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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1.第一狗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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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母惊讶地和王夫人对视一眼,问宝玉的话可是认真的。

    宝玉笑着把笔洗翻过来,将底款晾给贾母看,又十分高兴的讲了出处。宝玉说话时,玉面含笑,神采飞扬,全身从头到脚都流露出喜悦之情。

    这玩意儿已经不单纯是值钱了,还是文人墨客的追捧之物,拿这东西出去炫耀,可比直接说自己有钱高雅多了,而且势必要引得文人雅士富贵子弟都艳羡一番。

    贾母觉得贾赦这个礼送的有点儿太重了。但看宝玉这么喜欢,她也不好开口让他还回去。

    王夫人却知道这里面的轻重,忙道不合适,让宝玉赶紧把东西还给他大伯。宝玉的脸突然就纠结起来,他悻悻地依偎到贾母的怀里撒娇,手里抱着那个笔洗便舍不得撒手。

    贾母搂着宝玉,便责怪王夫人管得严了,“既然是他大伯好心给的,哪有不收的道理。”贾母转头就哄着宝玉,让他放心留着,有她做主。

    宝玉开心的笑起来,连忙谢过贾母,之后便捧着他的宝贝笔洗随姊妹们去了。

    王夫人说不得什么了,便默不作声。

    贾母见了,便拍拍她的手背,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儿。

    “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改日再来叨扰老太太。”薛姨妈忙起身道别。

    贾母笑着叫她不必改日,明天就赶早来找她打牌。薛姨妈应承,这便去了。王夫人知道贾母之后还有事儿,也同薛姨妈一块儿去了。

    等人都走干净了,贾母才冷下脸来发愁。她兀自静了会儿,方开口叫人去把贾赦找来。

    贾母在心里不禁感慨贾赦的变化。

    原来老大没出息的时候,她天天恨天天骂,甚至还想过只要老大能改掉蠢病,让她少活两年也愿意。可而今老大真出息了,而且这出息大了去了,短短数月间,一跃为四品监察御史,再跃便为御史大夫,几乎可与丞相并肩了。贾母是又高兴又害怕。高兴自然是荣府的嫡长孙奋发图强,仕途亨通,让她终于可以和贾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害怕则有些说不清楚,或许是老大变得无情,和他渐行渐远,终不是那个她随便打骂的人了。

    现在老大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心骨。

    她绝不能让老大心寒了。

    贾母狠狠的舒了口气。

    贾赦来得很快,本分地和贾母见礼后,便不吭声。

    贾母瞧他这副不卑不亢却挑不出错儿的冷淡样子,便有些郁结在胸。

    “特意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和你商议。”贾母口气十分温和。

    贾赦:“您说。”

    贾母:“以你的能耐,想来你也知道这消息了。便是容太妃托人捎话来,说是愿意让元春做齐王的侧妃了。这真真是喜事一桩,元春这样的年纪,还能有如此般好的归宿,给荣府长脸,于她于你于大家都有好处。”

    “能长一点儿脸是真的,便是别人谈论时,说一句家里出了个做侧王妃的姑娘罢了。除了这点,还有什么?难不成你们还指望齐王府能照顾咱们,成为荣府日后的倚仗?若是齐王府当初真有这意愿的话,早前荣府没能耐的时候他们就干脆答应了,也不会提什么条件。现在忽然改口拉关系,只怕是另有所图。请您老人家仔细想想,这般变脸比变天还快的人能指靠得住?”贾赦呵呵冷笑两声,“当然,若实在愿意嫁就嫁吧,多说了又会嫌我烦,或是又觉得我心存什么恶意了。大丫头又不是我的女儿,我也没资格过多置喙什么。”

    “瞧你什么话,我这不正和你商量么。”贾母蹙眉道。

    “那我该说的也已经说了,还是以前的态度,不同意。”贾赦干脆简洁道。

    贾母踌躇地望一眼贾赦,“这事儿你就不能为了你的侄女儿,迁就一回?我知道齐王府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改了口。这日后势必是希望你能和他们交好,入齐王麾下。”

    “您这会儿看得倒明白。想必您也猜到,我必定是不愿意如此。这亲事二弟他们若是答应了,便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回头我若不买齐王的账,他们可别乱怪到我头上。再说一次,这事儿,我这不行。”贾赦再一次强调。

    贾母见贾赦态度冰冷不为所动,有些气,重重地拍一下桌,“大丫头正经是你的亲侄女,你何至于这样无情,心狠。”

