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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木森的眼中,王琳只是一个“摆设”。说得难听些,是一个为捞取政治资本的“获取者”。一个出身高官家庭的大小姐,有一个强势的姐姐,虽然姐姐利用了她,然而她所付出的这些,会十倍、甚至百倍得到补偿!王琳参加“工作组”,林木森唯一希望就是她能安安全全地回公社;不但林木森,王琳毫发无伤是“工作组”所有人的心思。于是大家尽可能地让她呆在良种场,时常关心她姆妈的身体,只要王琳回城去,大家都感到一种轻松。
可王琳不回城了,说是被姆**评了。林木森敬佩沈爱英,更无视王琳。王琳有时就象一个孩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此时,林木森没想到王琳反应这样强烈,慌了。忙说:
“哎,哎,琳妹妹,我的姑奶奶!你叫喊什么呀?”
王琳严肃地说:“我没叫!谁是姑奶奶!林木森同志,我是忿怒,我是惊讶,我是强烈抗议……”
“好好!你有意见,我理解……”林木森有些后怕了,万一王琳把这事传出去,可不是一般的问题了。他忙小心地劝解道,“王琳,王琳同志,能不能先不要这样激动,琳妹妹,琳妹妹,听我说几句?你这样叫喊;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欺负你。”
王琳说:“严肃些!什么琳妹妹,琳妹妹,叫我同志。林木森同志,你就是欺负我!不,比欺负我还严重!”
林木森无可奈何说:“你这样认为,我无话可说。唉,王琳同志,,我总认为你是个很明辨是非的人;和你谈话可以畅所欲言,没想到……”
王琳说:“好,我给你机会,让你解释。你说!”
林木森说:“你先坐下,先坐下行不行?听我说。王琳同志,迷信是封建的;但有的迷信行为只是一种仪式,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仪式。*产党人是‘无神论’;我们不相信世界有鬼神。清明节我们去给己故的亲人上坟,焚香点烛,供奉鲜花,寄托哀思。这不是迷信吧?”
王琳说:“我没说清明扫墓;是说他们‘祭土地’”
林木森说:“王琳,起屋要‘破土’,难免会遇上些老坟。他们是我们的老前辈;先拜一拜,寄托追悼之情,再把骸骨迁开。这样作没有错吧?”
王琳说:“……是这样……”
林木森说:“王琳,王琳同志,李师傅他们这样作,有多方面的因素。‘泥工班子’走南闯北,吃‘百家饭’,到新场地总要‘拜拜码头’;这句话也不妥,我收回。这样说吧,一个人到了新地方,首先要熟悉环境,到四周,带上点礼物去邻居家串串门,这样作没有错吧?李师傅他们还要高空作业,爬上爬下,在三四米高的-根园木梁上走动,有危险;烧柱香,拜拜土地,只是求个平安。然后,升面红旗,百无禁忌。不必这么大惊小怪吧?再说,王琳同志,造新屋是社员的人生中一件大事,他们搬到了新地方,烧柱香,拜拜土地,求个平安。王琳同志,这种心情可以理解吧?”
王琳说:“……这样……这样说,我勉强可以接受。行了,不要一口一个王琳同志,象过组织生活似地,叫王琳,不对,你说见我面就叫琳妹妹的。”
林木森偷偷舒了口气,又笑着说:“琳妹妹,谁不想图个吉利?早上见面,相互问个‘早安’;亲朋好友打招呼,逢年过节说上几句喜庆话,这不都是图个吉利!过二三年,琳妹妹出嫁,不也要戴大红花,穿红嫁衣,处处张贴大红喜字,放鞭炮,办喜宴,对不对?”
王琳脸红了,说:“谁说我会嫁人?我舍不得姆妈,我不嫁!还有,我姐都说我娇生惯养,蛮横无理,没人敢娶,嫁不掉!”
林木森说:“瞎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舍不得姆妈,就招女婿。琳妹妹开句口,想娶你的人排起队来,从这里会排到湖兴城还不止!”
