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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续接连败北,困守石阁,一时间自觉大势已去,又急又恼,如此紧急关头,竟病倒了。众将见主帅病危,亦是无计可施,霎时间军心涣散,大有兵败如山倒之势。
众将见昭续病体沉疴,生恐节外生枝,守在榻前,屡屡进言宽慰。昭续谓众将道:“伏闻生死有常,难逃定数。本王死之将至,众将勿再多言。本王欲竭忠尽力,逐出叛逆,克复旧都,重振朝堂。唉,奈天意如此,复有何言!吾旦夕将死,纵有通天大愿,不免也要灰飞烟灭。”说罢,他稍稍一顿,又说道,“昭嗣所恨者,为本王一人耳,本王死后,众将可持本王首级献于昭嗣。本王深知他的秉性,定会免却尔等附逆之罪,切记,切记!”
说到此处,昭续咳声不止,一口气没顺过来,登时昏厥。
众将甚是焦急,赶忙传来军医。军医看后,连忙安慰众将:“王爷这是急火攻心,以至于斯。只消休息充足,注重饮食,我再开付药方,吃上几次便无大碍。”众将这才安心,当下陆陵派遣亲兵服侍昭续,这才与众人退了出来。
段坤将众将让到了自己的营帐之内,吩咐随行侍从上了茶水。然后才说道:“如今我等困守孤城,形势甚急,城中缺粮少水,士气低迷,长此下去,恐难为既。加之主帅病倒,更是雪上加霜。”
陆陵道:“舍弟陆川与令兄段太傅皆是死于昭嗣之手,两家几百条人命的大仇怎可不报?大丈夫宁死阵前,不死阵后,不若我们立刻齐集全军,与昭嗣拼个鱼死网破,也好过困死于此。”
段坤摇了摇头:“陆将军,你也是统帅过三军的大将,怎可意气用事?我等贱命死不足惜,切不可坏了靖王的金枝玉叶。否则将来死后,如何在九泉之下面对先皇?”
陆陵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到气愤处,将桌上的茶水端起,咕噜噜的一阵猛灌。
段坤看了看众将,问道:“诸位将军可有良策?”他想了想又说道,“如今主帅急火攻心,必是接连兵败所致。若是忽然得了捷报,说不定立时便可身体康健。”
众将闻言,纷纷垂头不语。段坤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龙腾身上,似是在询问:“龙将军可有妙计?”
龙腾素来没有主见,被段坤看的浑身不自在,霎时间懊恼异常,暗骂自己没用。只是在心里嘀咕,倘若郗风或是叶美景在此间,定然可以想出妙策良方。如此心念一闪,登时头脑明澈,当即便道:“段将军,我倒有一个法子,不知可行与否。”
众人正自一筹莫展,忙问其详。龙腾道:“日前我在比奇,听闻林夏玉曾兴兵攻打昭嗣。而且现如今东方印与北冥哲正在攻打南宫锦。末将不才,当日落入昭嗣之手,知道这南宫锦是昭嗣提携,林夏玉此举已经表明要与昭嗣为敌。我们不妨遣使比奇,与林夏玉结成同盟,共同对抗昭嗣。林夏玉老谋深算,我们的处境他自是知道,一旦昭嗣平定沙漠,必然会全力进攻比奇,个中厉害,自不必说。”
段坤踌躇不决,与比奇这等唇亡齿寒的关系,他自是知道。只是这个计划他曾与昭续磋商过,昭续认为林夏玉野心勃勃,缔结盟约无异于与狼共舞。
陆陵道:“殿下当日否决此议,我们尚有四州之地。然眼下形格势禁,若是依旧如此犹豫,只怕日后再无机会。石阁城中现有军民近三十余万,此地地处戈壁,饮水粮草难以为继,托将下去,恐有不利。”
其余众将皆称道:“陆将军所言极是。听闻魔格尔攻破雪原,不日便将南下与昭嗣汇合,贼兵甚众,一旦汇合更是如虎添翼,这石阁泥丸之地,如何固守?还请奏明殿下,早做决断。”
段坤见众将一心,不便拂逆,当下遣亲兵奏报昭续。其时昭续已然醒转,见众将如此一说,仍是摇头不允,坚称众军将士只消献出其头,毋须再行冲锋陷阵,拼死一搏。
众将齐表忠心,声言誓死追随昭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昭续无奈,这才应允。段坤大喜,当下亲自裁纸磨墨,服侍昭续写下了书信。书信内容大抵是昭嗣谋兄篡位,败坏纲常,故此才至今日,只是如今贼势甚众,孤掌难鸣,因盼能与林夏玉共同殄灭奸党,复安社稷,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云云!
