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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的厮杀声借着风力冲上九霄,紧张不已的萧辉咦了声与萧瀚思面面相觑:“人还未见影,怎么就打起来了?”
萧瀚思死死盯着前方,握剑的掌心渗出薄薄的细汗:“说不定是对方的诱敌之计。”
“不一定。”软厚的缎帘掀起一角,萧徽面沉如水地眺望者崎岖的甬道,“你们仔细听。”
回荡在山壁间的声响不仅有对冲的嘶喊声,还夹杂着隐隐的刀俎入肉声惨叫声,如是演戏为免这演技也为免逼真得惊人。
与他们同样抱有疑惑的还有崔嵬,他骑马逡巡在列阵的枪兵前时而蹙眉,以他出征沙场多年的阅历几乎是顷刻间分辨出向他们而来的是两拨人。一队且战且退,一队追逐不休,两者实力相差不多所以才战况激烈,胶着不前。
他果断地做了一个决定:“全军后退!”
以他们的处境,无疑是能拖一时便拖一时,最好是等到两败俱伤。他无心乘机捡漏,但敌我未明能保一时生力便是一时。大业的车马无声无息地缓缓向后撤退,萧辉心跳得快冲出胸腔了:“萧瀚思,你怕么?”
旁边的人晦涩地咽了口口水:“还好。”
“我从没杀过人啊,”萧辉懊丧地看向手中剑,“至多猎过两只野兔,打过几条鱼。”
“你闭嘴行不行!”萧瀚思忍无可忍地低骂道,“要么闭嘴要么大可放开了嗓子吼上两句,也好速战速决省得担惊受怕!”
萧辉倏地闭了嘴,闭了没须臾他想到什么回过头去,看着聚精会神盯着前方的堂妹愣了一愣:“三娘,你出来作甚,快快躲进车中。你且放心,有兄长们在绝不会让那些蛮夷动你分毫!”
口号喊得豪气冲天,萧瀚思禁不住嘴角一哂,笑得十分勉强。
萧徽认认真真地回答他:“与其在车里坐以待毙,不如出来兴许窥得时机趁机逃跑。”
“有道理……”萧辉恍然大悟,“车辇再快快不过靺鞨铁骑啊。”
他一通插科打诨倒是让凝固住的气氛稍稍松动了些许,萧徽抓着帘钩还想说些什么,崔嵬的呼喝声伴着枪戟齐齐划过披甲的利声扬起:“列阵!!!”
未知两方交战的局面终究是以一方不敌退入峡谷而打破,纷乱的马蹄声奔跑声与兵戈相交声向他们潮涌而来,乌泱泱的人马拐过转角乍然出现在他们眼帘之中,短刀真珠战袍,结成的数条发辫,所有大业人脸色几乎都暗上了一暗,萧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恨恨道:“果然是靺鞨人!”
围守在萧徽车辇边的宫妇们几欲快吓得昏厥了过去,她们虽是禁庭里的女官但无一不是出身望族,北方蛮夷的恶名远扬,落入他们手中无疑是生不如死。金尚宫咬了咬牙,将腰间别着的匕首抽出,颤颤巍巍地捧到萧徽面前跪下:“娘子,若我等无能护着您的安危,请您……”
萧瀚思眉头一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尚宫眼眶发红,咬紧牙龈将话说得直白:“娘子贵为太子妃,是未来的天子妇,若是被靺鞨那群畜生辱没……我大业与陛下颜面何存!”
萧徽看了看匕首,又看看金尚宫,将匕首拾起认真地掂了掂:“虽是个把玩的玩意,但勉强算是趁手。”
她的口气不像是准备用它来自尽,而是打算同周围士兵一同上阵杀敌般。
百十步前,退战的靺鞨人已快接近崔嵬携领的前锋,眼看一排烁烁寒光即将刺入他们阵型,马声嘶鸣一黑衣男子纵马跃出朝大业车马高喊道:“我乃粟末部都督,与你们业国云武将军萧裕是挚交,如今为奸人所迫不得已率部叛逃出我国投奔业帝,还望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崔嵬迟疑一霎,稍稍按下两旁枪戟,回喊道:“你有何证明!!”
“你们大业人真是麻烦!”那男子为前后夹击极是焦急,狠狠一挥马鞭,“你再耽搁,黑水部追上,此地便要成为我等葬身之地了!”
崔嵬仍是将信将疑,然而短短交谈间追杀粟末族的虎狼之师已猛攻而至,箭簇如雨纷纷而至,崔嵬大喝道:“举盾!”
迎亲的御林军不过千余人,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很快一排盾阻将箭雨挡下,只是可怜了被追赶的粟末族人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对方弓兵的屠戮之下,一时间死伤惨重,那男子发狠道:“你们业人果然胆小如鼠!不值得信任!儿郎们!提起刀来!左不过埋骨此地也不辱没祖先的英明!”
他一声令下顿时山呼盈天,劣势之下竟反倒士气大涨,破釜沉舟之刻却听背后有人应道:“既是萧将军故交,便你一臂之力!”
