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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就收到一个好消息,我们在路上招募的两团人,从海路,已经安然抵达广府了,与他们一起到来的,还有在沿途收罗的大批物资。
在这个过程中,前脚夫头子钱水宁,发挥了颇为重要的作用,用的他的经验老道和小心谨慎,很好的完成了这个协助带队跟进的任务。
虽然到了广府后,这些人以各种理由,自发散去了一小半,剩下的人也因为叛军威胁的消息,人心浮动的,连夜偷跑了不少。
但是剩下的两百多号人,还是被带入了我的产业,暂时安顿下来,或者说被派人内外监管起来了,
当然了,他们大多数人的忠诚和可靠性,需要时间来慢慢培养,但是目前我只能靠强制力来维持和保证住基本人头再说。
但是不管怎么来说,这批人力资源,对我来说,是一次重要的补充,虽然还要分一部分,给那只谜样生物。
按照我的规划,这些已经到手的人,优先挑选出有技艺和专长,或是职业经验的,分为生活和生产两大类,
然后打散分遣到我名下的各项营生和物业里去,有对口的直接做为新来的帮工、店员,安插进去,不对口的先在物业里,做个洒扫看门的仆人、杂役什么的。日后再做打算,然后由本行的老人进行帮带和监管,算是初步安置下来。
这批半路找来的人,职业和特长相当的杂驳,既有木工、五金工、瓦匠,皮匠、郎中、药师,乐工、驿传、厨子这样大众化的职业,也有酿酒酱醋的师头,阉割人畜的刀匠、仵作、巫占这样偏门或是生僻的职业。
所以安置起来,颇费了些功夫。在带队过程中,崔屠子、燕九儿这些人也有了一批手下,虽然他们未必是最合适的人选,也缺乏经验什么的,但是我手上可用的人,也就这么点,只能先将就着让他们慢慢磨合,然后再视情况作调整。
相比之下剩下的人就简单的多了。
剩下主要是身体相对精壮的人,则编成几个辅助队,去为训练营的外围和港口,提供各种搬运输送之类,后勤性质的劳役。
能够保障衣食住宿和劳动报酬的待遇,并且不让他们有空闲下来,就基本能够避免和压制各种胡思乱想的串联和异动,然后从个人心里和日常惯性上,将他们慢慢的转化过来,
这也是我在这个时空的人力资源管理上的一点心得。
当然共同的特点,都是被我威逼利诱连哄带骗签下相关文契,或是卖断前程的。
在这个世道,这种看起来乘人之危的事情,却是再常见不过了。不要说岭内那些被海藩抄掠掳卖的沿海百姓,就是来到岭外的北人,若是没钱安身的话,也大多数是被当地豪族大户,招揽投附为荫包户的命运。
只要过段时间做的熟了,由主家到官府打点名籍,才算是落下户来,但是更多的就是作为隐性的黑户口,在那些私属的田庄种植园里终其一生,然后其后代作为家生子,才能落下土户。
而作为罗藩世子的身份,也多少成为坚定和督促他们决心的催化剂,虽然同样是卖身投寄,但是寄身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土豪,还是投靠一个海藩大领的当家继承人,关于前程和奔头的动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只要比照普遍水准,稍稍提高一点待遇和期许,就很容易暂时稳住了人心。这样,在看不到的地方,我的实力又增长了一丝。
查看完各个接收安置点后,我回家的时候,发现门房里有人候着,
来自的讲谈社的一份包裹,也被送到了我的手中,作为创始人的最后一点影响力,在延迟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抵达了我的手中。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一些文摘剪报的汇编而已,装订成几个大本,主要着重在我走后这几年,以广府为中心的各种新闻摘要,也影射到一些政治经济军事上的变迁和动向。
让我看的津津有味,
比如在上城罗城子御庭里,主持幕府大政的当代大相国,近年身体不是很好,因此已经在两年前通过首山宫,任命他的继承人宁海公,为上柱国,车骑大将军,与诸位平章、参政、仆射一起政事堂奏对,大有提前培养接班的意图。
随着正当壮年的宁海公,逐渐越来越多以代理身份,出现在五年校阅,御前观览等大事件的公众场合中,一些政治新秀和年轻新贵,也因此逐渐在政坛中崭露头角。
比如与陈夫人有所关联的桂州宁氏,这几年就相继出了一位年轻的中书舍人,一位散骑常侍,一位少府卿副,虽然政治立场和派系,不尽相同,但是谁都知道那么回事。
通过这些履职任事的官帖,也隐隐凹现出,活跃在广府朝野大小几十个政治家族,与之关联成百上千的地方世家和豪族大姓,来自不同的地域,各个行业和领域的利益诉求,隐约的政治倾向什么的。
最终汇聚成朝堂中的政治格局,并且随着幕府当主的态度和立场的细微变化,而产生各种起落消长。
