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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团之中,到处燃动的火光映照之下。宋军与女真数百骑军,正在混战。当双方缠战成一团之际。女真骑军精锐更胜的优势就显现了出来。远用箭射,近用矛捅。然后转身便走,让接续而来的女真甲骑再来一轮。在夜中厮杀,都打出了骑军轮转掠袭的态势!
此前萧言这一队人马,是始终在保持运动。而前面因为杨得和林豹头当先冲阵,始终封堵不住,形成不了这般围杀的态势,并没有显现出什么优势来。
而杨可世是率领麾下骑军主动迎了上来,硬碰硬的撞上,这支疲惫之师顿时就被女真甲骑打得人仰马翻,陷入苦战当中,短短一瞬之间,就是大量的人命消耗!
呐喊惨叫声中,血光四下喷溅之中。杨可世却浑然忘记了身周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萧言那张面孔。
怎么会是燕王亲至?怎么会是燕王亲至!
这个大宋,自从艺祖开国,太宗高粱河中箭而走以来。但凡到了一定地位,位高权重之人,再也未曾离战场稍近。
真宗一朝,当日拥真宗过河在澶州城头张起大宋君王黄罗伞盖,力主之人,纷纷没有好下场。文臣为帅守边,只是驱使武臣深入险地厮杀。离战场百里,重重拱卫之下,已经算是有胆勇之人。胜则攘运筹帷幄之功,全军覆没则最多不过就是在士卒亲族的夹道哭泣之中撒几点泪而已,丝毫不影响日后的高官厚禄。
越到后来,这般情形越是不堪。
童贯伐燕,只在真定,不要说深入燕云了,离着白沟河还有数百里路!至于文臣副使,更是向南远在大名府。关西长征健儿埋骨燕地何止千万,而这般贵人仍然是在后歌舞升平,只是盘算着这些健儿白骨,能在为他们互相之间争权夺利带来何等样的筹码!
既然若此,大宋好男儿又怎样能为他们出力死战?又怎样能前仆后继,死不旋踵?
就连杨可世一直奉若神明的种家兄弟,也开始各有盘算。老种与童贯相争的事情就不必说了,而小种在女真入寇之际,还是保持观望态度,引得西军上下各有心思,加倍的分崩离析。
当杨可世在蔚水河谷亲眼见到折可求与刘光世先后出奔,数万大军兵败如山倒之际。已然是有些心灰意冷,就想是战死沙场了结算了。
萧言遣人来召,为败军寻求一条生路。为了关西子弟性命,杨可世终于打起精神,拼力向东。
如此对拼死血战的军士们看重,关键时候伸出一把援手,已经是厚意可感。
可是杨可世再也没有想到,萧言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何等样的身份地位?大宋一字郡王,挟两代君上,汴梁群臣一时在他面前束手匍匐。关西诸军只能坐而观望,纵然有别样心思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正面撄燕王锋芒。河东河北近畿,近十万健儿在其旗号下征战。
如此人物,竟然间关潜越,甘冒奇险,亲自出现在这一支虽然稍现希望,仍处在重重合围之中,随时可能覆没的败军面前!
一时间杨可世只觉得胸膛都要炸裂开来。
怪不得燕王白身南来,数年之中就到了如此权倾天下的地位。
怪不得不管何等样的军马,只要归于他的麾下,一支支强军就这般磨砺了出来。
怪不得那些看似强大无比的大宋兖兖诸公,在燕王一路崛起的途中纷纷落马,纷纷被燕王击败。
只因为当天下危难之际,当无数大宋男儿在做绝望的死战之际。这燕王的身影,永远是站在他们的前面!
如此燕王!
当杨可世一时僵住,萧言只是淡淡一笑,合上鬼面,伸手要过一杆马槊,用槊杆在杨可世肩膀上一拍:“还愣着做什么?这里似乎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罢............是不是要我亲自带着你们杀出去?”
