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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相州
已经被攻破的城池,正在血火荼毒当中痛苦呻吟着,而城中军民失魂落魄的惨叫和哀嚎的动静,甚至直冲云霄而让积郁的云层重新散开。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则是驻留在城下旗帜招展而人声鼎沸的连绵营盘。
“兵强马壮而气势如虹,”
就是河北行台大都督张邦昌此刻心中的写照,他也正在某种人生的高潮当中,自我陶醉的难以自己了。
事实上,多亏了南朝的二度北伐,他起兵以来可谓是势如破竹而无往不利的很,因为那些地方州县的兵力和青壮,都被尽可能的抽调南下过河了,留给他的几乎是空虚且孱弱的地方势力。
随着不断攻陷一座又一座的城邑和堡垒,不断的将一分又一份封官许愿的委任状,在沿途地方散发出去。
夺取更多的土地和人口,收刮和收编更多的钱粮和兵马。让他从冀州出发的麾下人马,像是滚雪球一般的日益壮大。
而在平卢道下了几手闲棋,也终于派上了用场,特别是奔驰数百里而前来投奔自己的李希尧一行,更是让他得到了某个确切的好消息。
黄河对岸那个一直让人辗转反侧难以安心的淮东镇,终于忍不住与平卢道的北军干上了,并且一出手就是直取要害,而令范阳方面几乎焦头烂额。
看起来一时之间的这两方是无暇他顾了。
这也意味着他再没有更多的后顾之忧,而能够全力西进以夺取那些空虚而孱弱的,依旧倾向和小众洛都的北朝地盘。
想到这里,他终于对一直以来思考了很久的某个选择,下定了决心。
“招齐众将,我要在相州城内设宴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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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之畔,
陆远为首的一行人,正在兴高采烈清点着收获,除了些许粮食和肉干之类的补给外,其中一只袋子里装满了财货,既有异域风情的银饼和马蹄银,还有大件的银器和首饰,看起来就像是为了犒赏某支队伍一般的。
只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再次为了自己轻兵冒进付出了代价,推着这些物资的他们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一只气势汹汹的北兵给追上了。
虽然陆远努力的叫喊和怒骂,但是这些部下的大多数人,却舍不得已经到手的银子,而试图就地将车上的银器瓜分了带在身上。
然而逃生的机会转瞬即逝,他们已经在南苑的边缘地带,被堵住包围了起来。
虽然面对这些优势的敌人,他们背靠着背拼死抵抗,奋力挡隔和劈打着这些敌人刺过来的枪槊,但是武器装备上的明显差距,很快就让他们陷入了可怕的劣势。
他们乃是轻兵突入的,在路上丢下了不少累赘,因此手上只有防身的短兵而已,面对四面八方刺过来的矛尖,他们只能徒劳的拨打着,然后被一一的刺中、戳死,颓然倒在同伴的脚下。
虽然有试图奋力一搏的南朝轻兵,在同班的掩护下纷纷猛地跳起来,踩着下戳的矛杆欲要冲进敌人的队列里去,用近身肉搏打开一个缺口。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沿着那些北兵的后背和肩膀突然刺出的长矛,迅速粉碎了他们的企图和希望,这些跳起来的轻兵,不是在躲闪不及之间被顺势刺中腿脚而滚落在地上,就是同时毫无遮掩的被好几只矛尖交错刺穿身体,而挑高在空中又甩落下来。
因此,都头陆远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凄厉的喊杀与叫唤声中,与自己并肩的士卒原来越少,脚下的尸体越堆越多。
然而随着放出去的响箭,久候的援军却始终没有到来,而他也被刺穿了肩膀和肚子,而有些不甘随着身体喷泄而出的气力,颓然跪倒在地上。
“好像回老家结婚啊。。”
最后一刻他无意识的咕哝着,陷入了黑暗当中。
与此同时长夏门内的临时帅司,面沉如水满是肃色的王端臣,也在凝视着沙盘上多出来的敌军标识。
宿元景,居然是宿元景,这个在北地威名赫赫而闻名遐迩,却始终没有在南线出现的北院宣徽使,太尉、上柱国、雍国公,九边都检点,终于带领兵马出现在了都亟道的战场中。
事实上,在接到河阳桥南关李处温所部,好容易送出来求援的讯息之后,就就直接下令安排在北面监视的马队,立即放下一切任务奔赴驰援。
