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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人一驴本来就惹人注目,当苏敏和罗甫洛在仙乐居门前争执不下时,几个街头的闲汉过来围着看热闹,七嘴八舌议论道:“有一千多两银子,吹牛吧?有这么多银子还只骑头驴出门?”“呷,你周老二兜里有一个铜板都不能让它过夜,是有一个花十个的主,没听说过愈富愈抠门么,人家穿的这么精神,可是吃了一个月的咸菜馍馍了。”仙乐居地处沂州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他们这里打了围,引得路人不自觉的聚集过来。
在众人面前终不能将苏敏一掌毙了吧,罗甫洛正拿苏敏没办法的时候,忽然围观人群中有人喊道:“官兵来巡街了,大伙儿快散了吧!”苏敏向街头一看,果然有一小队官兵骑马由西向东碎步驰来,领头的哨长赫然就是苏敏在新军营首次募兵时就见过的朱吉安。这小子数月不见此时差点就认不出来了,他穿着七品武官的顶戴,上身绷的直挺挺的,手中的马鞭甩得山响,成了威风凛凛的小军官,哪里还有半点当初邋遢店伙计的影子。
街上围观的行人知道这些官兵的利害,立刻向街道两旁散去,苏敏正在想怎么和小安子打个招呼,一双大手将他臂膀捉住拖向路边,苏敏上臂顿时感到如同被烙红的铁箍箍住,整个右边的身子没有了知觉。秋怡心曾经在空闲的时候教过他人身体的穴位和功用,他知道这里叫青灵穴连着心脉,果然从青灵穴侵入一股热气。直逼他的心口而去,一种闷涨的感觉让人无法忍受。苏敏快承受不住,马上就要叫出声来。可那股热气又立刻消逝的无影无踪,罗甫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莫想捣鬼,治你的手法咱多的是,如果还想尝尝刚才的滋味,你尽管试试!”
就在这一时间,小安子扫了他们一眼,带领的骑兵与苏敏擦身而过。
迎客的伙计又笑迎上来道:“这位老客是位会过日子的人,不过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能太亏待自己了。咱们店里的菜肴贵贱都有,但味道都是沂州府头一份。再说,咱们是店里既卖酒,又留客,前店后栈,干净通畅,保管您住的满意。最近官府对外来客商查的紧,您要是住了别人的店,官府的衙役三天两头来查。寻个不是还要拉进官府去问话,麻烦的紧。您要到我们这里住店都不一样了,隔三叉五客官府才来查一次,由我们铺保。官差一定不会找客官的麻烦。”
听了伙计的话罗甫洛心中一动,显然是被后面一句话打动了,于是松口道:“好吧。既然少爷喜欢,那我们吃了饭就住这店吧。”
那伙计听了大喜。吩咐小厮将小毛驴牵到后院饮水、喂料,自己将罗、苏二人让进酒楼。酒楼分为两层。下面一层摆着二十几张方桌,此时约有八成的桌子已经坐满了食客,猜拳斗酒、斛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其中还有几个穿着衙役服饰的人。伙计是个灵巧的角色,看罗甫洛虽是仆人的服色但好像当着这位英俊少爷的家,此时看他眉头一皱,忙说道:“小店楼上是雅座,人比下面的少,二位客官还是楼上请吧。”
伙计将他二人带上楼,罗甫洛看去,楼上果然清静了许多,东、南两面靠窗户的位置摆了六张桌子,西面是用薄板隔出的两间雅室,墙上挂了些字画,北面是用石灰刷的雪白,上面还有几首诗词墨迹,想是为一些文人酒后抒发诗性而预留的。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分,楼上的五张桌子都已坐有人,只有中间的一张桌子是空着的,另外,两间雅室中有一间竹帘垂下,隐约可以看见里面人影晃动,还有窃窃私语声传出,应是已有客人。
也许是苏敏的形象太出众了,他们一上来,楼上酒客目光齐刷刷的射向他们,罗甫洛感觉到了,忙向带路的伙计说道:“嗯,雅室好像还空了一间,我们就坐这里,到时候自有给你们的赏钱。”
那伙计歉意的一笑,说道:“啊哟,对不住客官了,不是小的推脱,实在是已有老客定了此间的雅室,还请二位委屈一下,就坐这张空桌吧。”
罗甫洛无法只好带着苏敏在空桌旁落座,苏敏也不客气,张嘴点了五六样酒楼的招牌名菜,都是些鸡鸭鱼肉的荤菜,还要了一斤价钱最贵的玉壶春。伙计吆喝了一声下去传菜去了,他们二人才开始仔细打量酒楼上其他客人。
