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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蕤自是听得出五妞话里的讽刺。
只是这会子不是与五妞在口舌上一争短长的时候儿。
玉蕤忍了,回以一笑,“五姐姐真是多心了,主子这会子的情形五姐姐也看到了,如何还顾得上旁的去?其余咱们都是当奴才的,这会子也同样都只是尽心伺候主子罢了,哪里还能有旁的心思去?”
“没有旁的心思?”五妞听了冷冷一笑,“若别人这么说,倒也罢了。你玉蕤说自己没有旁的心思,你好意思说,我却没傻到要信!”
便是玉蕤好性儿,这会子也要压不住火气了。
“五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了?”
五妞冷笑一声,“谁不知道啊,在咱们永寿宫里,你虽然应名儿是二等女子,可是你事实上比头等女子还更头等女子呢!你平素别说总要故意踩我一头去,完全不将我这个头等女子放在眼里;渐渐便是掌事儿的玉叶,你又何尝真正放在眼里过?”
“你就仗着你阿玛在内务府任职,你便故意在主子面前耍奸卖俏的,叫主子渐渐事事都要倚重你去,便等于事实上把你给凌驾在我和玉叶两个头等女子之上去!”
玉蕤死死咬住菱唇,拼命压住怒火。
五妞见玉蕤哑口无言,却反倒更加得意。
“你的心情,我倒也能理解。终究若论及与主子的情分,你是怎么都比不上我和玉叶的。我和玉叶啊,跟主子是打小儿就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你呢,不过是个半路杀出来的。”
“你不用说跟我和玉叶比不了,你跟玉壶和玉函也都比不了。若不是玉壶出宫了,玉函又太木讷,便怎么都显不出你来!”
“不过你命好,会投胎,有个会念书的好阿玛。能中满人进士,能点翰林,还能当内务府总管大臣……你知道主子家世地位,娘家父兄都指望不上,在前朝需要寻人来帮衬,你便将自己的阿玛捧出来,用以到主子面前邀宠。”
五妞略顿,盯着玉蕤咯咯一乐。
“你敢说你不是这么做的?或者你敢否认,若你没有那样一个阿玛,你在主子面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去?”
“又或者说,你敢相信你一个半路而来的丫头,能超得过我跟玉叶,与主子从小的情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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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蕤两边额角突突地跳,她再能忍,五妞的话却也已经要冲破她的忍耐极限去了。
她不由得水眸一转,漾起冷笑,“五妞你是又想再多说一遍那‘情同姐妹’四字了不是?我可拜托你了,千万别说了。”
“从你来到永寿宫,这几年当中不说已经说了一万次,至少五千次是有了。咱们永寿宫,甚或整个东西六宫,所有人的耳朵都被你的话给磨出老茧来了。”
五妞被戳到痛处,面上轰然一红,像是被玉蕤的话给甩了个大嘴巴。
不过五妞可不是吃素的,嘴上的亏从小到大都是半点都不肯吃的。
“哎哟哟,听听你说的。什么我跟你说过几千次了,什么你耳朵长出老茧来了——就仿佛我跟你有多亲近似的!玉蕤,你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跟你没那么亲近!”
“来到永寿宫这几年,我便所有的话都加起来,都超不过你说的那个数儿去,就更别说我有说过那四个字给你五千次了!你好歹也是满人翰林的闺女,怎么这样一点脑子都不长的,便是这一点小小的数目,都计算不明白了!”
玉蕤一时被气得也是说不出话来,手指尖只死死掐住煮粥的陶罐,两肩忍不住簌簌轻颤。
五妞瞧着玉蕤的样子,自是更忍不住得意。
她左一眼、右一眼,仔仔细细盯着看玉蕤的神色,仿佛都舍不得眨眼一般。
“……哦,也不对,不能说你什么都不善于计算。你可挺会算计人的!当年玉壶出宫,主子身边儿,尤其是心上出了个缺。那时候儿我刚回宫,根基还未稳当;玉叶有总是那么莽撞,顶不起玉壶的架儿;玉函又太木讷……你便盯住了这个机会,趁势而起!”
“你言行举止都模仿玉壶,年岁虽然比我和玉叶都小,却显得年少老成,倒将主子心里的那个缺给补上了不少。再加上你阿玛得力,在宫外一力帮衬,你便俨然成了永寿宫里的第二个玉壶去。叫主子仿佛能离了玉叶,离了我,却也离不了你了。”
“只是可惜啊,你终究在主子心里比不上我和玉叶的情分重,故此主子将两个头等女子的名额给了我和玉叶。你再怎么折腾,可也依旧只能当门槛外伺候的二等女子。”
“我知道,以你阿玛如今的官职,以你这么些年的苦心孤诣,你如何只满足于当一个二等女子去?你若想再得高升,便必定得将我和玉叶设法撵出宫去。”
“如今你便更是算准了,待得我和玉叶出宫去,你不仅将是主子身边儿的头等女子,你还将会成为永寿宫的掌事儿女子!故此旁人咱们不说,你自是头一个最希望我跟玉叶赶紧犯事儿、出宫的!”
