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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非心中雪亮,不管吴王如何刺激,唐旭都不可能和姜期对质,更不可能叫醒姜期。这又不是过家家,又不是过堂审问,还真要证据口供不成?
唐旭所倚仗的,就是自己气势汹汹上来,以兵势逼住众人,再串通唐羽初,强行杀了姜期,把姜家罪名办成铁案,落下口实。至于事情到底如何,谁会在意?今天在场的人,除了多嘴多舌的吴王,没人会反对,就算是吴王,也不是真的要帮姜期,纯粹是恶心唐旭罢了。到时候战场刀兵相见,难道还现进行一番推理演绎不成?
如果真是唐羽初在此,她或许真的便如唐旭所希望的,来个快刀斩乱麻,即使明知道姜期是冤枉的,明知皇帝现在未必想让姜期死,也会顺水推舟。毕竟这件事对唐家有利,对唐羽初本人无害。不过以她的性情,大概会表现得更无奈一些,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唐旭身上,将来也好和皇帝解释——压力所致,不得不如此。
即使皇帝再不希望姜期死,难道会为了姜期打破计划,提前出现?那也太可笑了。
然而马云非不是唐羽初,她可不能按照唐旭的想法,糊里糊涂办了姜期,不然过后没法向姜家交代。但若让她救援姜期,那又力有不逮,现在她的任务第一是要占住了皇后位,以待将来,其他的都要靠后。
沉吟了一下,马云非抚摸着那封“认罪书”,道:“看来罪证确凿。”
唐旭心中暗喜,这女儿虽然叛逆,但关键时候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当下道:“请皇后娘娘下令诛杀。”
马云非心道:你倒是不客气,自己竟不担这个罪责,让皇后替你顶着。当下道:“来人。”
立刻有内卫出来,马云非道:“把姜期拖过来。”
内卫上前去拖姜期,唐旭犹豫了一下,不曾阻止。
将姜期拖出来,马云非心稍微放下,淡淡道:“打入大牢审问。”
唐旭吃了一惊,喝道:“皇后,你要把他打入大牢?”
马云非道:“对付这样的乱臣贼子,自然要公开罪行,明正典刑,不然呢?”
唐旭大怒,心知皇后这是要保姜期。顿觉这个女儿分外可恶。他根本没想过皇后被人替换,只想这必然是皇帝的意思,皇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只知道跟着皇帝的意思走——然而皇帝不是死了么?皇后这时候还跟皇帝,莫非不打算靠母家的势力保存性命了么?
蓦地,他感觉出一丝不对来。
吴王在旁边叫道:“打入大牢做什么?要当中询问,现在就对质,大伙儿都听得明明白白。是姜家干的就说是姜家,是唐家干的就说是唐家,总比拉下去不明不白的丢出个口供来得好。”
唐旭森然道:“倘若是你吴王做的呢?”
吴王道:“倘若姜期指正是我做的,我就出来和你对质,只怕他不肯指证。反而一口咬定了是你。”
唐旭哼了一声,道:“皇后,你果真要如此犹豫么?若是不杀此此贼,恐怕有人会说娘娘没有决断,也会说老臣不够忠心。”
马云非沉下了脸,道:“唐公的忠心我知道了。把姜期弄醒,大家索性说开了。”
唐旭冷冷道:“皇后是信不过老臣了?”说着一挥手,手下众兵围拢上去,作势就要冲上。
这边群侍卫早已排成屏风,挡在面前,不但把皇后挡住,连姜期也挡在后面。两边到了相隔两丈的距离处同时不动,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马云非悠悠道:“不是信不过唐公,而是唐公的话令人匪夷所思,实难取信。我多问几句,也是为了唐公好。”
话说到这里,差不多已经翻脸。固然有人对她父女堂上翻脸啧啧称奇,但也没人怀疑唐羽初是假的。实在是一般人很难从这个角度去想。唐旭也没想到,只是气得呼哧呼哧喘气,也亏了唐羽初从来不是孝女,也减弱了唐旭的疑心。
说话间,那边皂沙卫已经将姜期的绑缚解下,被封的穴道也解开几道,只是几个关键大穴未解,又不知弄了什么东西,让姜期缓缓醒转。
唐旭看见姜期醒了,心中已知难以顺利杀人,只恨自己动手太晚,又恨女儿背叛自己,冷笑道:“这逆贼醒了,必然反咬一口,在大殿上撒泼,到时候娘娘别误信谬论才是。”一面示意自己后面的军士准备,随时一拥而上,将场中局面控制下来。
吴王道:“好哇,原来你知道姜期必然要说出你的罪行,提前给咱们预防呢。”
唐旭不再理他,道:“姜期,你可听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什么说什么,若是多嘴多舌,谁也救不了你。”
这两句话也就说说而已,以唐旭对姜期的了解,这两句话恐怕还吓不住姜期,哪怕是虚弱的姜期,就像如果是旁人绑了自己再放开,也休想凭借当时之威将自己怎样摆布。在他想来,姜期不反咬自己是不可能的,他本来也没指望打赢口水官司。
最重要的是......