    “这话我可不敢当。我要是真无情心狠,此刻便敷衍老太太不说实话了,由着你们如何,将来我便是不管了。木已成舟,你们能说什么,知会是甘受气。”贾赦见贾母还是一派有不讲理的架势,也不觉得奇怪,淡淡笑道,“您若是这般想您大儿子的,你就当我之前的话没说,好好地把元春嫁过去。但日后朝堂上的事儿,我必定要听圣上的,不会以他齐王马首是瞻。您也知道,我若真把齐王当什么了,咱们荣府只怕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到时大家一起玩完。”

    “你——”贾母惊讶的看着贾赦,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齐王府还能谋反不成?”

    “那您能保证齐王府肯定不会谋反么?您能确定齐王爷一点问题都没有么?”贾赦反问。

    贾母愣了愣,不说话了。她缓了缓情绪,转转眼珠子,受惊的瞪紧蹙眉头。

    “难不成你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

    贾赦:“我的确得到了一些关于齐王的不好消息,但未有确实证明,故不好乱言。”

    “跟我你还不敢交底?”贾母微微伸长脖子,探看贾赦。

    贾赦:“隔墙有耳,事关皇族尊严,能不说就不说。再说这后宅里头,最是能四处传谣言的地方了。便说元春意欲参加齐王府选妃一事,而今已经有外头的人晓得了。”

    “怎么会!”贾母惊诧,这事儿只有后宅内部的几个人知道,如何是传到外头去了。

    “这不奇怪,隔墙有耳,人本身也管不住嘴。更何况便是荣府保密了,您托请的中间人南安太妃就一定会保密么?”贾赦质问。

    贾赦说的极有道理,贾母吃瘪,不好说话了。

    “总之我这只有一句话,您要是真把愿意把元春嫁过去,将来,也可能是不久之后,一定会后悔。”贾赦说罢,便问贾母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贾母被贾赦这几句威胁惊得都回不过神儿来,哪还有什么精力和贾赦说别的,无奈地摆摆手,打发他先去。

    贾赦走后,贾母便长吁短叹,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贾母让鸳鸯搀扶着她在榻上躺着。鸳鸯便给贾母捏肩捶背,劝她宽心。

    “你说老大他这次会不会唬我呢?”贾母征求鸳鸯的意见。

    鸳鸯想了想,摇头,“不像,便如大老爷所说,他若是真不关心大姑娘,大可以不说这事儿,不得罪您让您生气,暗地里敷衍就是了。他冒着被您骂的风险,把话说得这么干脆利落,倒不像是撒谎。再说了,大老爷也没有必要撒谎,那事儿要真像他说是假的,将来很容易就拆穿了,回头他自己还得挨骂落埋怨,何必呢。”

    贾母点点头,她的想法和鸳鸯差不多。老大既然已经做到了御史大夫的高位,对于朝堂上的风云变化,想必是知道一些的。齐王爷若真如他所言,有什么危险,怎么也不能让元春冒这个险。

    只是二房那边早前还欢欢喜喜的,若是自己把这消息告诉她,只怕又是不甘心了。

    贾母叹口气,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二房竟然成了让她分外操心起来。

    贾母还是好心的等到了晚饭后,让王夫人先吃了顿安心饭,才叫她过来说了这事儿。

    王夫人进门时笑容满面,虽然她素来表现的内敛憨厚,但贾母特意观察了下,她今天的确是多了几分春风得意。待贾母话一说完,王夫人便垮了整张脸,闷闷地不做声。

    打眼看着就委屈,不甘心了。

    贾母连连叹息,“也不是老大恶意拦着你们怎么样,大概是他真听到了一些关于齐王不好的风声,只是而今事关机密,不好说太清楚罢了。你们都要明白,咱们是一家子人,都会为彼此着想的,他不会害你们。再说还有我在这坐镇,也定然不会容他坑你们。”

    王夫人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只道了一声“媳妇明白”,便默默给贾母点头,再不多说什么。

    贾母见王夫人这样识趣儿,也很心疼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心下正琢磨着,该拿点什么安慰王夫人,那厢便听见人来回报,说是贾赦把贾母那对玉瓶儿送到了东院儿,给王夫人和贾政了。

    贾母点头,便叫王夫人留着。

    王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贾赦这根本不是在送礼,而是在威胁提醒自己。她面上还要感激地谢过贾母,出去后,便十分窝火地去了宝玉房里,叫他痛快地把笔洗还给贾赦。

    宝玉见王夫人怒气冲冲地,十分惹不得,也就蔫了,却还是有些不甘心,问王夫人为何。

    “大人间的人情世故,你哪里懂!总归痛快还回去,不然你将来教你娘拿什么更好的给人家。我的小祖宗,你再任性,回头叫你爹回来知道这事儿,你的屁股蛋还能好过?”

