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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剑一十二,直取十二路,途中剑生剑,兵分三十六,如流光飞舞,乘月se出城。
虎王坐镇虎山,底下高手如云,城中jing兵密布,如此铜墙铁壁,燕封居然也能觅得一线生机,趁着虎王致辞,分身无暇,于极短时间差之中,飞剑成流光网,以此为引,迷惑城中耳目,引开虎王神识,自己则轻身下剑,身法疾行,不取正门,只走僻路,借狗洞入鬼镇,巧妙伪装易容,重回故地。
逃路艰辛,凶机密布,心机叵测,途中稍有不慎,必入死地,但风五娘却是一直表情平静,娓娓道来,言语中不见惊心动魄,只闻剑光月se风声,如同明月照江,他自一苇而过,如此湛然心境,若非破釜沉舟,若非置之死地而后生,若非勘破生死于一瞬,绝无可能生得这般大平静,大平常之心。
死生背后,便是坦途,但死生事大,又有多少世人能勘破,纵使勘破,也绝不法长久。
风五娘最后垂首低声,“那夜,我回到以前落脚的老地方,心防一卸,顿时瘫痪倒地,呕血不止……”
场中沉默一片。风清歌和李大福这两个小辈,都是小脸惨白,两眼瞪大,背后冷汗,只敢大气吸小气呼,胸中心跳如擂鼓,膝盖不力,几近软脚,他们连置身处地都不敢,只敢呆呆痴痴地听。柳叶教官和大炮教官这两位青壮辈,虽敢置身处地,但一想到虎王坐镇虎山,俯瞰全城,也不禁冷汗湿身。
黑龙先生和神女婆婆这两位老辈,一路都是闭眼听着,手指轻敲桌面,神情肃然,心机绕神府流动如急流,随着事态推进,沿途推算,细细推演,体会着个中吉凶祸福如何否极泰来,泰极否至,互相转变。他们虽不至于落得个冷汗湿背,却也因心力起伏震荡,心机流转千里,导致老身发烫。
冬二主任始终都保持着难得的正经模样,洗耳恭听,手指掐算,不敢错过半个细节,暗自猜忖若是自己又应该如何事前布局,事中应变,事后隐忍。他自然是一路越听越心惊胆颤,及至中途过半,便完全放下比较逞能之心,专心听讲。叙述未完,他便已确定,自己看来真的只能走外交谈判这条路。
讲及自己历尽凶险,终于离城,落脚老巢,风五娘的声音就越变越细,直至无声,深陷思忆。风清歌他们不敢打扰他的思绪,各自伴着她一同沉思,一同嘘唏。过了许久,风五娘的眉头才舒展开来,神se渐好。冬二主任适时开口,叹道,“燕封当时布局jing妙,胆识过人,但若非运气,却也难以出城。”
风五娘抬头垂眼,语带嘘唏,眉眼之间不见一丝庆幸,“秀行先生说得极是,我那布局看似jing密,却是破绽百出,若非运气使然,我早已葬身城角。”眼见她神情再度显得低落,风清歌怒目正宗人妖,一对眉毛如急急颤动的飞镖,随时都能窜出插死那货,“姐姐你别听他瞎扯,他根本就是妒忌你。”
冬二主任小白脸一红,随即哈哈一笑,抚掌叹息,对风五娘诚心说道,“小歌讲得对,在下确实是妒忌了,若换成是我在城内想逃,那绝对就是想不出比燕封当时更好的招。”这货虽然说得实诚,但最后也习惯xing地往脸上贴金。这不能怪他脸皮厚成墙,这只能怪老胖子无耻的基因太过强势。
黑龙先生这时也插话进来,以专家的口吻做评析道,“纵观燕封离城一局,确实是时运多过心计。纵使对城中布防极其了解,纵使是对虎王心xing极有把握,纵使是敢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也绝难挡住城中高手阻路,识破迷局,耽误时机,更难挡住虎王冲天一怒,不要脸面,断然出手……但还好是赌对了。”
风五娘心悦诚服,对着黑龙先生拱手作揖,发自肺腑,“先生点评在理,晚辈受教之极。”
能让燕封自称晚辈,黑龙先生纵使敦厚持重,也禁不住老怀大欣。场中围观群众没人去吐槽他。最喜欢吐槽的风清歌是不敢,神女婆婆是跟他还不熟,冬二主任他们则是知书达理,不好意思。李大福更是不可能,面对着自己的师傅,他是奉承巴结都来不及,可惜眼前人太多,以至于他果断害羞了。
黑龙先生很快便对着风五娘积极问道,“离城不过是开始,事后如何隐匿潜藏才是关键。虎王被飞剑牵引扑空,事后肯定兴兵大肆追捕,而且他不可能会猜不到你会躲入四海镇中。面对天罗地网,试问燕封当时要如何躲过重重排查,ri夜搜索,还要在这期间去那高丽江南道的整形场所做手术?”
