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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张府外面的官差正是周昌平,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受张友材的托付,晚饭也没顾上吃,一散班就来到了这迎春巷。
本以为事情一切顺利,门房也已经进去通禀,想到那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周昌平就觉得内心火热。
谁知刚才进去的门房打开门说道:“这位差爷,我家没人叫做赵元华,怕是您找错了。”
周昌平狐疑道:“这里不是迎春巷吗?”
”正是。“
“你家可是这巷子东数第三户人家?”
“对的。”
“那你家老爷难道不是张大头?”
这小厮被董丛艳吼了出来,又跟周昌平磨叽半天心中早就没了耐性,一听这位官差敢叫他们家老爷诨号,冷冰冰道:“我家没人叫张大头!”
周昌平狐疑道:“难道那张友材在骗我?”刚要再问个清楚,大门却砰地一声紧紧关上。周昌平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有些恼火,再怎么说他也是洛阳县大牢的牢头,虽然不入品级,好歹也是个大明公务员,这么个贱民商人家的门房都敢这么对自己,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不知道的是,张友材当初把妹妹嫁给了刘亭,那是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常常挂在嘴边,所以家里的仆人也都知道自家老爷有这层关系。一个牢房的狱卒也是我家老爷妹夫的手下,这有什么怕的,所以那门房敢对周昌平甩脸色。
周昌平从城东走到城西,走了这么长一截路,连晚饭都给耽误了,本以为要狠狠发上一笔大财,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连那看门的门房都敢给自己甩脸,还有比这千里送脸找人打更憋屈的事儿吗?
周昌平气得胸中急喘,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骂道:“狗日的,迟早落到我手里,让你尝尝你周爷手里的鞭子!”在张府门前狠狠地发了一通诅咒后才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该死的张大头,竟然耍到你周爷头上来了,我看是两年没见,你忘了你周爷的威风!”
周昌平在路上却是越想越气,家也不回了,径直又回到了班房。见到周昌平阴沉着脸到了牢房,正在值晚班的狱卒笑道:“周头,落什么东西了么,这都散班两个时辰了,怎么又折回来了?”
周昌平冷冷道:“去,把我鞭子拿来!”
那狱卒干笑道:“这是干什么,弄这么大阵仗?”
周昌平狞笑道:“叫你去就去,那张大头居然耍到我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去拿我鞭子!”
那狱卒见周昌平不像是开玩笑,反身就把周昌平的鞭子取了过来,低声劝道:“头儿,那张友材不开眼意思意思得了,犯不着跟他这么个混混计较,也不知道明日县尊会不会提他过堂,落下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周昌平把鞭子接过来在空中一挥,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响彻牢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事还用得着你说,这么些年我是白混的?”
那狱卒哈哈一笑道:“我也就提个醒,提个醒!”
牢房中还有几个狱卒,见散了班的狱头又折回来还以为有啥事,等问明白了全都哈哈一笑,身陷囹圄还敢撩狱头,也不知道这张友材身上到底披着几层皮,到底厚不厚实。
晚上守夜最是无趣,眼下也没啥事,几个狱卒就嘻嘻哈哈地跟在周昌平身后看热闹。几人到了张友材的牢房,隔着栅栏看见这小子正侧着身子睡得正香,周昌平狞笑道:“张大头,你不是指着天发誓说你要是骗我,就叫你天打雷劈,七窍流血,不得好死么!现在啊,老天爷让你不得好死,你周爷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周昌平冷哼一声,手中鞭子一挥“啪”的一声就打在了张友材身上,预想中的上蹿下跳和跪地求饶都没有出现,张友材依旧面朝牢房墙面睡得踏实。
几个狱卒狐疑地看了周昌平一眼,一个接了老爹班新来的狱卒赞道:“哎呀,周叔,你这鞭子使得可真是出神入化啊,我小时候就常常听我爹说,没想到你这使得比他说得强了一百倍!”
