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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城中,依旧是一片混沌不明的混乱局势。
在洛都西苑到银台门一线,因为来自南郭的攻势,固然是打的如火如荼。但在满地残败与废墟的北郭,就有些半死不活的孤寂清冷味道。
虽然还有大量人类活动的痕迹,却并非集中在皇城的方向。
失去了城外的营地和辎重之后,那些本身就有些懈怠疲乏的军将们,就更加有理由,以器械和物资都准备不足的借口,阳奉阴违式的,各种推诿拒绝继续攻打皇城大内的命令了。
所谓堤外损失堤里补,这些被困在城中的军将们,此时也不再想着如何冲出相对安全的城防,击退那些肆虐的胡骑狂潮,而是更加努力的发动手下,从城中居民百姓的身上,给收刮盘剥回来。
这时,安厦门上总算是有人,观察到东面的敌势,一下子减少了许多,而变得稀稀拉拉起来,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漩涡,给吸引走了。
另一次景园门的城头上,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听到了炮响。于是这个可能是援军到来的消息,在某种期许的心情下,被一层又一层的向上传达而去。
与此同时,城外兵败所带来的影响和余波,还在城内的军队中,持续荡漾着。
皇城附近的废墟之中的保捷军驻地,响起了破口大骂声。
“他娘的,”
“就叫咱们吃这寡汤清水。。去拼命打城么”
一名形容消瘦的火长愤然起身,将一锅子浑浊的汤料,踹翻了一地,
“老子还没走到地方,就先饿倒在进发路上了。。”
然后看着里面泼洒出来的东西,附近闻声聚集过来的军士们,不由愈加愤怨和鼓噪起来,
“这哪是人吃的东西。。”
“军淄粮台处的那些耗子,把我们当作牲口来糊弄么。。”
因为他们赫然可见,满地烂糊糊的残渣里,不见多少米粒或是面汤,却夹杂着大量还未煮烂的刍豆、雀麦、还有大团梗结的草叶和豆粕,显然是直接把马吃的草料给拿过来应急充饥。
这种被羞辱的恼怒和愤怨情绪,在各种饥饿和疲惫之下,就像是掉进柴禾堆里的火星,随着他们四散奔走相告的行为,而猛然蔓延开来
随着一处又一处的汤锅、煮釜在四处串联的叫骂声中被打翻,甚至还有在汤水里发现了好几只连毛带皮的老鼠和腐烂的鸟雀,
于是越来越多群情激愤的士卒聚集起来,用手中的短匕铁叉挑起里面发现的老鼠等杂物,高喊着要吃食,要说法的口号,气汹汹的冲到最近一处的粮台所,在一片叫骂、殴斗和哀求声中,将里面贮存的东西给抢掠一空,
待到都统制王嵩,惊闻这个消息而派出直属军序弹压,却已经是折腾到天黑之后了,待到乱哄哄的一夜过去,却是二十三处城中的粮台据点,至少有过半受到哗变乱兵的冲击,乃至被抢掠被捣毁一空。
虽然这次参与哗变的不过是局限于保捷军的数千人,被斩杀了领头数百人,又处决了数名粮台官之后就平复下去了,却造成了剩余的辎重存粮,损失过半的严重后果。
这个突然而来的结果和意外,却是让王嵩再次手脚冰凉起来,差点旧伤重发病倒过去,失去了城外的后路和凭据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权威和掌控力度,与日具在消亡着。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和征兆,要不无粮自散亡于内,要么全力出战亡于外敌,事情到了他这一步,他只能放下身段和体面,全力向南面的中路军求助协粮了。
这时,城外可能出现援军的消息,也经过多次折转,送到了他的面前,多少振奋了一下帐中军将的情绪,将这次保捷军哗变的影响,给暂且按奈下去。
但是接下来一步,对于援军到来的处置和方略,却在余下的军将之间,产生了激烈的争执和异议,有人虽然已经不再担心给抢功之实,但却也放不下那个脸子,主动向颇有嫌隙的对方主动求助。
还有人则担心合兵之后的主从之次,若是那位副都统徐庆联合了那位北面招讨,为延边系的人乘势出头来,争夺东线军马的主导权,他们这些中军故旧又该做如何自处。
这林林总总的意见汇集在一起,就是一个概意,大多数人还觉得自己麾下实力远胜对方而尚有可为,实在不愿意让对方,见到这里的窘态和困境。
于是这一夜无果,各自散归。
对于敌情不明的保守估计和内部的分歧。再加上某种不愿意放弃城中收获的私心,利令智昏的驱使,让他们终究还是浪费了这个里应外合,冲破重围的宝贵时机。
唯一做出的决定就是冒险派出轻骑,联络上援军探明情况再做打算。
......