五妞盯着玉蕤,迭声地冷笑着。
“我跟玉叶都跟主子是打小儿的情分,便是到了年岁,我们两个也都不想出宫的。便如这内廷主位身边儿,有几个会将最贴身儿伺候的头等女子到了二十五岁就都送出宫去了?——除了舒妃莫名其妙将成玦和如环两个给撵出去了,其余的几乎都留下了。”
“那可不是留一年两载,那是要当做左膀右臂留一辈子的,那才真的叫相依为命。便如民间,哪家的福晋到了夫家,都怕孤掌难鸣,身边都得留着几个配房、陪嫁的,帮衬着自己。”
“可是咱们宫里如今倒好,玉叶和我竟然都不得不快出宫去了!主子竟然都不想法子留我们!这真真儿的成了后宫里的一个大笑话!”
五妞故意凑近玉蕤的脸,眼睛盯着眼睛。
“所以……你得意了,是么?你想要的局面,终于来了,是么?”
“要叫我说啊,玉叶明明那么求主子想要留下来,甚至在寝殿外头一跪就是一宿,可是主子就是狠下心去不准——是不是也都是你在主子面前儿‘杵鼓’的?”
“你必定私下里历数玉叶这些年的莽撞,叫主子越发觉着有了谨慎懂事的你,便自然不需要那么直性子的玉叶去了。可是你回头在玉叶面前,还装作跟她是好姐妹,是不是?”
玉蕤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冷喝一声,“你说够了么?!”
五妞反倒笑了。
“瞧,叫我给说破了,你这便终于撑不住了,是么?”
“其实你心里包藏着什么坏水儿呢,便是玉叶自己傻,看不破,我却早都看明白了!就说当年玉壶刚离宫的时候儿——听说玉壶查出来从前玉烟的遗物里,留着一朵什么花儿的事儿,就是你给揭发出来的吧?”
“那会子我还没回宫,尽管听说得没那么全,不过我却知道那次的事儿叫玉叶难受过好一阵子。你若当真将玉叶当成姐妹的,你当时那么欠儿干嘛?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那时候还那么小,就能瞧出你根本没把玉叶当回事过!”
玉蕤的面色刷白,盛夏七月,玉蕤的身子却抖如秋风中的叶。
“五妞,你含血喷人。你给我闭嘴!”
“咱们两个有话,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说。只是这会子我没工夫搭理你……主子这会子是什么时候,你若还记着与主子打小儿的情分,你现在便给我消停些!”
“待得主子平安生下小主子,你还有多少话要说,我奉陪到底!”
玉蕤说着从火上霍地将煮粥的陶罐端起,直接朝五妞走过来,“你若再拦着我,这粥锅无眼,烫了你可别找我!”
五妞连忙往旁边一跳,却不甘地直叫,“哎哟哟,端出粥锅来吓人!你何必不直接端出你那当总管内务府大臣的阿玛来?我是内务府女子,他正管着我,我更怕他呢!”
玉蕤紧咬牙关,不肯再回眸看五妞一眼,不再出一声,迈出门槛就走。
有些小人便是如此,越给脸便越是蹬鼻子上脸,越不要脸。最好的法子,便是别给她脸,干脆就不搭理她!
五妞有些意犹未尽,在后头还喊,“哎,玉蕤你给我站住!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你只是二等女子,我却是头等女子,我有话还没说完,没叫你走呢,你怎么敢擅自就走了?”
玉蕤回眸,实在按捺不住,狠狠给了五妞一个大白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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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迈出了门槛来,瞪也狠狠瞪完了,玉蕤心下稍微松快了些。正想着赶紧调整心绪,尤其是面上还得端出含着微笑的模样儿,待会儿到主子面前伺候,才能不叫主子给瞧出来了。
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当儿,隐约瞧见一角藕荷色的身影从花叶之间那么一转,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那光泽自然是丝绸,那颜色也不是官女子也用的颜色,玉蕤站在原地想了想,那总该是宫内哪位内廷主位才是。
因妃位的寝宫里并无资格药房、茶房;故此婉兮这会子用的药茶膳房也只是在小岛边儿上,临时辟出一间屋子,方便御医、厨役等人当值。因在小岛边儿上,靠着通路,故此这周围进进出出的便也难免有旁的宫里的人。
玉蕤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疑点,这便赶紧端着粥回去了。
……其实她一向是谨慎的人,今儿若不叫五妞给拦住耽搁了这么长一段工夫,她必定应该能看见那人的正脸。
若不是叫五妞给气了这么一回,脑袋有些发热,她也不至于之前耳朵连半点动静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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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七夕令节。
本是民间的女儿节、乞巧节,皇帝却还是亲自到“西峰秀色”,亲自拈香。
连婉兮的母亲杨氏都忍不住笑,“……皇上便是到哪处拈香都罢了,这女儿家的乞巧节,皇上何苦也亲诣拈香去了?”
