁,她哪里是桂芳的对手,两人打来打去的郑美芹就被桂芳压在身下只有挨打的份。郑美芹见自己不是桂芳的对手就拼命地喊起来:“不好啦!资本家老婆打人啦!”。“不好啦!阶级敌人反攻倒算啦!”
冷清的胡同原本没有什么人。郑美芹声嘶力竭的一喊。一些人闻声就从院子里跑出来,有几个人上前用力把郑美芹和桂芳拉开。只见经过一番打斗后这两个人气喘吁吁,头发凌乱,脸上都有被抓破的血印。只是郑美琴的眼眶被打肿了样子更狼狈些,她买的那些菜洒落一地被踩烂了不少。
郑美芹看见有人劝架了,她的狂妄劲又上来了。她指着桂芳对身边的人说:“你们是街坊,应该知道这个赵桂芳是被监督改造的坏人,我看她扫街不干净就教训了她几句,哪知道她拿起扫帚就打我,你们说她这是不是对抗无产阶级专政,是不是拒绝接受监督改造啊?”
旁观者中有位街道革委会的主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她走到桂芳身前很严肃的问;“赵桂芳。你老实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桂芳气呼呼的没有说话,她拿起扫帚想要继续扫地。
“我问你呢,怎么不说话呀?”那胖乎乎的女人不高兴了。
“隋主任,我们这种人说话有人听吗?说了也没用!你们想怎么处理我就随你们便吧!”
“赵桂芳,我给你脸了是不是?走!到革委会交代问题去!”隋主任一句话后。几个街道上的积极分子就推搡着赵桂芳往街道革委会的院子走去。
隋主任又对郑美芹说:“你也到我们革委会去,把当时的情况对我们学说一遍。”
“哼!我是无产阶级,我儿子是响当当的革命造反派,还是工厂的革委会主任,她打我就是阶级报复!对这种坏女人就不能客气,咱们革命群众得好好教训她才行!”
隋主任点着头说:“照您这么说,那个赵桂芳还真是反了天啦!”
郑美芹出主意说:“隋主任,依我看,刚才那件事儿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要专门给她开个批斗大会!把阶级敌人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
隋主任摆着手说:“开大会多麻烦呀,用不着。给她挂个牌子在胡同里转悠几圈就行!”
郑美芹添油加醋的说:“最好再给她脖子上挂上一串破鞋。”
“那不行!对坏分子也要讲究政策,她没生活作风问题就不能挂那玩意儿!”
“嘿嘿!见过觉悟高的,但没见过隋主任这样讲政策的!还是您觉悟高啊!”郑美芹不知是褒是贬的干笑了两声。
在革委会里,桂芳规规矩矩的低头站着,隋主任厉声训斥着她,郑美芹也用手指头不住的地点着她的脑门骂些难听的话。隋主任叫桂芳向革命群众郑美芹赔礼道歉,桂芳满脸委屈眼里含着屈辱的泪水,但她就是不向郑美芹低头。
“低头认罪!”这时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走过来抓住桂芳的脑袋往下强按,无奈之下桂芳只得向郑美芹低下头。
这时革委会的门被踢开,一个上身着军装的女人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淑珍。
进来的那个女人是桂芳的妹妹桂香,桂香在建国初期随丈夫到承德地区开了个兽医站,后来桂香的丈夫参军了,被分配到一个军马场当兽医,现在任这个军马场的场长,是个连级干部。桂香作为随军家属也在军马场里担任兽医工作。这此桂香回北京本来是探亲的,却没想到回京之后。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自己爸爸被当做反动资本家被红卫兵给抄了家,姐夫家里的情况更糟。这天她刚好来到姐夫家里串门,当听说姐姐桂芳和别人打架后被街道革委会带走的消息,她就和淑珍急忙赶到街道革委会。
桂香来到姐姐面前关切的问:“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桂芳抹了抹眼泪说:“没什么。”
桂香又来到隋主任面前厉声质问:“这个赵桂芳是我的大姐,你们凭什么抓她到这里?”
隋主任见桂香气冲冲的看着自己就不高兴的问:“你一进屋就冲我发火,你是谁呀?”