周昌平老脸一红没有吭声,手中的鞭子有加了三分力狠狠地抽在了张友材身上!那张友材还是一动不动的,没有丝毫反应。
那新来的狱卒啧啧称奇道:“啧啧啧,周叔您这鞭法我也就在戏文里才听说过,若是不想打在人身上,虽然声音听得响彻,但是那人却是毫发无伤,好鞭法!”
另外几个狱卒已经看出不对,谁都没搭理这个二货,周昌平见此情景也是心中一颤说道:“快把牢房打开!”
这几人身上却都没有带着钥匙,那钥匙都是挂在值班房里,一个狱卒撒丫子跑过去取了钥匙回来,慌了慌张地打开了牢房。
几个狱卒一股脑的全都涌了过去,走到张友材跟前把他一扒拉,只见张友材瞪大着双眼,面色狰狞,七窍流血,身体僵硬,死的不再死了。
那新来的狱卒傻愣愣地道:“周……周叔,您这鞭法……”
周昌平血气攻心怒骂道:“你给我闭嘴!”
几个狱卒见到张友材的惨状,想到张友材发的毒誓,脖子后面俱是一凉,全都双手合十虔诚的默念道:“老天爷,我以前发的誓都做不得数的,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当真啊……”
周昌平也是有些害怕,虽说他是狱头,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事,虽觉得蹊跷但是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神明。
周昌平咽了口吐沫吩咐道:“快去通知县太爷,就说牢里出了事了。”说完趁着几人不注意对着张友材的尸体低声道:“张大……张兄弟,你冤有头,债有主,自己发了誓被老天爷惩罚,可怨不得我啊,我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冒犯,多有得罪,恕罪恕罪……”
去了县衙却没有寻到王知县,报信的狱卒又跑到了刘亭刘县丞家里,这一下子把洛阳县正副手全都找着了。
王海林和刘亭听到狱卒神乎其神的禀报,只觉得头疼无比,急忙赶往洛阳县大牢。
见了张友材的尸首,王海林皱眉问道:“今日可有什么不明身份的人来过大牢吗?”
周昌平躬身回道:“没有。”
王海林冷哼一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以为本县不知道你们这些狱卒吃里扒外,上下其手?”
周昌平委屈道:“大人,是真没有,洛阳县现在政清人和,牢里只关着些偷鸡摸狗的小蟊贼,根本没有什么大人物。那些人家里没什么油水,这些个小蟊贼也都是隔三差五的吃牢饭,关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放出去,若没急事,根本没人来探监。”
“关在牢里的犯人问过没有,他们见没见过什么人进来?”
“问了,都没见过,听说牢房里死了人,现在都一个个哭着喊着说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大人放他们出去呢!”
王海林叹了口气,把狱卒们都指使走了。
“刘县丞,这事你怎么看?”
刘亭沉吟片刻偷偷朝福王府方向一点低声道:“会不会是——”
王海林摇头道:“我觉得不是,福王和世子身份尊贵,想要张友材的命只需一句话就成了,怎么会费这些周折?”
刘亭闻言点了点头,对那些皇室宗亲的事情他也屡有耳闻,欺男霸女,抢劫商旅,弄得人家家破人亡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除了那些实在弄得民怨沸腾的被削了爵位,其他更多的还在逍遥法外。没办法,谁叫这天下就是人家朱家的呢?
刘亭叹了口气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这事拜托王大人压下去吧,不然我家那婆娘,哎……”
王海林对此也是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张友材一无宗亲,二无故旧,想来没人会翻旧账。只是这事瞒不了长久,如何应对你那娘子,你还是提早想想办法。”
刘亭又看了一眼张友材的尸首一眼,摇头叹道:“多行不义,咎由自取。”
王海林问道:“刘县丞,你说什么?”
“没什么,王大人,咱们还是早些离开这地方吧,真是晦气。”
“走走走,咱们同行,同行,今日还要借宿刘大人府中,真是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