这一句话顿时就让杨可世面孔涨得如血一般通红,回手一指身边还跟着他的几名亲卫:“你们护住贵人!谁也不得擅离半步!贵人有半点意外,俺抄了你们全家!”
一声令下已毕,杨可世就怒吼一声,又抢过一杆长矛夹在左腋之下,右手仍抄铁锏。双持兵刃,纯用双腿控马,不顾大腿处鲜血正透甲汩汩而出,如一头疯虎也似,向着自家大营所在方向冲杀而出!
“杀鞑子,杀鞑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可世的怒吼之声,到了后来,就变成了一阵从胸臆中直透而出,雄壮无比的狂笑之声!
而留在当场的几名杨可世亲卫,呆呆的看着萧言。都是当初追随杨可世参与过伐燕战事的,这个时候恍恍惚惚的明白了点什么,但是连自家都不敢相信这个念头。
这些吃苦履险如等闲事。折可求刘光世弃军而走将他们陷入死地,不过就是笑骂了两声然后就等着陪杨可世一起战至箭尽枪折最后地步,那个时候迎着女真鞑子逼上来的锋刃笑笑而已的老丘八们。竟然有人鼻子一酸,眼泪就夺眶而出!
萧言又对他们一笑:“走啊。”
数名杨可世的亲卫,情不自禁的就奋尽全部气力,跟着大喊一声,只一个字而已。
“杀!”
不管是萧言身边燕王直甲士,还是这些杨可世的亲卫,就在怒吼声中,继续向前冲杀而出。火光之下卷动的,就是一道不可阻挡的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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斡鲁在数十名亲卫簇拥之下,飞速也赶入战团所在之处。
在他到来之前,杨可世已然是自营盘中杀出,而更多女真军马涌上。将杨可世这一部骑军的冲势堵住,双方顿时混战做一团。
夜色之中,杀声震天。双方甲骑不断落马,而一时间看来不断汇聚而来的女真战士还是稳居上风。虽然从营中冲杀而出的南军骑士不断落马,可是斡鲁眼睁睁的看着东进西来的两支人马,最终还是汇聚在了一处!
真正论起战斗力,斡鲁手下兵力全部加起来也就六七百骑而已。野外阵列而战,除非杨可世所部自行崩溃,否则怎么样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败这样一支冲出蔚水河谷的大军。
斡鲁全部打算,就是以这六七百骑女真甲士战力精强,马力充足,以离合不定的战术。或者骚扰,或者冲击脱队一部。逼迫得这万余疲惫军马只能结阵互相掩护而进,只要拖住他们的向东挺近的步伐就足够了。剩下的事情,只要娄室和宗翰大军回返,就自然可以将这万余败军在宜芳左近消灭个干净。
放在平日,杨可世率领这几百骑冲击而出。女真骑军根本不必硬抗,在两翼咬住。这些马力甚疲的骑军又能冲出多远去?只要离着大队稍远,马上上来凶狠的扑击撕咬。等接应步军上来,早就留下一地的落马死伤了。
可是现今,女真甲骑硬碰硬的而战,纵然交换比上依旧占着便宜,却怎么样也无法阻挡这两支人马的合流!
斡鲁纵马疾驰,可距离战团还有数十步的距离。就听见南军队列当中陡然爆发出巨大的呼喊声,然后这些合流南军,不顾仍然在不断落马的甲士,调转马头就向西面营盘所在方向冲击而去。
一名左矛右锏双持而战的四十许岁老将打头,那两名一马上一步下浴血透阵的罕见悍将为羽翼。三人组成一个小小的锋矢箭头,经行之处,就是卷起一道血浪!
女真甲骑但凡有敢于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或者被铁锏敲碎头颅,或者被蛇矛矛锋戳出个透明窟窿,或者就被巨斧劈成两截!
