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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的红梅昨夜悄然绽放。
梅树下,一人摘下今冬的第一朵梅花,想象着小鱼头戴梅花的模样,小鱼生长在南方,还没见过梅花,也没见过下雪吧,第一次见,她一定会很开心。
“唉!小鱼,你去哪了。”
一夜未眠,却丝毫感觉不到睡意,还是云井村好啊。
这安王府好冷清,还是禾苑好啊。
呢喃中,世子迈着沉重的步伐折回房中,将新折回的红梅插入瓷瓶。那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就像小鱼娇艳的脸庞,让阴冷的屋子瞬间有了光彩。
世子凝目楚渔的画像,微微出神,连钟叔何时进来,也未察觉。
“何事?”
“爷,门口传来一幅画,我瞧着是爷的亲笔作,就拿了过来。”钟叔半弯着身子。
“不过一幅画,扔那吧。”
“爷......”钟叔欲言又止。
“何事?”世子微拧起眉。
钟叔将身子弯得更低:“小鱼曾要过爷一幅画,我瞧着和这画有些相似,但又不确定。”
世子睫毛微颤:“打开吧。”
钟叔把画摊开在桌面,恭敬地站在一旁。
白净的画纸上,一条鱼从水中腾起,这画,小鱼,世子眼中闪耀着惊喜的光芒。
果真是那丫头,钟叔长长舒了口气,笑道:“那掌柜的说是一小丫头卖给他的,我就觉得是小鱼,哈哈,果然。”
“把他带过来,本王要亲自问。”
“是,已经在外院候着,我这就去叫。”
不一会儿,钟叔带着当铺掌柜进屋。
“草民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从何得此画?”世子身子微微后仰。
“回王爷的话,此画乃五日前,一年约十岁的小姑娘卖在草民小店,草民瞧着像是王爷亲笔作,不敢私藏,遂,连夜从江州赶来钱塘,希望能完璧归赵。”
“小姑娘唤何名?”
“草民不知,只听着是福州口音,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圆的,骑着马,约这么高。”掌柜照着他的个儿笔画了下。
世子微微颔首,又问:“她可有说去哪?”
掌柜摇摇头:“只说钱财被偷,不得已卖画,似乎日子过得有些凄苦,草民瞧着确实可怜,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嗯,让人送他出去吧,叫阿飞小眉过来。”世子摆摆手。
“是,爷。”
从福州到江州,相隔数百里,一路上,也不知小鱼吃了多少苦,唉,都怪他,不该把小鱼一个人仍在福州。
钟叔阿飞小眉三人进来就瞧见他们家王爷正对着窗外沉思,小眉轻轻唤了声:“爷。”
世子回过神,将画收回抽屉。
“阿飞,小眉,小鱼五日前出现在江州,她应该是想去汉国找她爹娘,你们带人从江州往开封方向,沿途寻找,重点注意客栈、集市和包子铺,即刻出发。”世子淡淡吩咐。
“是,爷。”
“是,爷,可是小眉去了,就没人照顾爷了。”小眉低着头,面色如霞。
对小眉的话,世子似未听见般,沉色道:“找不到小鱼,你们也不用回来。”严峻的脸色看不出一丝暖意。
小眉神色黯然,垂下头,阿飞推推她,示意她别再说了。
“爷,我和小眉一定会把小鱼找回来。”
“嗯,都下去吧。”世子站起身。
“爷!”钟叔没有挪动脚步。
世子不悦道:“说吧。”
“福州钱府如何处置?”
“查清楚,如是小鱼主动离开的,你看着处置,如谁伤害了小鱼,逼走了她......”世子眉头紧锁,拳头紧握,眼神如冰刀般锋利,一掌拍在桌子上,装红梅的瓷瓶应声碎裂。
“不必留情。”
世子冷冷抛下四字,阿飞只觉背后发凉,不得不感叹他家爷越来越有魄力了。
“属下明白了。”钟叔踌躇着,又道,“爷,还有一事。”
“说!”
“太后,太后......”钟叔话还没说出口,就明显感到他家爷眼中有了厌恶,钟叔定定神,继续道,“太后请爷去御花园赏梅,太后还说宫中新进了批伶人,请爷同赏。”
世子微微怔了怔,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里屋:“说我歇息了,无法赴宴。”
“可是,可是,可是那是太后啊。”钟叔吞吞吐吐地说。
里屋的门已经关上了。
“走吧。”阿飞推推钟叔,压低声音说,“钟叔,小眉,你们有没有发觉我们家爷最近脾气不太好啊。”
“成王全家惨死,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小鱼丢了,还有太后......变了,爷脾气能好么?”