婉兮也顾不得疼,便急着红了脸替皇上辩解。
“……瞧额涅说的~这七夕节在西峰秀色庆贺的规矩,先帝时便有了。皇上这不过是延续先帝爷的旧事。”
杨氏便笑了,促狭瞟了女儿一眼。
“为娘好歹在先帝的时候儿,也已是内管领福晋。这宫里但凡女眷参加的仪式,哪一样我没参与过的?便是那七夕庆宴,我也亲眼见识过的!”
“那会子啊,先帝是举办宴席,接嫔妃过去乞巧庆贺罢了。又何至于堂堂天子大男人,非要在这个日子也要去拈香呢?”
婉兮便也“扑哧儿”笑了,侧过身儿去,不肯看向母亲。
杨氏心下自是暗暗欢喜,又难得女儿今儿心情好,这便又逗婉兮道,“……不过倒是有一个理由,能说得过。这个呀,就是‘种生求子’喽。”
婉兮垂下头去,终是忍不住悄悄含笑。
想象那堂堂大男人,高高在上的天子,却要在七夕节去拈香祭拜……便倒当真叫人忍俊不已。
可是笑着笑着,鼻尖儿却一酸,眼中已是被水花儿模糊。
——这样的男子,竟然肯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他自己纵一个字都没说过,她心下又如何会不懂?
可是啊,她却也当真是不想叫人知道,皇上竟然为了她去七夕供前拈香。她心下唯暗暗希望——“就是个小女儿吧,便如奴才从前与爷说下的。这样儿将来若有人再提起爷今日七夕拈香之事,奴才便可说是爷为了咱们的女儿所做的。”
“只叫世人知道爷是如此疼爱女儿的阿玛就够了,不要叫人说是天子竟然偏宠后宫若此……”
说也有趣儿,不知是不是这日心情愉快,婉兮这个晚上竟然没怎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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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正值秋分。
虽说天儿还是有些热,可是秋分却代表秋日的来临。便也从这日起,秋日凉风正式从后湖上吹来,叫人心头的烦躁都散了。
皇帝这几日正为喀尔喀郡王青衮杂布之反叛而忙碌,可是每日或者午时,或者傍晚,必定来陪婉兮用膳。
这日皇帝陪婉兮用完了膳,又要离开,去“生秋亭”拈香。
对于皇上这三不五日各种的拈香致祭,婉兮早已习惯了。这便也含笑垂首,轻轻松开了手,只嘱咐,“秋分日了,奴才觉着后湖上已是起了凉风。皇上记着多加件衣裳。”
皇帝又将她的手给捉回来,小心问,“……今儿,可有动静没?”
婉兮想了想,含笑摇头,“奴才觉着从前那股子疼法儿,好像已是从七夕那晚停了。从七夕到今儿,倒没再那么生拉硬拽一般地疼过。”
“奴才私下问过额娘和守月姥姥,她们都说那股子疼结束了,便是奴才临产前全身的骨缝儿已经开了。接下来要是再疼,便是骨盆再开缝儿,以及宫缩,那才是要临盆了呢。”
“奴才这几天难得觉着轻松了些,倒是还没正经有宫缩那种疼法儿呢。这样想来,奴才怕还是要再过些天才能临盆。皇上便放心去拈香吧,奴才好着呢。”
皇帝这才捏了捏婉兮的手,“既然好容易不疼了,那你正好趁着这几天,多睡几觉,好好养足了精神。等宫缩了再疼的时候,便也禁得起折腾了。”
婉兮便配合地大大打了个呵欠,“……爷说得真准,奴才这会子就困了。爷劲儿拈过了香,也早些安置。不然等奴才临盆那会子,爷也得跟着耗神。”
皇帝这便笑了,忽地凑过来贴着婉兮的耳朵,低声呢喃,“……你放心就是。爷这些日子,满心思里只有准噶尔战事,平日要去见的人也唯有是给皇太后请安而已。”
婉兮的面上便是一红,轻轻推了皇帝一把,“爷快去吧……拈香之事,别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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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拈完了香,便又去畅春园给皇太后请安。
母子连心,有些事皇帝便是不曾说破,可是心下又如何能不明白?