东面两桌分别坐着三四个人,看样子就是往来行商的商人,谈论的话题无非是你那里货物什么价钱,今年贩的什么货物只赚了一点点的毛利等等。北面两桌,一桌只坐了一人,是个年轻的白面书生,侧面对着他们,一个人点了两盘小菜,就着酒,目不斜视,在自斟自饮。另一桌是个大桌,人数稍多,坐了五六个人,也都是商人打扮,酒菜好像已经上齐了,可是还是无人动筷,他们在低声交谈的同时,还不时的张望着楼梯口,想是还在等什么贵客来了才能开席。最令苏敏感兴趣的是南面那张桌子坐着的两位客人,这两位都是书生打扮,年纪稍长些的一个长的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坐在那里虎虎有生气,他大手中摇着一柄折扇,但让人瞧不出半点潇洒倜傥的感觉来,只好似走错门的鲁智深错拿管毛笔当禅杖。年轻些的一个长得恰恰相反,面庞白皙,眉毛纤细,五官小巧有致,是个俊美的少年,不过比起苏敏现在的形象来,多了些娇媚少了些男子的豪气。苏敏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定神看去只觉得此人的一双眸子寒澈清冽,深邃悠远,正在此时那青年目光正向他这边射来,两人眼神一触,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不凡的神韵,忙各自岔开。苏敏观察到他二人虽坐在一起,却话并不多,壮实青年几乎没有动桌上的酒菜,斜着眼睛总是看楼梯口,像也是在等什么人,俊美青年举杯轻酌,显得神情闲舒,器宇不凡。
就在这时木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敏转头看去,见一共上来了三个人,那班等客的商人忙起身离座迎接,其中一人苏敏认得,就是在小镇上带头抓捕自己一行人的许府管家郭羡。商人们恭恭敬敬将三人让到上座,众人端起酒杯互相敬酒恭维起来,这时苏敏要的酒菜送了上来,果然是色香味具全,他低头猛吃的同时,耳朵却在注意听着郭羡那桌的谈话。
听得片刻,苏敏已知道这些人的身份,那几个是来沂州贩盐的商人,后上来的三人中除了郭羡,另外两人分别是兰山县崔知县和马师爷。原来这些商人月前在沂州购买了大量的食盐,就储藏在府城内,也就是兰山县城内,准备待全部的食盐收齐后,再装车西运。谁知苏敏出事后,沂州全境封境,一粒盐都运不出去,耽误一天就损失百多两银子。后来左清易坐镇沂州虽解了封境的命令,但兰山县作为府城附郭却并没有解禁,商人们摆宴就是为了恳求崔知县颁发特令,允许他们运盐出境。
酒过三旬,商人们开始七嘴八舌诉苦,郭羡显然是中间的牵线人,也在一旁替商人们帮腔。等众人说的差不多了,那崔知县才轻咳了一声,说道:“列为老兄的苦衷本官都知道,无奈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呀,有朝廷的旨意和上宪的敕令,我一个小小的知县虽有爱民之心,但官卑职小能有什么办法?!”这是官场套话,商人们当然听得出来里面的弦外之音,其中为首的一个穿赭色长跑的方脸商人掏出一方盒子,放到崔知县面前,说道:“我等多年来在沂州做买卖,深受崔大人的照顾,也赚了些小钱,无以为报,听说老夫人是吃斋念佛的,我们特地为老夫人请了一尊佛,以示我们孝敬之心。”那崔知县将盒子打开一看,脸上立刻笑逐颜开,也不客套,将盒子交给旁边的马师爷,说话的口气立刻不一样了,苏敏猜想那里面定是金银珠宝打造的佛像。
“哎呀呀,我知道你们这些盐商做买卖不容易,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难办。”
因为气氛融洽了许多,那方脸商人渐渐放开了,问道:“敢问大人这次州府封境封了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呀,不会是朝廷的盐政又有什么变化了吧?”
这次苏敏失踪的事件,虽然闹得动静很大,但知道消息的人仅限于知县以上的朝廷命官和许逸济府中的少数几人,左清易要保密,许逸济也不想搞得满城风雨,所以即便是衙门的衙役和绿营的军官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崔知县故意压低了声音,但隐约中苏敏还是听的一清二楚,“这次封境并非是因为盐政上的变故,而是因为……”他将事情粗略的讲了一遍,将这些商人听的瞠目结舌。</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