    宝玉无法,只得委屈应了。

    “还有,这事儿回头不许给老祖宗发牢骚,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怕弄坏了这么好的宝贝,先还给大伯帮忙存着,等日后想用的时候再取用。过些日子,你不提这事儿,老太太自然也不会想起来了。”王夫人教导道。

    宝玉蔫蔫地应承,这便依依不舍得最后欣赏一遍笔洗,便递给丫鬟,让其还回去。

    贾赦见笔洗回来了,笑了下,让冬笋收好便是。

    当晚,夜色朦胧。

    薛姨妈特费周张选择这时候,悄悄坐了轿子去了王夫人的住处,把她早前准备好一封礼递了过去。

    “我知道姐姐前几年因元春那孩子进宫,赔了不少钱进去,这次她能得幸受了容太妃的青眼,万幸有福气的事儿,我做姨母的也该出一份力,帮她置办一些嫁妆。可到底她喜欢什么样的,还是你这个做娘的清楚,我便贪懒了,直接送了钱来,剩下的便叫姐姐去操心了。总归别叫我们家的姑娘在齐王府丢脸就是。”薛姨妈说罢,就让丫鬟将红纸包的一沓东西送给王夫人。

    王夫人忙道不行,哀怨地叹口气,推辞摇头。

    薛姨妈见状忙问因何故。王夫人便把贾母的话转述给了薛姨妈。

    “可确定人家齐王爷真有事儿?若不是,这般好的机会,岂非错过了。大丫头难得遇到这么一桩好姻缘,姐姐也别怪我多嘴,这搁别人家的姑娘来说,是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薛姨妈叹道。

    “我怎会不知。”

    王夫人也没法子,余光瞧瞧扫了眼薛姨妈那包东西的厚度,保不齐还有几万两银子。顶好的一次机会,又能翻身又能还钱,就这样错过了,她真是不甘心。

    王夫人想了想,便叹:“我倒是有些认识的人,也能跟南安太妃说上话,只是这事儿若要违着老太太的意思来,终究不妥当。再说我这心里也担心,齐王那边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儿,别害了我们姑娘。”

    “瞧姐姐说的,齐王温润知礼,才德兼备,又是个极为敦厚之人,他能出什么乱子。”

    王夫人疑惑地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忙解释道:“其实也不蛮你了,早前我在金陵的时候,听说齐王选妃的消息,便特意留心过,也曾托妥当的人打听过齐王爷的性情,是个很厚道的人。只可惜宝钗的年岁不够,不然这等好机会,我也会让她去争一争。”

    “托得什么人,走得什么门路?”王夫人问。

    薛姨妈道:“应天府府尹左志秋,他与前太子太保江洪榧是故交,特意托他书信去问的。江洪榧教过太子、三皇子、齐王爷,还有十一皇子等等许多皇族子弟,你说他熟不熟?”

    “知子莫若父,知徒弟莫若师傅。若是江大人的话,自然是可信。”王夫人道。

    “正是如此呢,所以元春这次能有这样的机会,我是真替他高兴。齐王爷的脾气是那样敦厚的人儿,手上也没有兵权,平时也没跟什么武将来往。说他人品不好,我不信,说他谋反,我就更不信了。”薛姨妈对此十分自信,不过凡是说话要余地,遂又补充一句,“也或许是我所托非人,打探到的都是假消息吧。”

    “江大人名望在外,不大可能撒谎。”

    王夫人眼睛里燃起希望,抓着薛姨妈的手,叹这次多亏有她告诉自己,不然真被大房忽悠了去。至于齐王爷人品到底如何,她回头再托人仔细查问就是。确如薛姨妈所言,她好不容易碰到一次这么好的翻身机会,她不该轻言放弃。

    “大姐过谦了,而今娘家没人扶持我们,从今后我们姐俩自该互相扶持着些。将来便是我有难处了,我也知道姐姐定然不会对我坐视不理的。”薛姨妈道。

    王夫人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

    “那我便不打搅你了,事儿你好好查查。”薛姨妈说罢,就打算走。丫鬟忙问这钱要不要留下,薛姨妈看眼王夫人。王夫人自然客气地摇头说不用。

    薛姨妈笑道:“带都带来了,你便先留着。且不管这次齐王府的事儿成不成,将来大丫头总归要出嫁,置办嫁妆的,我便先把我这一份出了。”

