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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一行人在甲板上吃饭,纹槐让水手们都呆在舱底,只有自己坐在下首相陪,原先的两个侍女也在旁边服侍两个女生,一顿饭吃得拖拖拉拉,欢声笑语,直到下午才算结束。他们坐的船的名字叫做“战龙号”,它的大小比较特殊,大概比普通的楼船小一些,但是比普通的客船大,不过现在用起来倒是很合适,而且它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是由一整黄杨木镂空制成的,船上的每一个桌椅板凳都是巧手的工匠在雕刻船只的时候留下的,与船只一体,不能移动,而船上飞禽走兽俊男美女的花纹也都是匠人根据大树原有的纹路一点一点描绘出来的,人呆在船上不仅赏心悦目而且还能嗅到一股沁在木材里的天然的香气。大船的底部采用流线型的设计,航行起来不仅不会有颠簸的感觉,反而比普通的船还要更快。原来这艘船本来是芬瑞尔年轻时周游列国所用,速度极快,后来年纪大了就把这艘船送给了自己的孙女,谁知他孙女生性喜动不喜静,俗话说南人乘舟北人骑马,她一介女流,却颇好男风,不愿乘舟楫之利,反而喜欢骑马射箭之类,所以这艘船就一直停泊在苍龙之国的海港,这次听说太子要用,就从东部调到了北部,倒是不用费什么大力气。
水路较之旱路,还是很安全的,于是这一路太平无事,想来那个神秘组织一时半会还搞不到与“战龙号”同等大小的船只,所以有些被动。泉恒扶着船上的栏杆,极目眺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泉胤和鲤槿两个倒显得无忧无虑,在船上只是兀自打闹,长庚陪着纹槐学习航行之术,诺亚和海岚两个人也单独到一处地方研习一些本门咒术法门,一时间泉恒倒成了孑然一身,大江上的风显得格外凌冽,金黄色的卷发有些吹到了额头上,泉恒拢了拢飘逸的金发,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江,见两岸风土人物,兼之珍禽异兽,一时间不由得痴怔了。
“喂,你在干什么呢?”茜拉拍了泉恒一巴掌,泉恒吓了一跳,立刻回过了头。
“哎呦,让你吓了一跳呢。”泉恒说道。
茜拉顺着泉恒刚才的目光看去,见到江上夕阳西下,如血的残阳映照着波澜壮阔的江水,凭栏凌风,顿时觉得胸襟豁然开朗,无比舒爽。
“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什么?”
“海岚明明没有受伤,虽然他笨手笨脚,但是毕竟还是四等宝树王,区区一个小贼的手段,他怎么可能着了道?还有,就凭你的实力,对付一个王储级别的人,怎么可能使用【熔融序曲】这么血腥的咒术,你明明是在吓唬鲤槿,我说的没错吧?”
泉恒笑了笑,“真聪明,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最讨厌什么?”
“你?应该是最讨厌别人说中你的心事吧,想法明明就很单纯,可还是要故作深沉!”茜拉吐了一下舌头,冲着泉恒笑道。
“是吗,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么个样子,不过既然知道我的习惯,为什么还要把我的心事说出来?”
“你啊,永远那么不坦率!”茜拉咯咯笑道,“怎么,我戳中你的软肋了,杀我灭口吗?”茜拉背着手,仔细地盯着泉恒水蓝色的瞳孔,感到一种安心和温暖。
泉恒转身,回到自己的舱房,不去搭理花痴的茜拉,略显凛冽的初春的江风,吹起他的长袍,一时间如同天降神明凭虚御风,看得茜拉都痴怔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暮色四合,连澎湃的江水似乎都开始困顿渐渐地打起了盹。疲惫的旅人们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被子捂住耳朵睡起了大头觉。就连一向警惕的泉恒,也因为连日的劳顿合上了双眼,夜,静谧、深沉……
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反派就该上场了,可是所有人都累了,所有的你和我都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让他们休息吧,人这种动物只有睡个好觉才会有好心情。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一切的一切都平安无事,所有人都被求之不易的安逸搞得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不过平静的日子总会有结束的时候,转眼,他们就已经抵达了缓冲国姜国的港口,纹槐和众人一起下了船,他还需要在姜国完成补给的任务,一行人知道走进特丹港的街市才和纹槐告别,一时间太多的感慨和不舍涌上了年轻人的心头,但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泉恒等人在问明去福克斯王国的道路之后,便踏上了新的旅程,其时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奥兹帝国的律法,禁止各大诸侯国的私通,所以就出现了姜国这样的缓冲国,大国之间的交流,需要在姜国国境内进行商谈,而且大国臣民不得私自离开国境,进入姜国需要进行登记和详细的盘问,如果有奸细混进姜国境内,姜国有权将其扣留或者驱逐出境。泉恒一拨人在准备离开特丹港的时候,就遇到了卫兵的盘查。
“把自己的姓名和国籍,以及来姜国的意图写明白了,还有随身携带的物品,不要撒谎,如果我们发现名单上没有的物品或者说管制战具,我们会毫不犹豫的没收,当然如果你们中有人是咒术师,就把自己身份的证明或者家族的纹徽亮出来,不要让我们搜,如果你们是奸细,就主动站出来好了!”
