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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和风信并没能在若雨和花间的追击中存活太久,虽然她们在迂回过程中使用了各种手段来且战且退,而且也放出了第二批机械杀人蜂来拖延,但若雨在个人实力上的优势还是十分明显的。
即便此刻的若雨没有开启魂意,凭她的体术也足以压制住这两名格斗能力c级的玩家了;更何况……她身旁还有花间协助,在双方都有医疗辅助玩家、且人数均等的前提下,说白了就是看另一名主战人员的实力有多坚挺。
很明显,在这种地形、这个距离上,射击专精的玩家本就是劣势;遇上了若雨这样的对手,也只能自认倒霉……
于是,在将近十分钟的逃杀、攻防和缠斗过后,【铁海棠】和【风信子】的死讯便传入了队友的耳中。
而此时的【血蔷薇】,已然也被血尸神逼入了绝境……
纵然目前的血尸神不是全盛状态,但在小范围内发动【恐惧投射】对他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在惊吓值攀升的压力下,血蔷薇的发挥明显受到了影响。对阵血尸神这种体术强大无比还有高速再生能力的boss级召唤生物,一旦∽,失去了冷静,几乎就不可能再扳回局面了。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王叹之也很快赶到了血尸神这边助阵,这样一来,血蔷薇存活的最后一线希望——“支撑到血尸神的持续时间结束”,也就宣告破灭了。
这场半决赛打到了这个份儿上。胜负……基本已经明了。
…………
清晨,柔和的光线穿过雾气,在樱树园中点起一片粉色的朝霞。
这一刻。在那遍地落樱之上,一具横陈的、冰冷的尸体……竟是渐渐恢复了体温。
她的胸口,重新开始起伏。
她的脸庞,也渐渐浮现了红润之色。
她的容貌、肌肤和体形……也都回到了少女般的状态。
不多时,林颜睁开了眼睛。
而她看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封不觉。
“你……”林颜并未表现得很激动,这会儿她还有点儿懵,“这是……梦吗……”
“不是。”封不觉这时正盘腿坐在她的身旁。瞪着死鱼眼道,“如果你有一些只能在梦里对我说的话要说,或是只能在梦里对我做的事要做。我劝你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他这句话,一下子就让林颜清醒了不少。
“我……”林颜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没有死吗?”
“死了。”封不觉回道,“大约死了三盏茶的工夫吧。”
“那我……”林颜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时。她的视线正好扫到了不远处的曹钦。
此时,曹公公正靠坐在一棵樱树下。不知为何……他那一头黑发已全数变白,他的皮肤也变得干瘪且布满皱纹。
但是……林颜一眼就认出了他,纵然是瞬间老了几十岁,她还是认得这个老人就是她的义父。
“义父!”林颜娇呼一声,快步起身行了过去,她抓住老人的手臂,关切地问道。“义父,您这是怎么了?”
“呵呵……义父没事……”曹钦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深深看了林颜一眼,“我……只是累了……该休息了。”
“这……”林颜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她悲怒交加地回头,瞪向了封不觉,“是不是姓封的对您做了什么?”
“喂喂……又怪我咯?”封不觉说着,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不……颜儿你误会了……”曹钦的说话声显得有气无力,不过他还是竭力提高了嗓门儿言道,“若不是封寮主出手,你也无法起死回生。”
“这到底……”林颜不解地看着曹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地说呢……”封不觉见曹钦说话困难,便率先抢道,“你义父舍去了一身修为,配合着我的特殊心法,让你复活了。”
其实,这个事儿详细点说,也并不复杂……
首先,曹钦把自己入道时所悟出的至高绝学——【道果诀】(曹公公两门不传之秘中的一门,另一门是葵花宝典)的功力全部传到了封不觉的身上。
然后,觉哥就借助着这股npc燃尽自身数据强度所产生的瞬间输出……一口气提升了rewrite的效能。
在接下里的一段时间内,rewrite的效果可就不止是“让某一目标回档到几秒前的状态了”,这项能力能做到的事情实际上是非常多的……
数秒内,封不觉就以零时差演算完成了一系列操作的脑内模拟,随后他便通过改写和引导数据的方式将【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赐予自己的【不朽之力】(即复活一次的能力)转移到了林颜身上,并且对效果做出了细微的调整。
于是乎……就上演了方才那起死回生的一幕。
当然了,封不觉对林颜用了“简单”的说法,也是有原因的:其一,是因为像rewrite这样的词儿,林颜就算听了也不明白意思;其二……自然是因为在比赛中把这招的名称讲出来会泄露情报。
“义父……这是真的吗?”林颜看向了曹钦。
“颜儿……”曹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已没有余力再多说一个字了。
此刻,这位绝世高人的脸上,已满是油尽灯枯之色,他留着最后的力气,只是想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
“义父……不……我曹钦……对不起你。”曹钦的呼吸粗重起来。
“义父……您……这是何意……”林颜很聪明,她已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愿去揭破。
“你不应该去恨封不觉,你应该恨的人……是我……”曹钦道,“是我害死了你的……”
“不!义父!”林颜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你别说了……您先坐好,待我运功给你疗……”
“呵……傻孩子……”曹钦苦笑出声,应道,“我这脉象……像是还能受得住传功吗?”
