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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是老的辣。-< >-/林木森他们进城,八字刚起笔,就在“蚕桑办”被卡住了。
李忠良好话说了三箩筐,“蚕桑办”办公室里六个人,抽烟、喝茶、报、织毛衣,没人搭话;杨兴舀过甘平的“批条”,朝桌上一拍,说:
“老子是杨兴。你们去,叫甘平来!”
这里一喧哗,隔壁办公室来了个组长,他认识杨兴,很客气地解释:
“杨劳模,不是我们不办,你们的情况比较特殊;甘主任有批条是不错,可一张便条不能入‘财务’。杨劳模,你们先填‘桑苗申购表’,在审批栏请甘主任批上数量和审核意见。我们再按审核意见填‘桑苗调拨计划’,由办公室主任签字,再出‘调拨单。杨劳模,你们这不是县里统筹计划指标,我们只管出单,有没有桑苗,什么价,全由蚕种场定。”
“谢谢!”李忠良塞给他包“新安江”,问,“能不能增加些计划数?”
组长说:“这个我说了不作用。不过填‘申购表’嘛……有些人都翻倍填,领导‘把关’会压掉一些,说几句好话,领导碍着面子,也不会把增加的数全扣光,多上百分之三四十的情况会有。”
四个人围着“桑苗申购表”讨论一阵;最后决定翻倍填,大不了被训两句。
赶到农业局大楼,甘平正在开会,四个人只好在走廊里等。
杨兴站久了腿就会痛;他又不肯去接待室坐,林木森就陪他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上下楼的人都好奇地打量在楼梯上坐成一行的四个人,瞧得他们都耷下了脑袋,抽着烟。
来了一个女同志,走过几级台阶,站住了。
“林木森,真的是你呀!有什么事吗?”
原来是女记者。林木森扬了扬“申购表”,说:“讨‘饭钱’。”
女记者一愣,笑了;问:“怎么不进去?”
林木森笑了笑,说:“甘主任在开会;我们等他。”
“给我。”女记者接过“申购表”,敲门进了会议室。
不一会,她出来还给林木森,说:“‘饭钱’是马主任定的,不好改;甘主任加了一千棵作‘汤钱’。批了一万四千棵购买指标;说是‘够四十亩的苗’,甘主任让你们先办手续,开完会请你们吃中饭。我还要进去开会;散会后再聊。”
甘平还真的批了!“蚕桑办”办公室里六个人立刻行动起来,不需龙溪人动,手续办好。
组长说:“对不起了!杨劳模,有的情况你们不知道,现在许多事正式非正式全搅乱了。《地雷战》里一句行话,不见鬼子不挂弦。见谅,见谅!”
出农业局大楼,李忠良说:“不要麻烦甘主任了;我请你们吃‘生煎肉包’去。”
大家都清楚,领导说“请吃饭”只是一句官场客套话;谁信了就是“天字第一号戆头”!
“南门粉条西门饺,东门条糕北门包。”“生煎肉包”应是一种“奢侈肉包”;底脆焦黄、馅鲜多汁、皮薄白腻,一口咬下去鲜浓的汤汁逸满口腔,味道简直是妙极了。货是货,价是价;社员大都不敢问津,同是包子,过过油,要贵一倍!?
作“生煎肉包”的平底锅就摆在饮食店的门口;红焰熊熊的灶,油光锃亮的锅,肉鲜油香弥漫,老远就会勾引起一种食欲的馋涎来。
“生煎肉包”师傅的袖套、围兜溅满了油迹,脸庞总是红红的。“生煎”操作有条不紊,平底锅放灶上,用抺布一转,将锅里残余面渣拭去。倒些油,取过油碗内的刷子一抺均匀;将包子沿锅底按顺序摆上,略煎,待包子的底部现金黄色,师傅已将一勺面粉调在一碗水中,均匀地洒在包子的间隙内;盖上锅盖,手持抺布将平底锅不时地旋转,使包子的底部不会粘贴在锅上。听得锅里没有了水蒸发的“滋拉”声响,移开盖;待水收干,取油碗内刷子在包子之间的间隙一抺,撒上芝麻、葱花,包子底部发脆时,将平底锅移开灶火。略待油水汽散开,师傅持平铲在锅沿一敲,起锅装盘。
“生煎肉包”是现作现吃,师傅的平铲在锅沿敲响,围在锅台一侧的顾客都急不可待地将手中的“筹”递上去;师傅头也不抬,先接“筹”,再发货,一铲一“客”(五只一“客”)。每盛一“客”,他都要用平铲在锅沿敲一响;象是在和柜台“对帐”,“当、当”的声响,敲得店里的人心里痒痒地。
李士元叫来摇船的社员,跟李忠良他们进了饮食店;他把一小袋米往收款台一搁;说:“十五斤‘生煎’。”
杨兴说:“等一下;六个人,叫这么多?”