“呵呵,真有趣,”海岚打量着前边耀武扬威的检察长,“既然是奸细,哪里还有自己站出来束手就擒的啊,那‘如果你们是奸细,就主动站出来好了’,不成了标准的废话了吗?!”海岚说话的声音很响,前面的检察官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呢,还是装没听见,等待检查的队伍很长,海岚前边还有十多个人,站了没一会,后面又排上了十几号。那些检察官倒是优哉游哉,两个士兵仔细地检查搜身,坐在后面的文书仔细比对先前那个人填写的表格,检查是否有遗漏和违禁物品。
“姓名!”终于轮到海岚的时候,原本坐在后面喝茶水,刚才被海岚奚落一顿的检察长,走到海岚眼前,十分嚣张的开始盘问。
“刚才不是写在上面了吗?!”海岚也不是软柿子,立刻跟那个检察官闹了起来。
检查长冷笑着,回过头把文书手里的表格拿了过来,由于不愿太过高调,海岚他们使用的是从特拓瑟地方贵族借来的假身份证明,所以检察长也不清楚海岚的真实身份。检察长斜倚在文书坐着的桌子上,看两个字瞅海岚几眼,看了几眼之后。海岚真被惹毛了,吼道:“你还有完没完啊,我们的证明哪里有问题吗?”
“你跟谁大声说话说习惯了啊,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特拓瑟王国边陲小镇的咒术师贵族,谁给你这么大胆子跟我讲话,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知道老子的老子是谁吗?我看你们这些人高矮胖瘦大大小小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人啊,把这些奸细关进水牢里好好招待招待,让他知道老子做得了谁的主!”
长庚闻言,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说道:“这位长官,我们这位大人向来莽撞,恳请高抬贵手,放我们出去吧。”
此时身后的人都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说什么“这帮外乡人感觉自己在自己家挺厉害的,就敢在这里横行霸道,也不看看自己得罪了谁啊,这下可好了,得罪了这个阎王老子,不死也得脱层皮啊!”另一个人冷笑道:“哼,又是什么咒术师,老子也没看出来国家养这么帮闲人有什么用,听说前些日子南部大旱,颗粒无收,请求奥兹国援助,奥兹国说什么没钱,转过天来那批咒术师说缺少战器,国家立刻拨了款子,可见这奥兹国自私自利,平时在这些小国眼前耀武扬威,到了真正要用他们的时候,立刻尿血了!”“你这算什么啊,听说我们公国,今年给福克斯一笔款子,又给奥兹帝国一笔款子,官老爷们再吃喝些,一年下来没什么进项,可苦了我们这些百姓啊!”“几位,噤声,说这些也只是替古人担忧,过好自己日子算完,眼下先看看这两拨人狗咬狗,看谁牙尖嘴利些!”
泉恒在后面,听了这些话,立时感慨万千,正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咒术师本来应该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此刻却被自己的衣食父母唾弃,中央担心地方暴乱,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各方面势力犬牙交错,相互扯皮互相推诿,导致民怨四起,而这些事情,身在皇宫内院的所谓帝国元首,有知道多少呢?泉恒曾经问过帝泉哲,何为统国之术,他先品评了历代皇政,说道父王时,就说:“皇兄的想法是好的,通过修改上层建筑来适应国家的发展,可是这样的政策,会导致一大批既得利益者的不满,因此改革的阻碍巨大,另一方面,就算他成功了,新的上层建筑又会生成一大批既得利益者,同样会得到那些黎民百姓的抗议,因此我认为,治国之道当在无为而治,让下层黎民自觉适应和改善生活和帝国政策,虽错亦无大改,祖宗之法不可变!”
泉恒把帝泉哲的话告诉了业已下野的父王,他摇了摇头:“如果我是对的,为什么我会让自己组成的辅佐皇权的内阁推翻,如果他是对的,为什么会有另一拨人支持我呢,可见任何一种治国之策,在应用之前都是纸上谈兵,只有走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发掘一个新的方式,才能实现真正的长治久安,而这,就是你将来要做的了。”
作为当今帝国元首的侄子,帝国太子,泉恒不知道自己能否熬到坐稳皇位的日子,但是他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政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他该怎么做,他想破头脑,没有想出一个新的思路,也许他束缚在旧的制度下已经太久了,难道自己还要,寄希望于自己的继任者?!他望了望天然呆的泉胤,苦笑着摇了摇头。用父王的话来说,维持了千年之久的奥兹帝国终将要有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身在历史洪流之中,不能逃避,而这大潮的领军人物,正是以你为首的年轻人!