淑珍指着桂香介绍说:“这位是赵桂香同志,是赵桂芳的妹妹,她爱人是光荣的解放军干部。”
听淑珍这样一介绍。隋主任的语气马上就缓和下来。她队规想说:“哦。您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儿那就坐下来说吧。”
“不啦!我们要把我大姐带走。我还告诉你们,今后谁也不许欺负她!”桂香说完拉起姐姐就往外走。
郑美芹上前拦住桂芳姐妹俩,她指着桂香问;“唉,这里有你什么事儿?”
淑珍来到郑美芹面前神气十足的说:“郑美芹。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桂香的爱人可是个军队干部,你和她说话客气点!”
“哟,还真想不到啊!这资本家的家里头还出了个军属啦!”
郑美芹这阴阳怪气的话让桂香听着很不舒服,她很严肃的对郑美芹说:“资本家怎么啦?我问你,地富反坏右这黑五类分子里有资本家嘛?我姐夫、姐姐是解放后在政府扶持资本主义工商业时开办的工厂,当时他们合法经营照章纳税!即使他们不属于无产阶级阵营那也不属于敌我矛盾嘛!所以我警告你,你以后不许再欺负她!”
郑美芹是个泼妇,她鼻子哼了一声说:“哼!赵桂香。一个军属有什么了不起的呀,我儿子还是厂革委会主任呢!”
桂香叉起腰说:“反正你欺负我姐就不行!”
这时隋主任走到桂香身边轻声说:“同志,这赵桂芳的老公公是个大汉奸大地主,你这样护着你姐姐恐怕影响不好吧!”
“同志,我姐的公公就算是坏人。你也不能株连九族啊,举給例子说吧,如果你的亲属里有一个是黑五类,那你也不是好人啦?”
隋主任神气十足的拍着胸脯说:“你举的例子在我这里用不上!我祖上三代都是穷人,穷得叮当响,你可以查去!”
“你家再往上数一代就没准就是大地主,也许是抽大烟耍钱嫖女人才败家变穷的呢!”一旁的桂芳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她此话一出就把淑珍和桂香逗得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赵桂芳,你给我住嘴!”隋主任气的面红耳赤。
郑美芹借机挑事儿说:“主任,这个赵桂芳侮辱的不是您一个人,她这是侮辱咱们革命群众!”
淑珍见这个郑美芹使坏,就忍不住说道:“郑美芹,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丈夫在老民国时当过警察,抗战时期他又在日本鬼子手下当警察,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你本人是一辈子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你们算什么无产阶级呀?”
郑美芹没想到淑珍会揭她的老底,她的脸一下就涨红了,“你胡说!你无赖好人!”
“我无赖你什么啦?我爸怕你家在运动中受冲击,就千方百计的护着你丈夫。就是在你儿子、女儿带人抄我们家的时候,我爸也坚决不让我们说出你家的实情,今天我不得不说出真相,这是你逼得!”
隋主任听淑珍说的义正言辞,她不得不信。她惊讶的指着郑美芹说:“哎哟!原来你也是个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牛鬼蛇神呀?我怕被你给骗啦!”
桂芳幸灾乐祸的说:“郑美芹,你这个牛鬼蛇神终于现形了吧!是不是也要把你游街示众啊?”
“不、我不是!”郑美芹感觉怕了,她一分钟也不能待下去就灰溜溜的向门外走去。
淑珍对桂芳和桂香使个眼色,她们跟着追了出去。刚走出革委会大门,淑珍和桂芳抓住郑美芹就是一顿暴打。桂香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
淑珍和桂芳把长久以来憋在心中的郁闷全都撒在了郑美芹的身上,她俩的拳头像雨点一样打在郑美琴的身上。瘦弱的郑美芹在两个身强力壮的女人面前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她被打得鼻青脸肿,衣服也被扯破,只有哭爹喊妈的份。
居委会门口传来打架的声音,隋主任带人出来要看个究竟,她见是淑珍桂芳和郑美芹打在一起,不但不管反倒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她认为坏人打坏人就如同狗咬狗,管它干嘛?
这时四周围上一些人,其中有些人嬉皮笑脸的起哄看热闹,隋主任这才对扭打在一起的三个女人大声喝道:“住手!不要再打啦!”
桂芳和淑珍就跟没听见一样,她们两人把郑美芹打得抱头坐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桂香觉得不能再打下去了,这才上前劝住姐姐和淑珍,桂芳仍觉不解气的对郑美芹骂道:“你这个贱女人敢再来挑事儿,我就要把你打得爬着回去!”
披头撒发的郑美芹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一瘸一拐骂骂咧咧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