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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马宸龙,在家里是老幺,上面还有个姐姐,她叫马呈呈,我俩的名字还是有点由来的。
马呈呈就比我大一岁,我也一直就叫她大名。
记得当时我妈才生了马呈呈,生了孩子多大喜事啊,随之而来的难题就是起名字。
这个问题比较费脑子,我奶奶直接大手一挥给马呈呈起了个名字叫马小红,我爸就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太俗气,他认真想了很久起了个马雪婷,还说一个女孩站在雪里亭亭玉立,这个想法倒是有点意思,但还是听着有点俗气。我妈就不乐意了,心想我这宝贝肉疙瘩,怎么让你们起这么难听的名字呢?于是她计上心头,起了个大名,马呈呈。
其实,我妈起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原因的。那个时候爸妈都在农村,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眼里每个家里还是得有个儿子,确实是有点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她起这个名字私心就是还想再要个儿子,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取个龙字,这样一双儿女连起来,这名字一捋,妥妥的龙凤呈祥,听着也吉祥。
听我妈说了她起名的想法我当时有点奇怪,你说按这么起,马呈呈怎么就不叫凤呢?龙凤呈祥,有龙怎么就没凤,我妈就给我赏个白眼,她说那要是叫马凤,这名字能听么。我一听有点不对劲,连忙问她怎么回事,我妈继续解释,那葫芦包不就是马蜂?
我这下才明白哪不对劲。
我们那方言把马蜂叫葫芦包,马蜂这玩意够狠,可能现在大多数人就知道蜜蜂,马蜂个头比蜜蜂大上快两倍,飞的时候就像个小直升机,而且蜇人的本事一绝,那尾巴针毒可不是闹着玩的,有的大小伙子挨蜇挨多了,人说没就没也就是个把月的事。
马呈呈这要真叫马凤,那还确实有点急人。说到这也得感谢我妈挑字的口味不太极端,不然她一时激动给我和马呈呈起个马祥什么的,你说搁现在,这听着多容易让人误会,马呈呈那还罢了,就叫马翔。我这排行一搭,马宸祥,别人一听,马成翔,你说这叫什么话?
我这一辈,排行是宸,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名字就已经被定了下来,我叫马宸龙。马呈呈是女孩,不讲排行,所以她可以直接叫马呈呈。
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我名字,宸龙宸龙,听起来就和成龙似的,你说连名带姓的叫起来这多不好听,那马成龙,可不说明我就不是龙吗?这多不严谨。
记得我小时候有个可有名的电视剧叫《上海滩》,那里面的漂亮女主角就叫冯程程。马呈呈呢,就叫马呈呈,还真是少点部首就是两个人。我就老损马呈呈,你看人冯程程就比你多两点禾苗,你两这就跟两个人似的,你这长得没人家好,身材也没人家好,你说你就一仿品,还连高仿都算不上。
我这嘴也是真欠,小时候没少挨马呈呈的打,她就比我大一岁,但是小时候长得比我快,那时候我打也打不过,嘴还欠得不行。
马呈呈这人古灵精怪的,就比我大一岁,但是她那时候一点小孩的样都没有,脑子里精得不行,每次惹她都是我遭殃,久而久之也就断了惹她的心思。而且虽然她是个女孩,但是从小比我还闹,身手也好,就是个孩子头,那个时候我就跟着她混。
我记得我幼儿园的时候她带我下河摸鱼,对乡下孩子来说,小时候玩乐的场所一定不会缺少的就是河。
有一次,我们从小路下河之后一路往下,沿着河越走越远,那条河河床全是石头滩子,没土没沙,下来的时候捉鱼捉螃蟹倒没觉得走了多远,回去哪有那么容易。马呈呈就把目光对准了河边的大坝,大坝上面是就是公路,从大坝爬上去回去可就方便多了,当时年龄小,谁能想到这方法啊,马呈呈就跑过去试了试,她觉得估计问题不大,于是拉着我从大坝往上爬,大坝很粗糙,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做的,水泥或者混凝土?这是一块一块连在一起的,每个块大概半米见方,这些块中间是陷下去的缝儿。大坝高接近十米,算不上太高,但是很陡。
那时候也是野,我胆子小,马呈呈这么一撺掇,我也不知道哪根筋被说动了,答应马呈呈爬那个大坝。站在大坝底下我就已经打退堂鼓了,但是答应都答应了,也不好再反悔。
那就爬吧。
马呈呈打头阵,那些陷下去的缝就是她的落脚点,她攀岩似的盯好了点全部讲解给我,嗖嗖就爬上了大坝,站在路上一脸兴奋。我试着爬了几下,哧溜溜又落了下来,这一下腿就软了,我连连摇头觉得自己爬不上去,马呈呈急了,眼看天就要黑,她在上面再怎么劝,我的头都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脚下是一点也不挪地。
到最后,马呈呈知道劝不了我,她又沿着大坝溜了下来,然后推我,说她在我脚下爬,那我能怎么矫情啊,说不爬也打不过她,这时候了也只能屈服。