林颜闻言,神情突变。
变得绝望、无助……
若不是情绪和思绪都有了很大的波动,林颜在抓住曹钦的胳膊时就应该发现了……曹公公的身体,现在就像一幢随时都可能垮掉的危楼。楼中所有的梁柱、墙壁都已被抽离或是残缺,哪怕是来自外界的一股微风,都有可能让他彻底倾塌……
“哈啊……哈啊……”林颜眼神涣散。大口呼吸,她竭尽全力想让自己冷静一些,想出一个办法……
“封寮主!”她的确很聪明,所以很快就想到了唯一一种可行的方法。
林颜猛然冲到封不觉身前。重重地跪下。声嘶力竭地说道:“求你救救我的义父!”
“这……”封不觉只来得及回上一个字。
林颜就已在地上磕起了头:“求求你!求求你……只要你救我义父,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给你……”
“起来吧……”觉哥用单手扶住了她,阻止了她进一步的自残行为,并摇头叹息道,“你义父把你救活,不是为了看你给人当牛做马的。”
“你不救他……我就不起来!”林颜还是跪着,只是被封不觉架住肩膀,没法儿再磕头了。
“我不是不想救。而是无能为力。”封不觉又道。
“不……你连死人都能救活……”林颜似乎不愿接受事实,她轻泣着哀求道。“求你了……封寮主……求……”
“够了!”封不觉一声暴喝,愣是把林颜的哭声给吓止了。
“你义父舍去了一身修为、舍去了长生不老、还舍去了他的理想……就只为让你在这世上重活一回……”觉哥厉声对林颜说道,“……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救赎方式,你应当成全他才是。”
林颜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恍然间回过头去,跪着爬到了曹钦身边。
“义父……我……”林颜哽咽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又难以言表。
“我明白……”曹钦道,“我都明白……”他摇了摇头,“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他停顿了几秒,吃力地接道,“颜儿,你听我说……”他暗暗提了口气,准备交代最后的一段话了,“义父一生作恶多端,前半生野心勃勃,为一己私欲杀人无数;后半生自认参破红尘,追寻至理大义……但仍是杀人无数。说到底,我只是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了不同的借口而已。
封寮主说得没错,无论这世间是否会变成我理想中的样子……我这种人都是为人所不容的。
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去原谅,更不值得你去感恩。
今日,能用自己这一条命,换回你的性命……义父死而无憾。”
“义父……”林颜轻声啜泣着,她不敢打断曹钦,因为她怕对方被打断后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颜儿……”曹钦接着道,“义父知道,你天性善良……其实你不愿去恨任何人,但为了当好我的‘棋子’,为了变成我想让你变成的那种人,你逼迫着自己去恨封不觉,逼迫自己成了‘阎王’。”他说这话时,脸上已是毫无血色,“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这样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为自己活下去……”
毕竟是一代宗师,纵是在这濒死境地下,他还是能较为完整地说完一整段的话:“我和封寮主……都已经安排好了。自今日起,‘阎王’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林颜;无论江湖、朝廷,都不会有人再来追问你的消息。你可以离开这座山谷,去外面……过自己想过的……”
曹钦……终究是没能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
人生永远是这样,任何事都不存在“万事俱备”,任何人都不会“万无一失”,我们每个人都在不同程度的慌乱中来到这个世界,我们也都会在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瞬间离开。
如果遗憾是一种美,那也唯有内心强大的人才真正懂得去欣赏。
…………
残秋,夕阳斜下。
数十年来,葬心谷里的雾……第一次散去了。
昨天,有许多人来到了这里,其中绝大多数都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但还是有一些人活着离开了。
封不觉和他的队友们离开了……他们化作白光消失,未曾和任何人打过招呼。
袁圻和幸存的武林群豪们也离开了……袁盟主走时,还带走了曹钦的嘱咐、以及“无息功”、“四象神功”和“搬山铁手”的秘笈,可谓满载而归。
后来,“武林盟主”这个头衔,又陪伴了袁圻很多年。
谁有能想到,这个三十岁前还一事无成的平庸之人,竟是成了江湖上一段不朽的传奇;那天以后,他不止是名义上的盟主,更是“天下无敌”、“名副其实”的武林至尊。
在袁圻的统领下,整个武林可谓安定繁荣、风平浪静。
讽刺的是……待袁圻百年之后,为了争夺盟主的宝座和袁圻留下的“武学遗产”,武林中爆发了一次空前绝后的纷争,最终……朝廷趁势介入,坐收渔翁之利。
自此,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江湖了。
…………
人寿几何?逝如朝霜。时无重至,华不再阳。
数十年后,一个同样的残秋。
一名女子,牵着一头骆驼,来到了葬心山庄中。
沧海桑田,当初繁盛的山庄,如今徒留断垣残壁。
但那秋日开花的奇樱,却还是在每年按时绽放。
清晨,那名女子来到了一棵樱树下。
她望着眼前的樱树,伫立了数秒,随即从腰间的系带上解下了一壶酒,浅酌一口,借着几分酒意,吟道——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
不胜人生一场醉……”
吟至此处,她轻舒玉指,将那酒壶垂下,任那酒水淌到了树下。
“……提剑跨骑挥鬼雨,
尸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
只叹江湖几人回……”
酒已流干了,诗却还未吟完。
她的声音还是很动听,但语气却透出疲惫,她的样貌还是很年轻,但眼神中已尽是沧桑。
“……归者茕茕心已倦,
红颜白首生罗帷。
莫问红尘三千事,
拈花把酒尽余杯。”
她仰起粉颈,将壶中的最后的几滴酒倒入口中,方才转过身去……
此时,恰有一缕清风吹来,吹起了她的长发。
那是一头白发。
如雪一样白。
而在随风飘散的白发下,却是少女的容颜。
每年的今天,她都会回到这里。
或许,她只是来看一位故人,拾一段回忆。
又或许,她是期待着……一次重逢、一次相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