北邙山下,失而复得的上清宫大营,
密集铳击和激荡的酣战声,都已经渐渐消停,只剩下用作威胁和震慑那些又在营外,远远游曳观望的小股胡骑,而零星发炮的震响。
呼啸的轨迹,偶然在他们的身前侧近,炸起一大蓬雪尘沙土,就数骑人仰马翻的滚倒栽翻在地上,惊得余下皆夺路远遁而去。
在一片被推倒掀翻,又踩踏乱七八糟的满地狼藉之中,临时驻留的游击军所部,还是就地找到了不少还没有被来得及,被那些胡马儿毁坏或是搬运走的物资,
那些胡马儿把上清宫大营打下来后,并没有多少时间,进行认真的搜捡和归类,只是胡乱抢劫一通,把钱财、粮食和甲械给糟蹋的七七八八。
在位昔日的东路大军本阵,如今的后方转运营地,还是给我们留下来了不少,可以直接利用的现成东西。
比如大量的铁料,衣被、柴碳。油料、车马、各式各样的工具和器械备件,却是被比较不识货的遗弃在原地,堆压在破烂与覆雪之下,给我的部下们捡了一大笔漏。
同时还有解救出来的数千名被俘的友军幸存者,他们被当作了临时的苦役,而没少在那些胡马儿的皮鞭棍棒之下吃尽了苦头,因此反攻过来之后,他们也乘势起来抗争,抢夺器械与准备放火烧营的敌军拼斗,而里应外合夺回了上清宫大营。
因此,我的部下也得以获得一个现成的立足点,好好休息了一阵。在酷寒的冬日里大规模集群行军行军,也是一件相当消耗体力和磨练意志的事情。
不过相对于我的本阵,大多数情况下的整好以暇,敌骑胡马奔走驰骋的消耗更甚,这个交换比显然是大为有利的。
因此驻营之后,这个优势就更进一步扩大了,而对方也暂且放弃了追战与纠缠的努力了。
虽然此地有所偏离最初的方向,这里亦可以比较清楚的遥望洛都城,距离河阳桥,也不过十几里的路程而已,足以构成某种呼应和牵制的姿态了。
位于其中的前军统制王贵所部,也应该有所反应和觉察了吧。
我这次从武牢关带来援应的两万人马,除了五营四队一万多人的本阵外,还有踏白军等守关三部,各自借调在我麾下听命的八营士兵,现如今主要留守在白马寺守营。
因此这些解救出来的友军俘虏,除了挑选一些精神面貌和身体状况,都还算完好的老卒,作为战兵和辅军的补充之外,其他都被武装起来,送到白马寺去会合,以加强保护后方的力量。
只是其中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听说,你不想去白马寺,”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人,
“反要随我军继续出战?。。”
“正是如此,”
来人年近四十,眼凹颊高,一头灰发团结,鼻梁、眼稍处还有数道受鞭未愈的血枷,只是眼神颇为坚定决然。
“还请军帅成全一二。。”
他叫段宏,原本是壮武军跳荡营的备将,也是如今被俘的友军中,仅存职衔最高的一位。因为比他高的不是战死就是被转押他处,因此之前营中的俘虏暴动和反抗,就是由他领头发起的。他本来应该带着那些伤痕累累的被俘部队,去白马寺的。
“可否说说你的缘由。。”
我不可置否的淡声问道。
“自当是非战之过。。”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不免拔高几分。
“之前大营也陷没的太过轻易了。。”
“所以有些不甘心尔。。”
然后说起上清宫转运大营的陷没,他就不免满怀的恨意和愤怨,只能说是正所谓所托非人,在胡马儿来袭的关键时候,他的上官们却乱了手脚,出了好些昏招,而导致他们这些留营的军兵,还没有怎么努力奋战,就无奈稀里糊涂做了阶下囚。
因此,这一次却迫不及待的要追随我军一起,与这那些胡马儿一雪前耻,兼为那些屈死的儿郎讨还些许名声与公道了。
虽然对他这种想法颇不以为然,但我想了想这番军心和战意可用,顺势同意了他的要求,只是规定了基本令行禁止的约束条件。
然后就交代穆隆下去,把段宏并同其他愿意留下来的兵卒,一起用多余的甲械武装起来,暂编做临时辅军第十大队,行军时就放在后队作为援应的机动力量,以观后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