    王夫人忙致谢,“既然你是给她的,我也不好推辞,便代她暂存,还要多谢你。”

    薛姨妈叹她太客气,这便笑意盈盈的去了。

    王熙凤从周瑞家的口里得知这消息,半刻不耽误,忙打发人去知会贾赦。

    贾赦听了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几句对话后,便没了耐心,“不用再说了,下面的我猜也猜得到。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他们还要如此与我何干,仁至义尽了。”

    王熙凤听了大老爷这回话,也便罢了。转而见冬笋欲言又止,便叫她有话便说。

    “大老爷是气着了,他一个爷们自然没法子跟二太太老太太较真。不过大姑娘这事儿,大老爷是心疼她,觉得她无辜受连累了。我猜大老爷还是盼着能有个人说明白话,把这事儿给拦下。”

    王熙凤表示明白,打发了冬笋,便心下做了主意。等贾琏回来后,便和他谈及此事。

    贾琏一听,却是不信贾赦所言,“这外头传言齐王是个极为内敛的老实人,能闹出多大的丑事来?”

    “不知,但我信老爷的话,你就说你信不信?”王熙凤盯着贾琏。

    贾琏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了。

    “那咱就努力一回,你去劝劝二叔,我则看着老太太那边,顺便也给元春通通气,叫她别死心眼了。”王熙凤这次也是看着大老爷的面子才会上手,不然就看王夫人母女那样,她倒是有些想看笑话的。

    夫妻二人次日便各自忙于游说。

    贾政听了贾琏所言,是半疑,但他也不想冒险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便去质问王夫人。后来王夫人解释后,他又改主意觉得是个机会。就随便找了些同僚了解情况,都得到了齐王人品性格良好的结论,他便打心里想信这话,也不再去深究细问了,直接回了王夫人。王夫人为此很高兴,就去回了贾母。

    王熙凤正好在,忙从中游说,说这事儿还要仔细考量才行,力证贾赦的怀疑不可能空穴来风。

    贾母被王夫人说的也有些动心,也觉得贾赦的话也不像假的,同时觉得二房的话也在理。两房各执一言,叫她也犯了难。

    王熙凤道:“大老爷毕竟品级大些,也和宋大人交好,对于齐王爷的性情会了解的深一些,我倒觉得这事儿就该慎重点,宁肯错过这次机会,也不好叫大姐去错了地方,受一辈子委屈。”

    贾母点点头。

    王夫人瞟眼王熙凤,“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倒是嫁了人,妥帖了。她比你还大,能得来这样的机会,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错过了就没有了,你再叫她去哪儿?再去哪儿都是去错了地方!”

    本来王夫人是觉得宋奚也是个可选之处,后来得知他极有可能喜好男风,而且眼界高,大房又不肯从中说情,她便弃了那念头,只一心想着齐王府这边了。

    王熙凤也不和王夫人争辩,就看向贾母:“我看这事儿不如问问大姐的想法。也便如二太太所言,大姐也是有些岁数的人了,这又事关她的终身大事,眼下就咱么这几个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我们既然都盼着她能好,就该问一下她的意思,听听她的想法。”

    贾母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却也清楚王夫人是个古板的人儿,元春想必怕她。遂让他们在此候着,贾母亲自去问。

    不多时,贾母就回来了。王熙凤忙笑问贾母元春的意思。

    贾母摇头。

    王夫人很咬了下牙,没想到她昨天才和元春商量好的事儿,这会儿她就敢善作主张给回绝了。心里直骂元春太傻,丢她的脸。

    “那这事儿……”王熙凤看眼王夫人,然后询问似得看想跟贾母。

    王夫人忙道:“母亲,我看还是等两位老爷回来了,大家一同再商讨此事。”

    贾母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黄昏时,一家子便在贾母的花厅内聚齐了,唯独除了贾赦。

    贾赦新官上任,还在忙于公务,尚未归来。不过早有传话的人把消息递给他了,贾赦只打发人来简洁转达他的意思。

    “我们老爷说他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听不听是个人的事儿,他概不负责,也不想再掺和此事。”

