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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事实上程家二房嫡长子的洗三礼确实给减省了,不仅如此,满月礼也不会大办。
三日后,崔氏抱着小外孙,轻轻地逗着,稀罕的不行。
小婴儿瞅着这个抱着自己的人,粉嫩如花瓣的小嘴吐出个泡泡。
崔氏就立马激动起来,喜滋滋的和雨竹夸耀:“瞧瞧,我的乖外孙真是聪明的紧,和外祖母打招呼呢。”
雨竹汗了,这么小的孩子还不认识人吧,不过也没有说出来,由着崔氏高兴。
“姑爷取了名字?”
雨竹抿嘴笑了,“……本来老公爷要取的,跟忠勤伯研究了半日,回来二爷却告诉他名字已经取好了,还不让改,最后只好就定了这个名字。就叫思晞,‘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末尾的那个字,刚好他落地的那会儿天光初曦,暴雨刚歇。我觉得倒也贴切。”
“是么?”崔氏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笑着道:“我们晞哥儿往后一定是个有大出息的!”
“瞧瞧,这小鼻子小嘴巴的,和你小时候多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崔氏抱着就舍不得撒手,避开乳母伸来的胳膊,走到雨竹床边坐下。
这个乳母是雨竹陪嫁庄子上的一个媳妇子,也是崔氏挑出来的,巧的是她夫家姓郑,娘家姓何,所以有个全称叫郑何氏。
人长的很是干净周正,又体态丰满,更兼她的婆婆也做过乳母,传授了不少经验,选她做乳母确实是正合适。
见崔氏定要抱着孩子,她就腼腆的笑了笑,退到了一边。
直到晞哥儿呜呜了几声要睡了,才被乳娘抱了下去。
崔氏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在雨竹脸上捏了一把。“以后要是做娘的人了,可不能像以前一样调皮了,别让晞哥儿笑话你。”
雨竹吐了吐舌头,抱着崔氏的胳膊直往她怀里拱。“他敢,小心我叫他老子揍他!”
“你敢!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宝贝外孙。”崔氏不依了,在雨竹肩膀上轻拍一记。
打趣了一阵后,崔氏扶了扶发间的松却的钗环,收敛了几分笑意,“……知道你生了个哥儿,你外祖母高兴的不行。本来也要来瞧你的,不过你二舅母前日又病了,还挺凶险,你二舅又要当差,她老人家实在是放心不下,就说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再来。”
“之前不是说二舅母这几年身子好多了吗?怎么又病重了?”雨竹有些摸不着头脑。
崔氏叹了口气,无奈道:“还不是你那十表妹进宫的事嘛,月玉那孩子从小就被娇宠着长大。母亲病弱,整日离不得药罐子,从来没指望她在宫里给崔家争脸。心思单纯的很。”
“你二舅母整日担忧,算是思虑成疾吧,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了。”
提起这个,崔氏心里也不好受,二嫂子是个好人,怎奈生月玉的时候坏了身子,坐月子时又被屋里的几个狐狸精气着了,此后就一直缠绵病榻,实在是可气。
“越狱”被封了康嫔这事。雨竹也是知道的,不过因着有孝在身,月份又重了,就没有亲去,叫人送了些贺礼便罢了,没成想二舅母还为此病了……
“那现在如何了?”
“能怎么办?进了宫那就是一辈子。连消息都透不出来。只盼着太后娘娘能够看顾些、月玉能够福气深厚罢了。”崔氏给雨竹掖着被角,唏嘘不已:“你二舅母统共就这么一个嫡女,以后还不知道能够见几面。”
一入宫门深似海,可不是说说而已!
史氏也送了礼过来,因为程家不打算办,她就没有过来。
雨竹看着描金雕花的匣子里金光灿灿的长命锁,表情淡淡的,叫华箬收了起来。
送礼来的是史氏如今手下正得力的虞妈妈,不带重样的说了半盏茶功夫的吉祥话,才说到了正题:“……老太太说了,不办洗三礼是应该的,太太要理解二爷的难处才是。”
雨竹点头表示知道——史氏在在不涉及家族利益的小事前还是个好祖母。
接着季氏又来看了孩子,可能是自己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季氏对男孩儿特别喜欢,每次抱着晞哥儿半天舍不得撒手。
“……今儿可来得不巧,刚抱下去睡了。”雨竹笑着让丫鬟给季氏上茶,一边笑道。
季氏笑着坐了,问了问晞哥儿一日吃几次奶?