李忠良拖住他,说:“吃就吃个饱,每人才二斤半,多了回转还得作点心。”
杨兴说:“哪我不要‘生煎’。一斤包子足够了。”
李士元说:“‘杨劳模’,今天我请客;我们用米换,‘生煎’只比肉包贵一角钱,味道却好多了!”
杨兴说:“一样的货,过过油就多一角钱;两棵桑苗就没了。你当大队主任没几年,派头倒学会了。买不买?不买,我自己吃。”
林木森说:“‘生煎’冷了味道和肉包差不多,我也要肉包。”
“不行不行!”李士元急了,大声说,“今天我们三队`作东';都听我的。”
李忠良说:“哪你带二斤回去作宵夜。”
争了一阵,林木森退了一步;答应一斤“生煎”,另带一斤肉包回去作“宵夜”。六个人坐下来,杨兴便去舀汤,李士元忙拦住他,说:
“跛子叔,给点面子行不行?我己叫汤了,你一动,木森就学样!”
杨兴说:“一角钱一碗,你好奢侈!免费的汤不喝,讲什么排场?”
周围一片笑声;服务员嘴一撇,说:“倒底要不要?端上来就不许退了!”
“要!”李士元说,“跛子叔,免费汤只能喝一碗,买碗就随便喝。”
“不要!我喝一碗够了。笑什么?”杨兴恼了,说,“五一年,老子被美国佬围在南川;一块压缩饼干顶了三天二晚,饿着肚子跑了**十里,水都没喝一口……现在多幸福!日子过好了,就能浪费吗?”
大家不由肃然起敬。饮食店的主任听服务员一说,特地用只大碗舀了碗汤,端到杨兴面前,感慨地说:
“老哥哥,我也上过朝鲜战场;饿过渴过,但我们打赢了武装到牙齿的美国佬!这碗汤我敬你,也算是战友的一点敬意!”
杨兴摆摆手,说:“好,我领情了。谢谢!”
坐在店里吃“生煎肉包”还讲究,每人都另配了一只小碟;桌上酱油、辣椒酱、醋齐备。湖乡农民不惯城里的吃派,好好的肉包,偏偏要沾咸酱油、辣椒酱、酸醋!呷口鲜美的“百年老汤”,嚼咬底脆、馅鲜、皮薄,汁浓的“生煎”;很是痛快、适宜。
其实“生煎”比肉包的确贵得有道理,首先“生煎”的面粉好,至少是标一级面粉,筋道韧性好,发酵度低,不然面皮松,馅汁会流失。它的馅的质地好,普通肉包的馅,凡是肉就剁,肉越肥越好,这样馅汁油重,香;可以掺上大量的粉丝、蛋皮,甚至是蔬菜。“生煎”是“速熟”,肉馅以瘦肉为主,馅汁鲜浓是因为掺有“肉皮冻”;这样配料也得以笋衣、蛋皮、少量的粉丝为主,为了去肉腥,还得放上香葱和姜汁。
“热包子烫下巴”。“生煎肉包”汁浓,若是不当心,汤汁流在嘴外,溢在下巴上,油腻腻、热乎乎;自己难堪,还惹人笑话。
林木森试了一只,“生煎”底部脆硬,上面绵软,也确实不好咬;李士元他们干脆一只包子作一口,嘴巴塞得满满的,嚼不过来,满嘴的热油,哪还顾上品味,囫囵吞下了。隔壁桌上的人都托着碟子吃,林木森倒真悟出些道道;配只小碟,是让你调味,也是要你“分而治之”。他夹只“生煎”,放在小碟,先在包子上部咬一小口,将汤汁顺之吮吸;沾上小碟里的调味,再一口咬开,包子有了酱油的鲜、辣椒酱的綿甜辛辣、醋的酸调和,慢慢品尝,皮脆、馅鲜,另有一种风味。
李士元盯着林木森吃了两个,一试;行,真有味了。说:
“文化人就是脑袋好用,吃个包子都有个门道!”
杨兴很认真地说:“你当读书真的没用?从前就说,‘知识就是力量’!没有良教授就没有良种场!李忠良,什么?没有科学技术,**会炸,卫星会在空中唱‘东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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