“你才瞎说!打你――”王琳握起拳头,高高举起,轻轻落在林木森的身上。
而后,两人对“从这里会排到湖兴城”这句话,都感到有些脸红。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按县委、县革委的时间安排,“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将由“宣传动员阶段”进入“典型教育、自查自纠阶段”。“大丰片工作组”的《‘社教’工作方案》再一次被“县工作组”退了回来。
王新宇很严肃地对林木森说:
“林木森同志,你工作扎实,特别是能体察民情,掌握第一手材料很值得全体工作组成员学习的!但你缺乏‘运动’的魄力!林木森同志,革命就要触及人的思想灵魂;就象‘文革’初期,革命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涤荡社会的每个角落。虽然‘红卫兵’有些过激,革命的大方向没错。林木森同志,**教导我们说,‘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为什么?因为农民的小农经济思想是根深蒂固的。这种思想已严重地干扰了‘农业学大寨’工作的进展,要铲除这种思想,就要展开触及人的思想,开展‘社教运动’,就是要在社员的灵魂深处爆发一场革命!林木森同志,‘运动’就是推动力,要象暴风骤雨,要象钱塘江潮、太湖浪,排山倒海,荡涤一切‘封、资、修’的残余思想。肃清流毒,革命的队伍才能纯洁,无产阶级的红色江山才能千秋万代、永不变色!林木森同志,陈书记、马主任对你的期望很高,我一直好你,认为你会在这次运动中立新功!林木森同志,树典型教育就是要确定一个‘运动’的样板,要使大家到真实的社会主义农村的目标,认真地进行‘自查自纠’。龙溪三个片,二个片都动起来了,你是怎么回事?”
”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中心就是“挖修根”,农村的非无产阶级思想是”小农经济”,具体表现是自留地。社员们流传着“胸怀自留地,面向人民币。”、“要有活动钱,全凭小菜园。”这些非无产阶级思想是错误,可在集体经济壮大的过渡时期,一声喊,社员的生活问题怎么样?
林木森很郁闷,找张汉春请教;张汉春笑了,说:
“木森,我还想找你请教,我头痛了十几年的‘渔民新村’被你一下给解决了;真是旧貌换新颜,我的老娘子来一趟龙溪就夸你一回。谢谢!真的,我代表张家浒的乡亲谢谢你!‘运动’经验嘛,刘水根有个田树勋,在钱北过得潇洒快活!龙溪能‘过关’,我全靠赵洪权。赵洪权愿把万丰作典型,气势不低于‘千亩圩’;我是求之不得,就‘以点铺面’,让他先来。‘大丰片’不有个跃龙大队嘛!木森,典型嘛,让他们自己来,老蔡说,储备粮归仓,你有个三年归仓的打算?这话决对不能说,让跃龙大队自己定,跃龙把储备粮的问题解决了,只要跃龙动,‘大丰片’也摆平了。”
“大丰片”找谁作“典型”?跃龙大队跃跃欲试,可林木森不于理睬,树跃龙大队也不行,典型先要清查储备粮,跃龙大队的储备粮除了一本帐,实物几乎为零。林木森说:“立了跃龙这个典型,除非让跃龙社员交出口粮。”
脓包不敢挑,“工作组”决定找大丰大队刘支书。大丰大队历来以“老大”自居,此刻变“熊”了,刘支书处处装聋作哑。蔡阿田、杨兴找他谈,刘支书答得很干脆:
“大丰大队作不了典型,也决不会作‘社教运动’的尾巴。现在不是清查储备粮吗?大丰大队的储备粮账物相符,少一粒,我赔十斤!”
“工作组”知道刘支书盯着跃龙大队。刘支书一直窝着口气,在“大丰片”除了良种场,大丰大队从没把其他大队放在眼里,可跃龙大队是“满身蚤子不怕痒”,处处拋头争先。只要有人来,先领到大队会议室,指着满墙的奖状、锦旗,格外自豪地说:“都说‘大丰片’,‘大丰片’,可‘大丰片’的荣誉都在这里!”
这回清查储备粮,刘支书等着热闹了。
民间有句老话,“三跃腾不起,死龙一条”。用在跃龙大队挺合适,真的就象是“鬼摸了脑壳”,跃龙大队地处跃龙湖畔,地域挺宽,可水田、桑地不多,一大片是水洼、沼泽地。原大队支书许阿多领着围堰,一道人工堤截断三分之一跃龙湖,疏通河道形成农田。跃龙大队作了典型,许阿多成了劳模。都认为湖兴的塘是浅水漾,谁知跃龙湖是海棉地。表面上田沃地旺,可田里泛泥深,有的地方没入腰际。插秧、收割时需坐在“采菱盆”里进行。遇上雨水大,早稻就浸在水里。年复一年,跃龙大队是田肥禾壮收成低。勉强度日的社员若有不测,便靠储备粮来解救。一声清查“储备粮”,恐怕除了账簿,只有一抽屉的借条了。公社曾请“农科所”教授们来跃龙大队过,教授们都说,“疏通河道,降低地下水。”唯良中玉咕了一句,“有种无收,不如改种。”这种话只是“传说”,谁敢当真?林木森心里确定这是唯一的路,可怎样着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