雨竹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笑道:“你说吧,我这会儿正无聊得紧,找些事情做做也好。”
季氏感激地一笑,这才将纠结了几日的事说了出来。
她说得含含糊糊,雨竹连猜带蒙补全了意思:原来在季氏的不懈教育之下,程思义终于弄明白了处理庶务等着袭爵是没啥出息的,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额,大体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季氏就盼着他能出去锻炼锻炼能力,起码别再犯被管事骗的乌龙事了。
可是程思义没有好好念书,武艺也荒废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凭自己考上是不大可能,但是希望能捐个官。
季氏还特意指出,她打听过了,捐一个知县要五千两银子……
程思义打死不敢和程巽功说,她没法子,只好曲线救国,先求雨竹,由雨竹告诉程巽勋,最后辗转到程巽功那儿。
雨竹靠在大红色浣花团丝迎枕上,看着季氏亮闪闪的眼睛,笑道:“这不算什么麻烦事,义哥儿愿意上进是好事,给咱晞哥儿做个好榜样,老太太在天上看着也高兴……”
季氏大喜,谢了又谢,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回去了。
见季氏回去了,阮妈妈就将盖碗里的红糖水煮荷包蛋端给雨竹吃。
雨竹接过碗,大大喝了一口红糖水,然后捧着碗喃喃道:“如今捐一个知县居然要这么多银子!”
她管过家,知道一石上好的白米才六百五十文,五千两是什么概念,而且只是一个俸禄才几十两的芝麻小官。
阮妈妈听了也说了两句:“银子再少也没用,反正那些官儿上任之后都要捞够本儿的,苦的还是百姓。皇上眼睛都盯在四五品往上的官儿身上,其实底下的小官捞钱也凶着哩。”
阮妈妈也就抱怨一下,纯粹看不过眼而已,雨竹却似乎有了触动,晚上和程巽勋说了季氏所求之事,然后又和他说起了捐官的钱。
“捐个知县就要那么多银子,这价钱是谁定的啊?”她知道有些小的、闲的官职是明码标价的。
程巽勋刚去看了儿子,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褪下,闻言肃容道:“朝廷。”
两个字,说了等于没说。
雨竹嘀咕道:“这也太黑了。”
程巽勋刚要回答,就听到婴儿含糊隐约的哭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如冰如霜的目光如实质般的盯住了在一旁伺候的华箬,“怎么回事?”
华箬被唬了一跳……她不知道啊。
早园正要进门,见状忙一溜跑到西边的厢房里去,叫乳娘将小少爷抱了过去。
“哇——哇——”
小婴儿正在嚎啕大哭,睫毛都给沁出的泪水浸湿了,好不可怜。
郑氏有些忐忑的看了眼冷冰冰的程巽勋,福身道:“小少爷尿了……”
雨竹见到儿子心里雀跃,忙让乳母把孩子放到自己身边,“尿布换了不曾?”
“还没来得及。”奶娘也泪了,正要换呢,就给死命拉过来了。
程巽勋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往旁边让了让,叫奶娘换尿布。
阮妈妈也上前帮忙,毫不客气地将手小婴儿的裤子扒了开来……
“哇——”
孩子哭得更凶了,小腿乱蹬。
阮妈妈威武不能屈,顶着越来越冰的冷气,顽强地完成了任务。
换完尿布,雨竹就将他抱在了怀里,连连亲他的小脸,“我们晞哥儿真乖,娘亲亲……”约莫是闻到了让他熟悉的味道,小东西打了个呵欠,伏在母亲馨香的怀里睡去了。
雨竹轻轻拍了拍那纤弱的背脊,将孩子交给乳娘,轻声道:“小心着些,晚间天凉了,别让孩子受凉。”
虽然知道乳娘照顾孩子的经验肯定比自己这个半桶水丰富,雨竹还是忍不住叮咛道。
郑氏忙恭声应诺,然后又用绣祥云纹样的大红小包被将晞哥儿包得严严实实,碎步退了下去。
目送郑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雨竹这才转头看向程巽勋,却发现程巽勋的含笑的目光也正锁在自己身上。
“接着说呀。”雨竹嗔道,顺便发了个媚眼——娇媚的小白眼。
程巽勋也不介意,告诉她:“皇上都知道,不过是……非常时期的权宜之策罢。”
如今已经入秋,秋收陆续开始,要是开战,军饷还有一个不小的缺口,总要想法子解决……
不止是捐官的银子加了几成,就连一些不能见光的地方也加紧了捞钱,无论如何都要凑出那笔钱来!
皇上也为难得很,才往北边调了支军队,国库的一点存银就如流水一般哗哗流走……
痛定思痛,想必等此事一完,整顿朝政吏治的动静是小不了了。(未完待续)