    贾母第二遍听这话,生气是有些,但也没那么气了,他看眼贾政。

    贾政就扫了眼王夫人,沉吟片刻后,便撩袍子给贾母跪下了,“儿女婚事,自该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各家都掺和一嘴,说各自的想法,我看大丫头的婚事就是拖到十年后也结不成。齐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恩师江洪榧最清楚不过。儿子今日特意走了一趟,去拜见他老人家,可怜他老人家卧病在榻,还要有受儿子的叨扰。得幸他老人家有高世之度,未曾嫌弃儿子,对于儿子的打听也是如实相告。”

    “太保大人真乃汪洋浩博之人。”贾母叹一嘴,忙问贾政结果如何。

    贾政照样说出了齐王许多好来,“我们夫妻知大哥可能是好意,但他不言明缘故,非要无端诋毁齐王爷,扯断这样一门好姻缘,儿子实在不解。恳请母亲明察,切莫耽误了大丫头的前途。”

    王熙凤见贾政此状,也不好说话了,她已然尽力了。挽不回局面就看笑话也好,便抿着嘴站在一边。

    贾母:“你可知道,若这门婚事成了,你大哥不帮衬你,齐王府那头难保会对大丫头刁难。”

    “此事我也听说了,齐王府这次改主意,的确是可能瞧着我们荣府门楣亮堂了。但结亲这种事儿本就是讲门当户对,说到底还是姻亲,谁会没事儿总麻烦亲家做事儿,咱们荣府都不会如此,更可况是齐王府。再说大丫头去了也只是侧妃,上面尚有比她门第高的正妃顶着,也轮不到我们出什么力。”

    “对,我看也就是瞧个门第,对外应酬时说出身不丢脸就行了,该是用不着咱们的大哥什么地方。人家齐王是皇亲国戚,身居要职,容太妃又是皇帝的亲婶子,有什么要紧事他们娘俩一张嘴就是了,还用得着别人么。”王夫人附和道。

    贾母见王夫人和贾政一唱一和,同时在心里也觉得他们说的颇有道理。但这件事儿上,她之前毕竟听了贾赦的话。再改主意,贾赦那边保不准又好觉得她偏心了。

    贾母近来可是存着拉拢大儿子的心思

    贾母想了想,动了个心眼,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是你们姑娘的婚事,你们夫妻自己做主便好。”

    王夫人和贾政皆一喜,忙谢过贾母。贾政就立刻吩咐人下去,让人明日就递消息给南安太妃,请她老人家帮忙传话,就说荣府这边同意了。

    贾赦深夜方归,听人汇报了府内的情况后,蹙眉思虑。在他再三地警告下,二房还是执拗地自找证据非要证明自己的路走得对,他本是不该再插手了。但元春到底是他从宫里弄出来,既然她表示不愿意这门亲,实该为她再说一句。尽管这次他手里尚还没有实证,但以目前这情况只能把话先说出去了。

    贾赦遂立刻去见了贾母。

    贾母已然更衣卧榻歇息,打发鸳鸯通知贾赦明日再来。

    贾赦便对鸳鸯道:“这话只对你一人说,你自己传给老太太,之后的事儿如何我便不管了。齐王他极有可能不举。”

    贾赦说罢,便披着他玄色的斗篷大步离开,转瞬就消失在夜色中。

    鸳鸯还没回过神儿来,脑子里荡了两遍“不举”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去告知贾母。

    贾母一听这话,登时气儿就差点没喘上来,也顾不得穿衣服了,忙起身喊人快去叫老二夫妻,又叫人赶紧把贾赦叫回来。

    不多时,冬笋就来回话了,“老爷说这事儿还没实证,只能说给老太太一人听,让您心里有数便是了。若外泄出去,一旦传到齐王府,只怕整个荣府都得倒霉。”

    贾母定了定神儿,忽然气得起来,“老大也真是,这事儿就不能早说!”

    “大老爷提醒过,但没有实证就让消息外泄的话,也的确危险。而二老爷二太太那番说法,也着实叫人挑不出错儿来。”鸳鸯觉得大老爷没问题,也不能怪贾母,也说不得二房,只能从中调和。

    贾母唉声叹气。待贾政夫妻来了,贾母忙问南安太妃那边是不是没传消息。

    王夫人忙问出什么事了。

    贾母急道:“我记得你们说明儿个再命人去传,是不是没有传话出去?”