“够了!”泉恒看着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的海岚,还有已经迫近的检查官组成的小股队伍,以及事不关己乐衷围观的众人,感到一股发自心底的无力感。
“茜拉,把你家族的纹徽给他看吧,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泉恒闭上眼,轻轻向关卡走去,那些狐假虎威惯了的虾兵蟹将见到面如冠玉的泉恒,居然产生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茜拉见到泉恒不怒自威,一股王霸之气横扫全场,心下了然泉恒已经十分不喜,也不再隐藏身份,把作为帝国大陆通用的十大纹徽中的“女娲”拿了出来,原先横行霸道的所谓检察长也立时没了脾气,茜拉恶狠狠地说道:“你惹了那位大人生气,已经是死罪,而今要是你敢把见过我们的事情说出去,看看我能不能拧掉你脑袋!”刚才那位检查长明明还一口一个“老子”的叫着,此刻也没了脾气,其实按照辈分来算,此人应该还能跟海岚攀得上亲戚,他父亲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固然是此刻吓作冻鸡的他,而那个女儿却是海岚父王的宠妃禁脔,因此是父凭女贵、子得父荫,他父亲见他不学无术,怎奈是家中独苗,就让他在姜国谋了一个“检察长”的肥差。如果海岚知道眼前的小鸡子是他的“娘舅”,不知道会不会一脚踹死。
离开特丹港,众人都是憋了一肚子气,见泉恒面容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也都不敢声张了。
泉恒让长庚买了一辆大车,让弱不禁风的鲤槿坐了进去,茜拉觉得好玩,也挤进去玩作一团,泉胤赶车,其他人都仍是步行。驿站里买的两匹马都是驽马,脚力不济,泉恒心平气和,也就由着两匹劣马的脚力赶路,到了晚上就找个客店住下,众人见泉恒一声不吭,又行动缓慢,不似往日大步流星,心下都是奇怪,也不敢直接去问,索性就由着他的性子随着泉恒走走停停。
却说当日的海岚的“舅舅”,也知道自己得罪了大人物,想来下场好不到哪去,这一日正在喝闷酒,突然一个往日玩的不错的小混混来到了他家里,这个小混混素来诡计多端,堪称智囊,此刻见自己的衣食面容憔悴,自酌自饮,心下也明白出了岔子。
“启明大哥,今儿怎么闷闷不乐啊,怕是家里哪个嫂子今儿没给好脸色。”那小厮獐头鼠目,一副猥琐相冲着启明笑道。启明一看是他,骂了他两嘴也就罢了,当下也不隐瞒,只把心事和盘托出,那小厮哪里有什么正经想法,咧嘴笑道:“大哥,这事情还不好办?凭您在姜国的势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去你的,你没看见人家有十大纹徽啊,人家的实力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吗?”
“大哥,你要是担心这个,我就说你不用愁了,正巧我最近啊,认识一拨能人,我把他们介绍给您,保证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就算他们实力不济,那也不能赖在咱们头上,到时候一推六二五,来个死不认账不就结了?!”
启明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一咬牙一拍大腿,说:“好,就这么办,你从我这拿一些钱,别让他们来我这了,直接去那边把那些人做了,省的夜长梦多!”
那小厮得了钱,自然合不拢嘴,笑道:“好咧,大哥,你就瞧好吧!”
泉恒坐在客栈的屋顶,他喜欢这种安静地环境,吹着夜里略显微冷的风,抬头看皎洁的明月,回忆自己曾经跟凝露衫相拥着坐在屋顶的日子,她是哑巴,不会说话,泉恒也不爱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坐在屋顶,直到快要天亮,他们身上都被露水打湿,他们也不会感觉到冷。泉恒想得起所有的和她的回忆,曾经的点点滴滴变为往事历历,留给自己的只是对月独酌的气氛和寂寞。
却说那小厮从启明那里得了钱,快步溜出他家里,一闪身拐进了一个幽暗的胡同,在没有出路的巷子里,走向了尽头。尽头之处,一批怪模怪样形形色色的人站在那里,似乎不能适应黑暗以外的生活。
“得手了吗?”站在那群人中间的是一个个子不高,但是声音沉稳的中年男子,他看到快步走过来的小混混,立刻问道,那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谁也感受不到他此刻的心情。
“回爷的话,得手了,那群人啊,在特丹港往西南方向破军城东风客栈,这回估计睡得跟死猪似的,您啊,跟那群人有什么恩怨,自去了结便是,不过这钱嘛……是不是也该结算一下了?”那小厮腆着脸,冲那中年汉子皮笑肉不笑,一副奴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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