“是啊,我们回京才多久,发生这么多事,爷太累了。”
“希望快点找到小鱼,她能哄爷高兴了。”
而他们心心念念的楚渔怀揣着一百两银子,已顺利到达舒州。这回,楚渔学乖了,睡觉前,就把银子藏在夜壶里,夜壶藏在床底下,到第二天起床再把银子拿出来,虽然有股浓浓的尿/骚味,但,总比被人偷走了好。
“小姐,打赏点吧。”
“小姐,求你买个馒头给我吃吧。”
一进了舒州城门,就有一大波叫花子,听口音都是些北方人,楚渔估计他们都是战乱逃出来的难民,也是可怜,就每人给了两个铜板。
这一路越往北走,天越冷。
十一月初的舒州,呼口气都看得清晰,楚渔的十根手指头冻得像萝卜,嘴皮子脱了一层又一层。
眼下,北风渐大,雨天增多,马儿走起路也吃力,听太原来的商队说:晋州已下了第一场雪,再过不久,整个中原地区都会下雪。按照这个速度,到开封,得接近年关。
以前过年,娘都会煮汤圆,爹还会扎灯笼,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跟爹娘一起守岁。
这间客栈有些年头了,木窗推起来会发出咯吱声,今儿个天气不错,太阳照得屋子亮堂堂,听店里的客人说:逢太阳天,契丹人都会去集市上卖动物皮毛做的袄子。
楚渔瞧着自己这一身单衣,怕是抵不过风雪,得赶紧备上厚衣。
拿了银子,出了客栈,没走几段路,就到了集市,楚渔四处溜达了圈,回首就看见有一窝人围了块地,隐隐听见契丹人的声音。
凑近一看,几个妇人正契丹人还价,还有几个年轻人在挑马具,契丹人擅骑射,做的马具也特别精致。楚渔选了双马靴,又挑了身狗毛大衣,裹在身上暖烘烘的,一共花费了五两银子,那契丹人还送了她一颗狼牙齿,锋利的很,楚渔自是喜欢的紧,高兴地戴在手上。
楚渔这厢刚付完钱,就听见有几个人和契丹人吵了起来,好像是嫌契丹人买的太贵,觉得贵就别买嘛!买卖就将就一个你情我愿,人家又没逼你玩。
楚渔正觉得好笑,忽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忙探头一看,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唾沫横飞中。
楚渔看见的不是别人,真是那日在江州客栈吃早饭时见到过的两名男子。
“哼!敢偷云井村女霸王的银子,你们不想活了。”
这仇怎么报呢?强打肯定打不过,那就只能暗中偷袭了。阿飞说偷袭要讲究技术,那不如就这样吧!楚渔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那两人买了几双马靴,就进了街对面的饭店,楚渔琢磨他们吃饭得要会儿,便转进了一条小巷子
楚渔记得客栈老板说这条巷子是舒州的乞丐窝,便进去找了个小乞丐买了身衣服,又转身去了衙门后门。
没等多久,就有老夫妻推着两桶大粪走出来。
五个铜板打发走老夫妻,楚渔拿块布蒙住鼻子,推着一车大粪往大街中心走去。衙门里油水好,拉出来的大粪是真臭,熏得路人主动让出一条路。
楚渔故意在离饭店十几步的路边歇息,眼睛瞅着饭店大门。
刚坐了会儿,吃的油光满面的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饭店,楚渔嘿嘿一笑,推着大粪车朝他们走去,边走边压着嗓子喊:“哎哟,这坡真陡,重死我了,重死我了。”
那两人远远闻到大粪的味儿,立刻闪到路边,嫌恶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楚渔。
“哼,让你们嫌恶,有你们好受。”
楚渔暗中骂了句,嘴上却有气无力地喊起来:“重死我了,各位老爷们,都让开点,大粪可不长眼睛。”
楚渔故意走得极慢,那两人等的不耐烦:“喂,臭挑粪的,还不赶紧过,挡着爷的道了。”
楚渔陪着笑脸:“爷莫急,上坡费力,两位爷让着点,大粪可不长眼睛。”
楚渔不紧不慢地从二人身边穿过,眼见那二人没往后看,手一使劲,木推车沿着坡道往下滚。眼见粪车就要撞上二人时,楚渔哎哟一声,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爷,快让开,大粪脱手了。”
那二人听了楚渔的呼喊声,刚转过头,就闻到一股臭气熏天的气味,还来不及闪躲,粪车直接撞向二人,二人用力去挡推车,推车一斜,车上的两桶粪直接倒向了二人,路人笑得前俯后仰。
“他奶奶个西瓜皮,你个死挑粪的,走路不长眼。”
眼见两个人喷了一身粪,楚渔心里那个畅快啊!表面上却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二位爷爷,都说了大粪不长眼睛,要怪怪大粪去,我也没办法啊。”
那人摔了粪桶就要来打楚渔,楚渔捏着鼻子,可怜巴巴地求饶:“爷,你们不觉得臭吗?二位爷,还是先去洗洗吧。这条街都是卖绸缎开饭店的,这么臭,老板都不能做生意了。再说弄脏了官道,知府爷爷可要发火咧。”
楚渔此言一出,围观的路人们也指指点点起来。
“就是就是,臭死了。”
“别弄脏我的衣服了。”
“二位爷,还是去洗洗吧,这大中午的,大伙都还没吃饭呢。”
.......
在路人的言语攻击下,那两人羞愧难当,灰溜溜地跑了。眼见二人走远,楚渔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让你们偷姑奶奶银子,知道云井村女霸王的厉害了吧。哼!”
楚渔心情大好,完全没注意到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两张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