段坤拿了书信,当即挑选十余名死士,又派军兵掩护,以期突围。
然屈克用兵如神,那十余名军士左右冲杀,始终无法突围,时间一久,倒是折了不少军士,无奈之下,只得又返回石阁。
段坤眼见如此,闷闷不乐。
陆陵知道龙腾武艺绝伦,当下便荐龙腾前往。
当夜阴天,乌云遮月,段坤率军佯攻昭嗣大营,龙腾则挑选四员家将,由陆陵掩护,冲往城南。
由于昭嗣大营遇袭,南面的卫军抽调了一部分救驾,龙腾这才得以冲出重围。一行五人马踏联营,五条长枪浑如出海蛟龙,只杀得血染征袍才突围而出。
龙腾等人出了重围,各自又抢了一匹战马,自忖一路上换乘脚力,定要昼夜兼程赶赴比奇。五人一路驰行,吃喝便在马背上,赶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堪堪到了绿洲,恰又在此碰到了郗风。
想到此处,龙腾又忆起恩师、龙九以及封娇娘一个个的惨死于自己面前,不由得扼腕叹息,哀伤不已。正自沉思之际,忽然间黑暗中风声飒然,龙腾等三人立时警觉,正欲起身迎敌,忽见十数丈外两个人影飘然而至,正是龙四与龙六。
龙四见龙腾面色萧然,忙问其故。龙腾淡然笑道:“不碍的,想起了过往惨事。你怎么样?边境城战事如何?”
龙六抢道:“算是来着了!我跟四哥潜到城边,探知南宫锦已死,边境城已经重回比奇治下。”
龙腾闻言一凛,问道:“南宫锦死了?怎么死的?”
龙四道:“我见边境城内外全是一色的比奇军士,当即偷偷潜入城中。在城中多方打探,又偷听了士兵谈话才知始末。东方印与北冥哲合围边境城后,立时断了河道,又暗派细作混入城中在城内的井里投了毒药。边境城内断了饮水,士兵哗变,南宫锦屡禁不止,直欲突围而出。东方印防守得当,以至于南宫锦数次突围皆不奏效。前天夜里,城中军士群起倒戈,要捉了南宫锦后献城投降。南宫锦恐家眷受辱,尽灭其家后纵火烧了府第,自焚而死。”
龙腾哀叹道:“想当日南宫锦率部捉拿我时,那是何等意气风发?想不到不过半年,便落得如此下场。”说到此处,又想到当日在南宫镇府上借兵之时,曾与其女南宫苒照面,之后又在白日门外见其父女反目。这丫头年岁不大,却是颇惹人疼。他不知南宫苒在紫霞峰上养伤,只道也死在了南宫锦的剑下,甚觉可悲。
龙四哪里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这些,对其所言点头称是,接着又道:“常言道,得宠思辱,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则无患。南宫锦热衷权利,偏又缺谋少略,只怕落到这般田地也是天意使然。对了少主,小弟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边境城破之后,东方印将战报发往比奇,林夏玉闻讯大悦,已经亲自前来边境,准备犒赏三军,后天一早应当能到。”
龙腾大喜:“这倒是个喜讯,省得我们舟车劳顿赶往比奇了。”
众人既知无需赶路,当下便要寻个地方搭建帐篷。龙腾劝阻道:“若在别处,这风餐露宿也便罢了。但是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怎能让你们在我的地头上吃这份罪?我师傅的宅子空了许久了,我们今晚便到那里去栖身吧。”
众人初出雪原之时,曾随龙腾到过龙血的柴院,一听龙腾所言,尽皆赞同。当下便由龙腾引路,一行人朝着东南方向的山谷赶去。
不多时众人便已到了龙血的旧宅之外。院门右边耸立着几个十字木架,木架上稀稀拉拉的腐烂稻草表明了它从前的身份。龙腾睹物思人,往事油然而生。但见他跃下马背,走到十字木架旁边,伸手轻轻抚摸。当年与郗风习武的场景便浮现在眼前。仿似龙血先生仍旧卧在旁边的摇椅上正用藤条抽打二人,诉说攻杀剑术该如何发力,刺杀剑术妙用在何处云云。
龙腾似是入了魔障,从旁边捡了跟树枝,对着木架轻轻一挥,自语道:“凡剑术者,蓄以剑气者最强,倚仗兵器者次之。攻杀剑术克敌以力,刺杀剑术致胜以气,因此,刺杀剑才是渐入佳境地开端。师父,我说的对吗?”
龙四忽的轻声道:“少主,房中好似有人?”
龙腾劇然幡悟,但听得房内传来火镰击打燧石之声,接着便亮起一点烛火。龙腾好生恼怒,心道居然有贼人侵占了自己的地盘,当即一挥手领着四人靠将过去。
房门忽然间被人从内拉开,映着黄豆大小的火光,龙腾顿时一愣,却见开门的正是南宫燕。
南宫燕也恰巧看到了龙腾,许是猛然间受了惊吓,抑或是意外,只见她右手上端着的瓷盆跌落在地,登时摔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