我畏畏缩缩地往上爬,刚爬了没两米脚就踩不住了,马呈呈在我脚底下爬,她的手扣着大坝的缝根本没办法腾出来帮我,我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呈呈猛地往上爬了一大步。
她用肩膀顶住了我的屁股。
我借着这个劲儿稳住了身体,被马呈呈驮上了大坝。
趴在路边的草丛里,我俩齐齐松了一口气。从大马路回去的速度果然快,天还没黑完我们就回了家。
打这件事之后,我对马呈呈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你说危急时刻能用肩膀把我顶上大坝的人,她除了够义气,那还得相当有魄力,跟着她混,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事实证明,马呈呈,绝对不是一般的有魄力。
农村的学校操场是土地,围墙角落长着一圈草,有一次我在围墙边发现了一条蛇,这条蛇不怎么长,大约一米,不粗,身上土绿色打底,黄色花纹,蛇沿着墙根往前游。
是的,确实是游,这蛇就跟水里的鱼似的,我好奇地跟着蛇走,还随手扔了几个土疙瘩砸它,要不怎么说我欠呢,这一般小孩看见蛇躲都躲不及,我还特意撩拨人家。蛇游着游着就直接立起来了,刷地转头对着我。
我当时就毛了,腿一软就要跑,蛇把自己身子立起来了接近三分之一,直勾勾地看着我。当时就感觉太邪乎了,这蛇看着我,我莫名其妙就感觉到它很愤怒。按理说这蛇是冷血动物,怎么可能有感情?再退一万步,这它就是有感情,我也不可能和它来个什么心的共鸣啊。后来一想,搁谁正走着走着被人一顿砸还能不恼啊,更何况我这干了坏事本来就心虚,自己瞎想些有的没的当然有点邪乎。
当时这蛇直勾勾盯着我,黑紫色的蛇信子一吐一吐,我当时就想按这家伙身上的花纹,是个无毒的吧,这下我该怎么逃啊,我有点怯,准备退一步。腿还没来得及动,就身子往后仰了仰,就这一个动作,我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爆起来了。
我撞到了人。
耳边有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我别动。
是马呈呈。
我吓得愣是没敢动,就这样直勾勾地和蛇对视,但是却感觉这蛇看着看着好像就看马呈呈去了,我还在自己琢磨这蛇是不是有点斗鸡眼,眼前的僵持又发生了变化,蛇忽然低下了身子,继续沿着墙根往前游。
我松了一口气。
马呈呈拉着我连忙跑开,我有点奇怪地问她为什么不让我跑。马呈呈给我说,那个蛇开始立起来就是准备攻击了,这时候一退它指不定看见哪个破绽一口上来那就完蛋了,所以这个时候不能退,不是说什么用目光逼退这个蛇,就是不能让它看到可以下口的破绽。
我了然。
那破腚当然不能给蛇咬,屁股挨上一口得多疼。
马呈呈就斜了我一眼,说我只会贫嘴。
后来长大了,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我就特别赞同马呈呈的说法,因为我发现自己不止贫嘴,还缺心眼。
遇到蛇这件事,现在怎么想都别有隐情。那个时候农村都有个说法,叫蛇比高。如果蛇和人比高了,那这个人十九八九就命不长了,而且蛇一旦和人比高,就绝对不会停下来。
当然,这也就是一种农村里有点迷信色彩的说法。放到现在,根据我个人的猜测,所谓的蛇比高就是蛇直起身子,摆出来了攻击人的架势,蛇要是有了攻击的架势是不会轻易罢休的,除非它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了威胁。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半大的小破孩,能给这条蛇什么威胁?更何况后来回想起来,再怎么看,这条蛇都是看到马呈呈之后才放弃攻击的。
所以怪不得总有人说动物的直觉往往比人类要敏锐,我也是长大之后才知道一些小时候没有注意到的事。
比如说,马呈呈的眼睛,和我们不太一样,她可以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这双眼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
阴阳眼。
后来开始念书,家里为了提供给我们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举家搬去了小县城。
依山傍水的小县城和土生土长的农村差别很大,就连方言的味道也不一样,我花了很久才习惯不能下河摸鱼的日子。
时间一晃就到了我高三的时候,就像很多人认为的,高考这一年将会是我们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对这个说法我也很赞同。
只不过,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我人生的分水岭,并不仅仅来源于高考。
这道决定我人生走向的分水岭,正是我高三那年的寒假。
说得准确一点,是那个寒假经历的一切。
在那时,我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不为人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