    王夫人为难地看眼贾政。

    贾政道:“未免夜长梦,儿子便打发人去南安郡王府问了问。若是能传消息,尽早让南安太妃知道,也就同喜高兴了。”

    “同喜个屁!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们,消息传错了,这门亲成不了。”贾母啐了一口,气得脖子有些发红。

    “母亲,您息怒,这大晚上的哪能去贸然叨扰人家,最快也得等明天早晨才行。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大哥那边又不同意,说了什么?”王夫人轻声问。

    贾母摒退左右,只有下鸳鸯和贾政夫妇,“你大哥得了秘密消息,齐王不举!”

    “不举什么?”贾政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齐王是在什么政事上有什么不举办。

    王夫人反应很快,脸色瞬间白了,望着贾政。贾政见王夫人着脸色,方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忙用手掩住了嘴。他身为男人,极少做这个动作,但当下的事儿实在是太令他震惊了。谁能想到他们打听来打听去的性情温良的齐王,竟然是在身体上有问题。

    “母亲,这事儿确、确定么?”贾政问。

    “对啊,若是不举,如何今冬还要安排选妃。”王夫人还抱有希望。

    “所以你们大哥才说他人品有问题。再者说,这种事儿是你们这些人能打听来的么,不管哪个男人趟上这样的事儿,会到处宣扬么?”贾母拍拍腿,急得不行,“而今真假还重要么,总之不能让大丫头冒这个险。”

    “是是是。”贾政闷头附和。

    王夫人一脸哀怨,也不出声了。她是半信半疑的。

    三人最终议定,明一早贾母就打发人去通知南安太妃,尽快把消息截下来,别传到容太妃耳里便好。毕竟贾母和南安太妃也算是十分亲近的手帕交,拦个消息,求她闭嘴的能耐,贾母还是有的。

    次日一早儿,贾母准备妥当,正要出门,先行去郡王府告知的婆子急忙赶回来了。

    婆子也不知事情经过,只如实陈述道:“奴婢照着老太太的吩咐传话过去,请南安太妃暂时不要把消息传给齐王府。岂料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回我说,昨夜南安太妃已经把喜讯递到齐王府了。容太妃还高兴地送了一盒点心过来,多谢南安太妃。”

    “什么!”贾母身子一打晃儿,就仰头栽了下去。丫鬟们忙搀扶贾母坐下,掐人中,喂贾母压惊茶。

    贾母刚苏醒,就让婆子快继续把话说完。

    “南安太妃还说老太太若要去,就赶早来,她准备酒宴戏班子迎你。”

    贾母又是一阵眩晕。

    他们夫妻怎么就那么着急,非要把话传那么早!闹成今天这样的误会,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要去容太妃跟前,说他儿子不举我们不嫁姑娘么。

    贾母仔细想想想事情怎么会到而今这地步,本来她是信了大儿子的话的,偏偏老二夫妻非坚持要元春嫁,便是元春自己不愿意,他们这对做父母的还是力荐坚持。

    过了会儿方好,贾母边打发走闲杂人等,一边叫人快去唤王夫人和贾政,一边捂着胸口喊作孽。

    这可怎么好!贾母真想自己干脆这样气死算了,也省的操心后续的麻烦事儿。

    不多时,贾政和王夫人来了,听说消息已经到了容太妃耳里后,面色俱是一慌。

    “母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贾政问。

    “怎么办,消息是你们传的,婚事也是你们定的,这会子倒想起问我怎么办了,我能怎么办。我一个人荣国公夫人,我能越到太妃上头去?我能叫圣人的亲婶子听我的话?”贾母厉害道。

    贾政和王夫人忙跪地赔罪。

    “磕头顶个屁用,磕头能把这局面挽回,我也愿意给你们磕三头。”

    元春毕竟是她第一个大孙女,她十岁前贾母一直将她养在身边护着,那会子还没有宝玉、迎春他们,就只有迎春一个孩子,遂她对这丫头的偏爱疼惜分外深厚。今天的事儿若是换做三春姊妹哪一个,她或许都没这么气,但偏偏元春不行。

    贾母瞪着跪地这俩人,真恨他们多嘴不争气,事情做不好罢了,反倒添乱,害了自家女儿一辈子。

    “母亲,大哥说的那事儿不也是没有实证么,或许只是道听途说。”王夫人小声嘀咕一句。

    “或许?这段日子以来,你们大哥说的话哪一句是或许了!”贾母顿然清明起来,越来越觉得老二夫妻成了混账。

    王夫人和贾政缩起头来,垂着脑袋跪地,默不作声。

    贾母哀怨叹气许久,知道这事儿已经不是她和老二夫妻能解决的,一定要求贾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