但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们虽然突破和击溃了,聚集游曳在南关城外的零散北军骑兵,但见到的只有狼狈不堪从南关城中掏出来的李处温一行人。
因为在送出求援的信使之后,李处温的部下当中就发生了反乱;
因为来自宿元景的淫威和强大压力,再加上事先潜藏在交涉中的劝诱手段和许诺,第二都的都头突然打开了南关城的北门,而让等候在桥上的北军一拥而入,
最后,就连李处温亲自上阵也无法抵挡住对方,反而被其中的射雕手一箭射落了帽盔,披头散发的避让下来,连带最后一点士气和坚持也就此崩盘了。
而通往黄河南岸的通路,自此被打开了,根据冒险留在附近监视的游哨回报,目前为止至少有上万人马出现在了关城之外,可谓是旦夕可致了。
而接下来更加糟糕的是,留在洛都北面作为机动和监视,防止敌酋出逃兼带准备接管河阳桥的天宁军和广胜军,合计约伊一万五千兵马,也遭到了城中之敌的开门迎击,在腹背受敌之下根本立足不住,就向着城西败退下来了,目前只收容到了半数人马而已。
想到这里,他就是无比痛恨起那个贪得无厌的李处温来,大好的局面就是坏在他的身上了。
然而,这种种危机和压力、紧迫当前的同时,却也让王端臣有些暗自如释重负的轻松,这也意味着北朝最后的底牌和后手,终于出现了。
虽然他对于意外的状况,早有所预备和留有余力,但是大半数散布在城中的军力,已经轮换在城外休整的其余部伍,想要重新调集和重整起来,还是需要时间和周期的,同样要有人来尽可能的争取时间。
他手中虽然还预留有两个完整的军序,乃是由监国亲自指派在他麾下的御营前军和御营右军,但是这显然还不够,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问道。
“河南别遣军在哪里。。”
“还在城东牵制和侧击么。”
“请随军内使启用御封的黄诏,为某宣行阵前便宜行事之责。”
“悉令移防北向就地构筑防线。”
“不管用什么手段和法子,最少要阻敌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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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宣达的学士和内官手中,接到黄封诏书的这一刻,河南别遣军大使魏晨,却是深刻体会到了,名为一路偏师却是被人另眼相待和变相冷遇,只能在想起来的时候,权且当作二三流炮灰应急式的境遇,和种种潜在恶意与用心。
经过这一路的攻战,如今的宏威军只有不足四千的在编员额,而宣威军稍好一些,但是除却伤员之后也只有一半的战力。
而他手上尚有四千刚补充过的殿前军,却是作为关键性的预备队来使用的。
唯有火器为主的前军,虽然在三军一部的战斗频次最高,但因为偏于防守反击式的战术策略和手段的缘故;还保持着约莫八成以上的军额,只是比较疲惫而已;
而且,因为伤员能够及时得到救治和转运,相比其他两只残损满营而有些情绪低落的友军,在士气上还是保持了相当不错的状态;
因此思来想去之后,按照身边的大多数幕僚和部下的主要意见,正所谓是淮军野战善守第一,这阻敌的第一阵,自然是舍前军还能取谁呢。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只潜在的外援,并不在战斗编制当中的那只淮东军;至少按照张霞木料的分析,在前军遇到困难和险境的时候,他们显然也有很大几率不会坐视不管的。
当然,作为意味实质上的消耗帅臣,魏晨也不能轻率指望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个命令,就能轻松让自己麾下最有战斗力的部队承担,自发起这个最危险的作战任务;
而是以上官的身份进行相应的交涉和协调,或者说,必须有所交换和妥协的条件,来调动这只部队的战斗意志和相对大局的服从。
此外,中路大军那里的旨意,也不是白白接受而无条件执行的;既然前沿帅司要想让这数万河南别遣军,那就必须在顾全大局的基础上,更多的做些什么而有所表示,或是更加全面的接受自己的条件和要求。
因此,随着信使往来驰骋的短暂幕间,中军再次升帐之后,
“诸将听令。。”
魏晨已经有了决定,而断然喝声道
“某将率殿前军所部与前军一同亲往应敌。。”
“余下两军各出一个齐编满装的营头。。阵前听效”
“其他军额就地转为驻队,轮流看营守垒确保后路输送不失”
“此外,中行大军也会派出左骁卫一旅马军,又神机军重队一团。。协同巡守后路”
“二次北伐的兴亡成败,如今皆系我等之身。。”
“值此危亡赴难之际。。”
“还望诸军将士戳死与力,拼他各天大的功绩和前程出来。。”
“事情若有不谐,某将亲率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