相比之下,我出身的罗氏藩宗家,在名为八叶的近缘藩族之中,算是最低调的了,这些年除了宗藩院例行第奏外,在广府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此外就是去年的广府科选的新闻,其中进士十三人,同进士出身二十二人,备才四十五人。
其中以广府大学堂为首的学院派出身,约占了两成半,虽然数量有所增加,却主要集中在同进士出身这个阶段,进士只有两人,这也是历年来学院派的一次低潮。
两海道外藩出身,免选举荐直考的士子,占据剩下的两成,其中进士四人,相比庞大的推举参考基数,却是受到各海藩岭内,师资教育水平参差不齐的拖累,此外还有某种地域上政治权衡的综合考量,
像我所在的婆罗洲大岛,更加亲熟开化的东婆罗洲路,肯定要比西婆罗洲路更有优势,但是历年的比例,却多少有些相反,想我的身份若是想去考科选,只要拿着保举书,就可以报考科选八目之一;
然后是岭外的本土七道,经过乡试、郡试、部试三级的贡举出身,约占了四成,也是历代科举的真正大头和主流,不过比例一直在并不显著的下降;
而最后剩下一成半,则是各种恩旨清望特例在职等杂选出身的,进士只有一人,同进士两人,却几乎占据了备才的一半,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一类的进士,含金量更大一些。
因为相比那些专门研读的考生,他们多少有实务的经验,或是相关领域的特长,甚至有过从最底层的吏员出身,然后蒙幕府青眼特旨,荣登殿试天子门生的故事。
当然,因为出身的局限性,他们的努力所能抵达的层次,一般也就到州郡正印官,或是寺监的实务副职,除了几个个例之外,要想再上一步的就几乎不可能,因为会不可避免的受到来自上述三个群体的排斥和压制。
同年,荫补五十四人、捐受官一百三十一人,相比过往,又创新高。
荫补还好,比同进士出身而已,像捐受官就只能担任一些州下的佐副,或是畿内省台部寺监的杂佐、员外官。
加上科举出身的,和自然流转积累下来待职的现任官员,看起来颇为可观了,不过放在南朝近十万品内官,自然流动产生的空缺中,却又不算什么的。
主要是远近美恶的差别,远州贫瘠的职位自然是下下等的恶官,就算加职一两等或是减堪磨也未必有人去,因为土著冲突祸首蛇虫瘴疫的横行,死在任上的概率也不小,
而越是靠近广南近畿的,富肥之地的上上等美官,则越是炙手可热到争相打破脑袋。
像是我本家所在西婆罗洲路的抚远州,算是一种中等略上的职事,作为朝廷委任的亲民官,只要处理好地方藩领的关系,就可以顺风顺水的捞完一任,然后想办法转职他地,或是就地辍升。
因而谋官,对于那些缺乏背景和政治诉求的普罗大众来说,也变成一种充满商业意味的投资活动,各种悲欢离合的故事,也在一刻不停的上演着。
因此讲谈社的日常业务一个重要渠道,就是向这些数目庞大的投机者或是候补的官员,提供相应的收费讯息,而且在竞争激烈的官场中,根本不用担心没人买。
讲谈社编写的历代版本《官绅志》,也是最受欢迎的出版物之一,可以从其中找到让自己趋利避害,或是抱团取暖的东西。
可惜我潜心阅读的清净时光,没能持续多久。
“藩内来人了?”
听到门卫的通报,我有些倦怠的揉了揉额头,想了想,叫上仅有的护卫,站住门厅要害位置,又把手弩放在几下隐藏位置,然后才把人引进来。
然后我一愣,见到的却是表情激动的一老头和一大叔,齐声唤道。
“少主。。”
“大公子。。”
随着他们不同的称呼,也让我想起来他们所代表不同的身份和立场,
喊“少主”的秃顶大叔姓蔡名廖,算是我昔日家臣中的铁杆支持者,前郡司三管之一,士爵中大夫的传统派。
而那个叫大公子的老头,则是来自“我”在东婆罗洲的母舅家,一向负责往来的老家人楚伯哀,自小以来探视的次数,甚至比“我”那个身为藩主的便宜老爹还要多。
依照本能和记忆寒暄了几句,总算抑制住了这俩的情绪宣泄,让他们从缅怀过往中回到现实来。
“实在太简陋了,”
楚伯哀几乎要从鼻孔哼出声
“什么都没有。。”
“之前号称游学也就罢了。。”
蔡廖亦是赞同的接口道
“我罗藩家的嫡子,怎么能在这种蜗居陋巷里久住。。”
“我觉得还好呢。。”
我悻然的摸摸鼻子。
“少主你实在太良善迁就了。。”
“虽然朝中某些人,总是嘲笑我们内藩家的人,缺少礼统。。”
“但是作为基本排场和体面,还是要得的。。”
“闻的大公子安然归还,不由心中大定,”
“我们这些老臣子,也有了主心骨啊。。”
“少主的谨慎,我被也能理解的。。”
“因此这次只从您的阿翁家,带了些许人手和财货过来,希望能派上用场。。”
“您用过的工坊和器物,也一并携了过来。。”
看到他俩握着我的手,有点老泪纵横,争相说话的殷切表情,我有不由想起死于非命的楚白,实在感慨良深。
说实话,我虽然接受了前任的大多数资源,却一直在潜意识的回避,和前身有关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