在这三人之后,大队宋军甲骑呼喊着压榨出最后一分马力,沿着为他们所打开的缺口,滚滚冲过。不管两翼飞来多少箭矢,不管从旁刺来多少长矛。都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斡鲁猛然扯住缰绳,知道自家这十余骑加入战团也是无能为力。只是立马在火光之下,集中目力,就想看看这数十骑精锐冒死护送前来的,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物。
可无论他怎样穷尽目力,只是看到宋军甲骑紧紧裹成一团。不管两翼不断落马倒下多少人,总是有人补上缺口,死死拱卫住核心。适才在远处恍惚看见的那一条腾渊而起的金龙,似乎从始至终,就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在南军怒吼溃围的喊杀声中,斡鲁摘下兜鍪狠狠掷于地上:“那燕王到底遣来了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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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浑身浴血的宋军甲骑,终于冲回了营地范围之内。
在身后不甘心追击的女真甲骑,当临近营地弓弩范围,看着火光下闪亮的那一排排箭簇,也只有不甘心的勒定坐骑,挥舞着手中兵刃恨恨的劈砍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一番出击再冲杀回来的这数百骑,一入营地范围之内,不少坐骑就腿一软跪倒在地,将背上骑士甩下,而骑士也摊手摊脚的躺在地上,重重的喘着粗气,连动弹一下的气力都没有了。
而更多人马,则是护卫紧紧拱卫着核心数骑,直直弛向杨可世所在的中军。并不稍作停留。
一众带着麾下人马持弩张弓举矛警戒女真鞑子扑营的军将,都呆呆的看着这数百骑血战之后的人马匆匆而去,每人心里都满是疑问。军士们也偷偷交换着眼神。
难道燕王又遣人来联络俺们了?号令俺们拼命向东打,然后燕王一定会杀出岚水河谷接应上俺们?如若这般,最好是能到太原府歇息一下,让大家稍稍缓缓,再听燕王号令,一路向西,杀回老家去!
这数百骑人马直入中军之后,浑身甲胄上鲜血淋漓的杨可世就大声呼喝号令。他最为心腹的中军亲卫,策马在外,形成一道铁墙,每个人都警惕的注视在外面。
这时才闪出了被杨可世所部紧紧拱卫着的十余骑人马,也多半都身上带伤,却仍然死死握着兵刃,并不稍稍放松。
在这些人拱卫之下,为手持双刀,英姿飒爽的郭蓉寸步不离跟着的,就是铁甲鬼面,危然端坐在马背上的萧言了。
杨可世毫不迟疑的翻身下马,大腿上的重创让他踉跄了一下,却连眉毛都不皱,只是疾疾几步奔向萧言马前,就要大礼参拜下来。
萧言不等他开口就一挥手:“杨将主,时间紧急,就两个号令,你听仔细了。”
杨可世一怔,顿时止住了参拜之势,身子微曲,绷紧浑身肌肉,只等萧言发下号令。
“我之身份,就秘而不宣,什么时候告诉我就在你军中,到时候再告诉你。你必须约束所部,做到此事!”
杨可世不出声的一躬身,表示领命。
萧言微微点头,又轻声道:“二则就是,马上选留兵马断后,其余大部,立刻向北起行,夺路冲出去!哪支人马去抢飞鸢堡了?”
杨可世一怔,怎生燕王亲至,不是带领大家拼死向东,夹击宜芳女真孤军,却是要向北而进?
萧言见杨可世一怔,淡淡问道:“不从我号令么?”
杨可世浑身就是一激灵,顿时拜倒:“敢不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萧言追问一句:“是哪支人马去抢飞鸢堡了?”
杨可世只觉得脊背上冷汗不住朝外冒,幸得当日分出了一支人马交给魏大功,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末将已分兵于魏大功,今日天色未明,就已向北奔袭而去,去夺飞鸢堡!”
萧言举目北望,眼见得此刻又到了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分,远处只是黑沉沉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而适才一场血战,血腥味道,顺着夜风吹来,久久不散。
“魏大功这家伙,拿下飞鸢堡没有?娄室宗翰他们,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