而皇帝为何赶在这个时候,披着夜色还要前来请安,皇太后心下何尝不也是清清楚楚的么?
母子相对,皇帝只是先回今儿秋分祭的事儿。
秋分祭,有家祭的内容,故此皇帝要将拈香的种种都与母亲回奏。
皇太后听完,吧嗒吧嗒抽烟,良久才缓缓道,“……今年总归是八旗女子挑选之年,你既已是选中了人了,倒没听你下旨何时才叫人家进宫。”
“既然已是选定了,总不能叫那孩子在宫外无期无望地这么漫无边际地等着吧?”
皇帝倒是微微一笑,“不急。终究她年岁还小,再说宫里选看,本就有屡屡复看的规矩在。儿子就算记名了,叫她多学学规矩,多在家中盘桓些日子,也是对她好。也省得她进宫之后,便会想家。”
皇太后倒笑了,“规矩是有的,只是从前这些年,好歹新人多是选中当年就进宫的。猗兰这个孩子好歹是钮祜禄家的格格,总不能在外等待太久。”
“依我看,既然令妃本月就将临盆,她至少几个月内都不能再侍寝,不如就叫那孩子这个时候进宫来吧。”
皇太后眼中透出一丝疲惫,语气中也不无妥协,“我这当额娘的,如何不明白你。你喜欢令妃,可是她这时候终究不能侍寝不是?你堂堂天子,难道要几个月都找旁人?不如就叫那孩子进宫来,在这几个月间代替令妃陪陪你。”
皇帝便笑了,“瞧额涅说的,就好像儿子当真每个晚上都找人侍寝似的。尤其是这会子,西北用兵待平准噶尔,北边儿又要防范反了的青衮杂布……儿子啊,白天晚上都要忙,只想自己睡个囫囵觉才好。”
皇太后便忍不住有些不欢喜。
终究今年挑中的新人,是与她同出一门的镶黄旗钮祜禄氏的格格,若儿子迟迟不叫这孩子进宫,岂不是叫外人以为儿子是不顾她的颜面?
“你忙,为娘的自然清楚。但是再忙,总也不至于连下旨叫一个新人入宫的时辰都没有。你只需拟一道旨——或者你忙你的,便由我这个当娘的来下懿旨也可,只需你将旨意颁下去即可,不耗费你什么的,这总行了吧?”
皇帝还是但笑不语。
皇太后的脸终是沉了下来,“今年……跟往年又有什么不同么?为何连选个新人进宫,你也要如此推三阻四?”
皇帝依旧笑意淡淡,“皇额涅别急,新人总会进宫的。便不是今年,也在明年。不过一年之晚,又何必这样着急?”
皇太后将烟袋“啪”地摔在桌上。
“皇帝!你当真要为了这样一个辛者库的汉姓女,便叫镶黄旗钮祜禄氏的格格都不准今年入宫了么?!”
听皇太后将话挑开,皇帝反倒笑意更浓。
他长眉轻挑,含笑凝视母亲。
“……挑选女子的规矩,不是一次挑中便可入宫进封。总要屡屡复看,且即便初看时留牌子,复看时亦可撂牌子。”
皇太后瞪住儿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儿子是想说什么?是说她再逼他,若急了,他便索性将猗兰那孩子撂牌子去么?
这样本来选中了,却在复看里被撂了牌子,对那孩子来说才更是奇耻大辱。将来那孩子怕是连人家都难找了……
皇帝见皇太后没说话,这才满意一笑。
“额涅问那钮祜禄氏猗兰进宫的日子,儿子这便定了——过了今年,明年再入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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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告退而去,皇太后坐在殿中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反了,反了……皇帝竟然为了一个辛者库下的汉姓女,为了叫她安心生下孩子,便连挑中的新人也不准进宫了!”
“安寿啊,你瞧啊,皇帝他不仅不叫新人进宫,而且这一整年,宫里遇喜的,也唯有令妃一个吧?”
安寿也只能叹口气,“皇上这些年为令主子改了的祖宗规矩,还少么?又哪里只有这样一宗啊……主子见惯不怪才好,何苦又要这样动气?”
皇太后用力摇头,“便如平民百姓家,哪个老爷少爷的宠幸家里个丫头奴婢的,怎么宠都不要紧,只要不乱了嫡庶尊卑就好。”
“总归丫头奴婢是能为妾,不可扶为正室;总归丫头奴婢的孩子轮不到继承家业——若皇帝也能做到这一点,我便也都由得他。我只是怕,他到头来连百姓家都能维持的这点子尊严,也都给弃之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