黑水部的骑兵已经追杀了一天一夜,从辽北到辽东,本欲在此一鼓作气彻底斩草除根,不料峡谷中从天而降一群武装整齐的业*队。有了业军加入,本来势弱的粟末部如虎添翼,重新杀入敌阵。
沙尘漫天,血水混着泥土在地上汇成涓涓细流,正当业粟两军逐渐显露优势之时忽有人发现了藏于峡谷后方的车辇,一根伤痕累累的手指直指向萧徽她们所在处,嘶哑破碎的话语弥散在风尘里:“强攻那里。”
本来被业军小心维护的车辇霎时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中,密不透风的防护网宛如撕开了一道裂口,所有的黑水骑兵霎时凶猛地扑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官与宫娥们。
“保护殿下!!!”崔嵬声嘶力竭地呼喊道。
奈何绞成一股的黑水骑兵宛如一道利矢直刺向他们的“心脏”,破了口的阵型再难成合围之势。为了保护萧徽,本就人数占劣势的业军分成两列,大队人马正苦于拖住敌军未果,另一列围合在妇孺四周,刺眼的刀光乍然就到了眼前,猝不及防间热血已飞溅在了萧辉的面颊上。
他尚来不及回神,手中的长剑已刺入了一人的心脏,搅动拔/出,所有的一切全然都是身体的本能。再然后,脚下已多了一具热血犹温的尸体。他的脑中一片茫然,小叔在时他总喊着要上阵杀敌,可这一日到来时他只有巨大的恐惧包围住了他。他看着从手腕上流下的血液,差点没吐了出来。
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不重却是坚定如山:“别怕。”
是谁在同他说话,他迷迷糊糊地想着,那声音有点像三娘?可是口气却与曾经握着他手教他射箭的小叔一般无二,他没有时间去看身后之人又重新提起了手中的剑。
被捏住七寸的业军已然慌乱了阵脚,对核心守护不利所带来的代价是惨痛的,本来一边倒的局势重新扭转了过来,逐渐又倾斜向势不可挡的黑水部。风声悲鸣,似万千枯骸迎风齐泣,恰在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完了”时,大肆屠戮的黑水骑兵骤然收缩了队形,一声响亮的击缶声后他们略是一迟疑,业粟两军掐准了时机,胜败全在此一搏!
黑水部败退了,劫后余生的众人看着满地零落的尸骸与血河无言以对,他们并未有多少得胜的喜悦,更多的是对突然而至的翻盘的莫名不解。
萧辉拄剑倚着车辕,吐出口血沫,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好似从地狱重回了人间。一方素色香帕放在了他手心里:“擦擦吧。”
他举着帕子怔怔地抬头,眼前少女只着了素色襦裙,稚气犹存的眉眼宁静而平和,他竟差点没认出她来,良久喃喃道:“三娘……?”
“嗯。”她一笑,柔柔怯怯,白骨鲜血绘成残酷的背景,将立于其中的她衬托的鲜活又纯净。
萧辉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把帕子往怀中随意一揣,连连将她往车上推:“去去,你怎么下来了!刀剑无影的,”他后怕不已地边推边打量她,确保无虞后才安下心来,他虎着脸绷着做兄长的威严,“你是大业的太子妃,与东宫同尊,若有个万一怎生是好!”
经历一场无妄之灾,为免再起风波,短暂的休憩与沟通后崔嵬率领队伍与粟末部首领阿科桑分道扬镳,崔嵬表示会替粟末部传信往长安,说明今日状况看今上是否愿收留他们一部,毕竟没有入关凭证,阿科桑他们亦无法继续跟随崔嵬他们去往赤云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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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鸦立树而鸣,参天的古树扭曲成千奇百怪的形状屹立在渐深的夜色里,一棵连着一棵,未醒的毒蛇蛰伏在泥沼下的洞穴里,偶尔被惊醒朝着徒步走过的行人马匹咝咝吐了吐蛇信。
“为何今日不乘胜追击?!那一行业军明明是护送那些个业国娘子们,根本无心恋战!差一些,就差那么一些,我们就可以斩获阿科桑那个叛徒的狗头!”
月白光下有人忿恨地一捶树干,粗糙的树皮簌簌地从他拳下落下,树前的人眺望着藏青的天幕,极远处有一二鬼火似的光点来回逡巡,他屈起布满刀口的手指,指向那里:“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吗?”
“我知道!不就是支援来的业军吗!我们又不是没有打过业人!”
那人轻轻摇摇头:“那不是普通的业军,是大业东宫旗下的天字一号营。此军身经百战,是业军中的精锐,而你我长途奔袭已是强弩之末,若不及时撤退很有可能被他们行成环围之势,瓮中捉鳖。”
数十里外,赤云郡,平乐山下。
“殿下,崔嵬一行已入云城内,阿科桑及部人与他们分别后西去苍狼山,并未尾随他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