唐旭竖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自己藏在京城内外的八百甲士,今日已经全部进城。靠这么点人手控制京城当然是笑话,但趁着今日一鼓作气控制皇城,挟持皇后百官倒也不难。只消闭了宫门等一二日,自己停在水边的精骑便可入京,打通道路之后,荆州大军更能越境而来,趁着京城无主,先坐稳了中央再说。
现在,自己的甲士正与内卫在午门外拼杀,自己只消稳住,等他们冲进来便可。
想到这里,他倒不怕姜期多说什么,姜期多说些时间,给自己争取时间,就算他说出什么落人口实的话也不怕,只要自己兵马一到,铁证如山也能翻云覆雨。
何况他能说出什么铁证了?唐旭自己知道,皇帝本来就不是自己杀的,姜期就算造证据都没地方造,还怕他空口白牙的胡说么?
倒是姜家——说不定弑君真有他们的份儿,这么说自己歪倒正着,说不定还真为先君报仇了。
姜期咋一醒来,咳嗽不止,听得唐旭危险之言,诧异的看着他。
吴王大声笑道:“姜期贤侄,你怕他做甚?他是死鸭子嘴硬,你老老实实的说,有什么就说什么,咱们一起把这个乱臣贼子揪出来,叫他现原形。”
姜期更是惊奇,道:“什么?吴王殿下要我说什么?”
吴王道:“说皇帝,谁杀了皇帝?”
姜期惊惧不已,道:“陛下驾崩了?”
这句话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因为朝会到现在,皇帝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已经被所有人默认——不,不能说默认,应该是明着承认,大家哭都哭过了。现在姜期来这么一句,便如天外来客一般,吴王道:“喂,你是来消遣我们的吗?”
姜期摇头道:“不是,不,陛下驾崩了?不不不,陛下洪福齐天,春秋正盛,怎能驾崩?”
吴王道:“春秋正盛,难道就不能被人刺杀吗?”
姜期道:“什么?是被刺杀的,谁干的?”
吴王道:“当然是......混账,我让你说。”
姜期道:“我说什么?”
吴王指着唐旭道:“当然是说他......混账,你特么真不是来消遣老子的?”
唐旭在旁边听得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吴王老匹夫,姜期知道不是本王干的,你再诱导又能怎样?别以为你出去咬人,别人就要跟你一起龇牙,你哪有那么多骨头分?”
吴王暴跳如雷,道:“你傻了是不是?唐旭弑君的罪名,你不能作证么?你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
姜期深深看了一眼唐旭,目光中寒意一闪而逝,道:“唐旭对我种种无礼——但即使如此,做臣子的就能诅咒君父么?”
吴王怒道:“你的意思,唐旭无罪了?”
姜期道:“陛下无恙,何谈弑君之罪?”
唐旭听得神清气爽,便觉姜期比自己女儿还有用些。心道:这小子倒聪明,想必是刚才听到我的威胁,心中害怕,不敢指证我。嗯,他用的角度也新奇,说皇帝没死,所以大家都没罪,我指证他弑君当然也是假的了。一面剖白自己,一面也不落入吴王的圈套,亏他想得周全。可惜这小子今日非死不可,不然就凭他落吴王老狗的脸面,我也可以饶他一命。
哪知姜期道:“然唐旭虽然未曾弑君,但几款大罪罪犯滔天,实为国贼。”他转头对皇后道:“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吴王大喜,道:“说的不错,他作恶多年,大罪不知几凡,你快一一说来,叫朝臣共知。”
唐旭微微冷笑,心道姜期果然不知好歹,到底要检举自己,那就别管自己辣手。
马云非也不知姜期要说什么,不过对于姜期意识清醒之后,快速摆脱纠缠的能力很是佩服,不过几句话,便把主动权夺了回来,顺势道:“姜将军,你要说什么?”
姜期来到马云非面前,两人对视一眼,马云非不知道姜期是否知道岑弈风的计划,不过直觉上觉得姜期已经认出了自己。
姜期一眼之后就垂下头——毕竟外臣老盯着皇后看太过无礼,道:“娘娘,唐旭私自囚禁同僚,刑求外臣,已经是大不敬之罪。”
唐旭嗤了一声,道:“我打你一顿就是大不敬,你父子把雍州端了是不是要千刀万剐啊?”
这话虽然强词夺理,倒也是现实,皇家已经不管节度使互相征伐很久了,一个节度使抓了一个节度使,甚至杀了都是底下的事儿,皇家只管睁一眼闭一眼。姜期要用这个罪名告唐旭,简直是笑话——尤其皇后还是唐旭的女儿。
哪知姜期继续道:“为了朝廷大局安稳,臣受什么委屈也是应当的。但这次臣被抓住之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得知了唐旭的一桩大阴谋。”
马云非道:“什么?”
姜期道:“唐旭大胆,竟然私藏钦犯中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