一语点醒梦中人,围观群众顿时个个兴致勃勃,滋滋有味地对着风五娘紧看紧看。
风五娘到底还是没能适应被大力围观的感觉,一缕绯红飞上双颊。她低头垂眼,伸出芊芊青葱玉指,缓缓将耳边的发梢捻拢到耳后,身段优美,气质端庄,风姿卓人,任谁都不曾想到她曾经是一个睥睨四方的伟男子。眼见及此,围观群众忍不住纷纷恍惚又释然。于是,风五娘的双颊忍不住更红。
但她到底是自信大方的,很快便继续讲道,“离城一局确实只是开始,关于事后要如何在四海镇中隐匿潜藏,其实我早有打算……抵达以前我在四海镇的老巢之后,我便强忍着伤痛,马上吞下早已准备好的疗伤圣药佛宗大还丹,调息疗伤十二大周天,将伤势修复三成,之后便不敢耽搁,立刻出门。”
“着急出门是为了要杀一个人。那个人以前是道宗叛徒,因私练魔宗秘法而被驱逐出门,后因练功走火入魔,犯下了滔天杀罪,最后被江湖人士追杀至无路可走,这才不得不遁入四海镇,易容改装,做了街边的一个菜贩。像他那样的人,四海镇到处都有,算是普通,这也正是我选中他的原因。”
“但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他曾殴打过我,差点将我打至残废。欺凌弱小,霸占地盘,这在四海镇中简直比吃饭还平常。当年我刚从蜀山落魄至此,自然是不敢出手反抗,事后见着他也就远远躲开,待我凭着虎王的赏识和万王棍功成名就之后,我虽是有回过四海镇,却也早已是懒得去寻他报仇。”
“如今再次落魄到鬼地,我自然是第一个便要去寻他,一是为了报仇,二是为了夺舍他的身份,只有如此,才能躲开虎王派来的追兵,试问,他们又怎会去查一个在街边卖菜多年的菜农?他们入镇的第一时间,便是要去调查四海镇的陌生面孔,就算他们终于意识过来,那时我却又早换了身份。”
“出门之后,我按照记忆很快就找到他。在付出不大的代价之后,我最终便顺利将他杀了,再按照他的容貌装扮进行伪装,确认一切无误,我就毁尸灭迹,鸠占鹊巢。四海镇这个鬼地方就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人人都有见不得人的底细,不会有所谓的街坊邻居或熟人,更不会有人想去深究你。”
“四海镇中没有人情冷暖,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敢放心地装扮那个菜农,不用担心被同一条街上的人识破。夺舍身份,鸠占鹊巢之后,我在那人住地中安心调息疗伤,并循着当年的记忆,反复揣摩和练习那人的神态举止。很快天就大亮,于是我便挑着菜担子上街,顺便也暗自打探了当时的菜价。”
“我循着以前的记忆,来到那人蹲点卖菜的街道。但我担心记忆有误,所以特地兜了圈,等这条街菜农都在各自摊位摆好之后,我才慢慢进去,果然,街边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被空了出来,正是那人的摊位,于是我便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等摆好菜摊坐好之后,我才发现,这个摊位居然是我以前的。”
“当年从蜀山逃到四海镇中,为了混口饭吃,我其实做过很多活。新入镇的人,最先便是做乞丐,但我当年心气高,所以不屑于做,于是便去镇上领些杂工做,扫地砍柴,洗碗抹桌,锄地除草挖虫子,烧炭烧砖烧骨灰,缝补衣物,我甚至还曾帮过一群懒娘们洗过肚兜……我当然也是种过菜做过贩子的。”
“洗衣做饭,种田种菜,乃至女工手红我其实都挺熟练的。想必诸位已经猜到了原因,是的,都是我师傅她们教我的。我在蜀山彩云峰的女冠道场小静庵中,住了十多年,那里就我一个男人,所以该会我都得会,事实上,那些长辈师姐们似乎都没拿我当男人看,总之,她们就当我是女生养活着。”
“但我做菜农的时间只有不足半年而已,除了自己辛苦占来的摊位被那个菜农抢了之后,我的菜田也很快被别人抢去……坦白说,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那些恶人当时为何不一刀子把我给宰了,或许是兔死狐悲。四海镇虽然是个天不管地不管人不管的鬼地方,逞凶斗狠时常发生,但却极少出人命。”
“来那镇上的都是走投无路的人,所以难免会惺惺相惜,引为同类。正是因为有这种情愫在,所以镇上的人虽然来自天南地北,个个都穷凶恶极,但却也很团结,懂得维护镇上的大秩序,只要某地某处的力量结构达成均衡,便有意维持,或许,这便是那位菜农能一直占据在那里卖菜的缘故。”
“当然,也可能是像这种菜摊实在难入镇上强人的法眼,所以才不会去干预。但这却便宜了我。摆好菜摊,我便学着旁边的菜农,无jing打采地晒着脚丫子,等着生意上门。我自然是无心做生意。果然,将近中午之时,我就发现有白虎城的jing兵悍将易装而来,四处打探,厉眼扫视着镇上的动静。”
“不知是我伪装太好,还是我的计谋奏效,那些人并没有发现我,很快便离去,下午很快有换了一批人来,但还是没能发现我。之后每一天,几乎都有一到两批白虎兵易装入镇,配合着当地的驻兵,四处调查。有那些常年驻镇的老兵在,他们便更不可能发现我,因为惯xing思维,他们对我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